方夫人拍拍兒媳的手背,笑着安慰道,“放心,你爹是好意。回去吧,商量一下看看給你丁姐姐帶點什麼好東西。”
楚七喜還聽得有些懵懵懂懂,生個孩子傻三年,八斤才一歲,她的腦子還不是太靈光。
但方信卻是聰慧之極啊,急慌慌給方夫人行了禮,就扯了媳婦兒,扛了兒子回自己院子去了。
京都離得泉州還有半個月路程,要想趕的上船隊,這兩日就得上路。但他要送去島上的東西太多,恨不得把整個京都都搬去島上,而且後巷的老兵,說是老兵,其實子孫都是一堆,十幾家加一起,就是一百精兵,加上老弱婦孺就有二百多人,張羅車馬也要兩日啊。
“夫君,娘說的是什麼意思,你要出門?”
“對,出門,哈哈,這次帶你也回孃家看看。”
“什麼,我也去!啊,我要回去看爹了!”
微醺的夏日暖風在院子裡悠閒的溜達,吹着小夫妻倆的對話傳到方夫人耳朵裡,她倒是嘆了氣。
待得進了內室,方丞相聽了就問道,“怎麼,可是惦記島上?”
方夫人搖頭,笑道,“雖然擔着義母的名頭,我可不管說把薇兒當閨女一樣看透了。但她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把日子過好,這點信心還有。”
“那你這是…”方丞相扶了老妻坐好,雖然聖手魔醫出手,老妻的病症幾乎都好了,但總不如平常人健康。
方夫人心頭熨帖,心裡的埋怨也就變了味道,“我啊,就是羨慕信哥兒和七喜,能一起出去走走。我若是能再年輕十歲,我也跟去看看。”
方丞相眼裡閃過一抹愧疚,握了老妻的手,嘆氣道,“委屈你了,再過幾年,朝中穩定了,我就高老,你想去你來走走,我都陪着。”
“真的?”方夫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對權柄如何癡迷看重,高老兩字簡直就是遙遙無期,但這卻不妨礙她心甘情願被騙,“好啊,那我有空閒就列個單子。到時候,咱們挨個地方都要走走。”
“好。”
老夫妻倆依靠在一處,望着窗外的月光,良久都是沒有說話。
夜越來越深沉,黎明也越來越近了…
方家少主要南下巡視產業,自然要折騰起來。雖然已經儘量低調,但還是落入有心人的眼睛。
但凡腦子沒有被驢踢得傻掉的人都知道,他哪裡去巡查產業,明擺着就是去探望流落海島的義妹。
不說當年小武侯同宰相公子的兄弟情深,就是還有閒話兒說,這位方公子對那位曾經貴爲皇后的女子也有愛慕之心,只不過最後成人之美了。
當然最後這個說法受到很多人質疑,畢竟如今的方少夫人,同那個女子也是情同姐妹呢。
秦全自然也接到了消息,猶豫了好半晌纔回稟給主子,結果得到的卻是沉默。他猜不出什麼意思,就只能又退了出來,轉而把需要送去南邊的人送到了方府。如今主子同世家爭執的越來越厲害,多留兩個信得過的虎衛在身旁總是更多兩分安全…
不說東昊這裡如何因爲一個小小的海島,徹底攪活了死水一樣的京都。
只說大越都城也是沉默的詭異,雖然朝臣照舊上班,百姓照舊耕種,路邊的商鋪照舊開門,小販照舊吆喝叫賣。但總有一種隱約的期待在其中,朝堂裡停止了關於大皇子和二皇子誰繼承皇位的爭吵,百姓們在田間地頭也會議論幾句,小販們則偶爾去城門口晃盪兩圈兒,不知在等什麼,但心裡就是有個聲音催着他們的腳步往那裡挪動。
這一日午後,難得兩個皇子湊在一處,雖然依舊看對方不順眼,但這樣的時候卻不得不一致對外了。
瘦猴一樣的大皇子揹着手滿地亂轉,眼見那個最大的威脅馬上就要趕到都城,幾乎到手的皇位就要飛了,誰不心急啊。
倒是二皇子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品茶,不時還搖頭鄙視一下大皇子府上的茶葉不好,氣得大皇子真想塞他一肚子茶葉,活活噎死他纔好。
“老二,你到底打了什麼主意?趕緊說說!”大皇子實在沉不住氣,一屁股坐到二皇子身邊,催促道,“你要知道咱倆現在可是一根繩子上的兩隻螞蚱,那皇位是你的,還是我的,總是自家人的。但那個野種跟咱們可不是一條心,若是讓他得了勢力,咱們可就都沒活路了。”
二皇子許是對於大哥惶急如同喪家之犬的模樣很是歡喜,慢悠悠的喝着茶水,笑呵呵應道,“放心,不急,不急!”
“哎呀,怎麼不急!”大皇子一把奪下他手裡的茶碗,鬧到,“你這麼篤定,是不是有什麼安排,趕緊說說!”
二皇子抻夠了架子,這才說道,“大哥,你就那麼怕那個野種?說起來,你是不是忘了,他還有最大的一個把柄在咱們手裡呢!”
把柄?
大皇子眨巴了兩下小眼睛,眼底精光一閃,喜道,“你是說宮裡那個小野種,哈哈,我倒是真把這個忘了。你…嗯,不成啊。”
他說到一半,臉上喜色又突然退了個乾淨,“父皇不會准許,聽說他身邊那條老狗都把那小野種當主子伺候了。”
二皇子鄙夷的掃了自家大哥一眼,冷冷道,“難道父皇不准許,就沒辦法把小野種整出來了?大哥這個膽量,以後接掌了皇位,怎麼治理天下?不如你就輔佐我登基算了,我封你個富貴親王,如何?”
大皇子惱怒想發火,但是想想又忍了下來。
“這些還是等除掉那個野種再說吧,你快說說,到底怎麼把那個小野種從宮裡偷出來?”
“那個老不死的又昏倒了,宮裡亂成一團,哪裡就需要偷了。我這個做伯伯的,勉爲其難要見見從未謀面的侄兒,難道還有人敢攔着不成?”
二皇子翹了腳,神色裡滿滿都是得意。
“好,二弟這主意好。”大皇子忍不住拍手叫好,他總是想着背地裡讓人把那小野種偷出來,倒是沒想到如此光明正大,反倒誰也不好攔着。
“等着吧,只要扣了小野種在手裡,就不怕那人不服軟。哼,任憑他在外邊是個人物,到這裡也得乖乖跪着。
”
“二弟確實高明,聽說野種很是英雄氣短,待那個廚娘和小野種都極寵愛。有了這樣的把柄在手,真是不怕他不臣服。”
“哈哈,大哥就等着看好戲吧,我都安排好了。”
“好,好,咱們就等着好消息了!”
大皇子高聲喊了管家,吩咐道,“去整治一桌好酒席送上來,本殿下要與二殿下提前慶賀!”
“是,殿下。”那管家恭敬應了,趕緊廚下火速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送來。
兩個原本打的烏眼雞似的兄弟,難得下來,推杯換盞,倒也顯得非常親近。
世上,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皇宮裡,正因爲老皇帝又一次的昏睡陷入了忙亂,卻沒有什麼恐慌。因爲衆人實在是太習慣了!
纏綿病榻二十年,放在一般人身上,恨不得自己都活夠了,但老皇帝卻堅持過了一年又一年,最後鍛鍊的所有人神經都粗的能跑馬了。
這不,太醫診脈,開藥方,熬藥,喂藥,一套程序下來,衆人就都安靜等着老皇帝再一次醒過來了。
大越還沒定下太子,沒有決定未來的皇者,爲了這片土地掙扎,謀算,耗盡一切心血的老皇帝,怎麼也不可能這般永遠閉上眼睛,功虧一簣。
寢殿內外一片安靜,但旁邊隔了幾重屋宇的後殿裡卻是喧鬧起來。
一個面白無鬚,看着很是伶俐的中年內侍,帶了十幾個護衛,突然造訪了平日裡幾乎無人走動的後殿。
“哪個在這裡伺候?出來說話!”
內侍尖利的聲音,好似刀鋒,瞬間劃開了沉睡的院子。
老武推開屋門走了出來,惱怒的皺了眉頭,問道,“你從哪裡來,有何貴幹?”
做了一輩子的內應,身爲最出色的天狐,老武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這個內侍無論穿衣還是神色看着都不像宮裡的,甚至他身後跟着的那些侍衛右手居然還扶在刀把上,隱隱帶了殺氣。
殺氣?
老武眼裡冷色更深,掃了一眼正房那兩扇半開的窗戶,心裡的擔憂又迅速淡了下去。
果然,那內侍斜眼瞄了瞄老武一眼,就傲慢應道,“二殿下惦記侄兒,派雜家來請小少爺去府裡小住幾日。還不快把小少爺請出來,我們殿下等着呢!”
惦記?怕是狐狸在惦記小雞吧!
小住?怕是有去無回吧!
“不行,皇上有旨,小少爺暫住皇宮,不得外出。還請公公回去稟報二皇子,若是惦記小少爺,儘管進宮來探望。”
老武半點兒不鬆口,一番話有理有據,不卑不亢。
但是那內侍卻變了臉色,喝罵道,“該死的奴才,你是什麼人?膽大包天,居然敢反抗二殿下的命令?既然皇上有旨意,那就拿出聖旨給雜家看看!”
“呃…"老武皺了眉頭,雖然皇上平日待小主子一直不錯,吃喝穿戴用都是極好的,但還真沒下過明旨。
“皇上口諭,並不曾有明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