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上什麼事沒有,二夫人帶着三個少爺小姐在董家也不錯,還說下次隨船一起過來住.就是二老爺還沒有消息,不過也沒有遇害的傳言,想必在哪裡安穩度日呢.這些莊戶是聽說主子遠走海外孤島,自願趕到泉州的,奴才想着您這裡缺人手,這次就一同帶來了."
丁家莊子雖說不大,也不富裕,但卻是一家人團聚安住時日最長的地方,實在承載了太多美好的回憶.這些莊戶們多半也是當初爲了保護丁薇母子犧牲的兵卒家人,自然忠心無疑.
如今他們一家落難,他們依舊不離不棄,追隨而至丁薇怎麼能不感動,親手扶了跪在最前的幾個後生起來,略帶埋怨道,"莊裡的日子既然過的,怎麼還要跑過來?新皇也曾在莊上住過一段,必然不會容許別人欺辱你們..."
"東家這話不對,我們當日來到莊上,就說過一輩子是東家的奴才.如今大將軍在外,我們也不會什麼武藝,不能護衛大將軍.但我們可有把子力氣,過來幫着東家建個駐地,開墾幾畝荒地還能行.求東家不要嫌棄,您走哪裡,我們跟去哪裡."
領頭一個三十多歲漢子,說話很是樸實,卻聽得衆人都是點頭.
相對於追隨過來的徵西軍老兵,還有楚家子弟,招收來的僱工們,這些丁家莊子弟,絕對算是丁薇的嫡系人手了.她也不客氣,直接讓當歸領了他們下去安頓,以後桃源島真成了根基之地,他們就是最大依靠.
十條大船運來的物資足夠多,多到船工們搬了足足一下午,待的男子們從工地回來的時候,見得滿碗的白米飯和燉肉菜,都知道家裡來人了,送了糧食和用物,再聽媳婦說主子又賞了新衣裳,自然也是歡喜.
主帳篷裡也是擺了酒席,因爲都是自己親信之人,丁薇也沒分男女,一張大圓桌旁,有楚老三,山一夫妻,程大友,還有拘謹的王師傅同李師傅.
丁薇心情好,特意下廚做了兩個菜.自從出事之後,可是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於是衆人都很歡喜,筷子一直往兩個菜盤子裡招呼.王師傅同李師傅先前還不敢動筷子,後來被香味招惹得,肚裡饞蟲暴動,也是加入爭搶的隊伍.
住在海邊的人,因爲空氣潮溼,幾乎人人都好喝幾口老酒,去去身體裡的溼氣.程大友在海邊住了這麼久,也習慣了這個愛好.
於是,今日就陪着兩個老師傅和楚老三分了一罈子老酒,惹得程娘子一個勁兒拿眼睛瞪他.倒是二娃兒擠在爹爹身邊,不時在爹爹腿上蹭蹭,愛嬌的模樣,惹得衆人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一頓酒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了.白日裡活計繁重,衆人都睡得鼾聲四起,差點兒連遠處的海浪聲都蓋住了.
第二日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閒不住的程大友就跟着衆人去了工地.
許是昨日吃得飽,又生怕雨季提前到來,衆人都是使出了所有力氣.三日的工期,居然一日就徹底完活兒了.
吃晚飯的時候,有老漁民跑來稟告,說三五日內就要有一場大風雨.
丁薇很是信任這些常年生活在海邊的漁民,所謂學問都在日子裡.活得久了,一切都能總結出經驗了,十有八九會實現.
於是,她也顧不得再擺什麼喬遷宴席,動員所有人手把物資都搬進了石堡.石堡總共分了三層半,最下層是
半人高的隔斷,防備沙土滲透潮氣.一樓的朝陽面的二十幾間屋子,住了所有兵卒,平日守着門戶,也方便訓練.而背陰處的十幾間屋子,地板上鋪了油氈,存放了乾柴和一些不怕潮溼的物資.
二樓則是一明一暗的小隔間,住了僱工和家小,幾乎都是小夫妻倆帶了孩子,暗間做了內室,明間則用來平日吃飯和待客.
三樓朝陽之處住了丁薇母子同幾個丫頭,還有云影夫妻.對面背陰之處的一排房間則存放了所有糧食和貴重物資.
而石堡的最上層修的微微有些傾斜的坡度,方便排水.四面總共建了八個瞭望的小間,平日會有兵卒駐守瞭望,以便有人入侵時候,或者海邊來了船隊時候,及時發現回報.
說話慢,但衆人行動可是不慢.
不過一日功夫,居然盡皆搬遷完了.晚上一樓由幾間房打通的大竈間裡熱氣騰騰.熬煮的熱燙的酸菜湯,填上一勺子辣油,配上大個兒的饅頭,吃的衆人滿頭大汗.
這一段就算喬遷宴席了,婦人們一邊呼喝着調皮的孩子,一邊盤算着是不是問問幾個管事大姐兒,什麼時候發佈料,如今活計都做完了,終於有功夫做全家人的新衣了.
丁薇卻沒有功夫理會這些小事,明日程大友就要帶着所有船隻返航,畢竟風暴來臨,桃源到沒有躲避的海港不說,風雨天氣,自家活動不便,同樣的,敵人也不會出門,所以,船隻留在海邊純粹浪費.不如一同送回去,過了雨季,再回來時候還能多運一些物資.
幾個丫頭七嘴八舌,把需要之物說了一通,全都記了下來.
程大友仔細收了起來,這才問道,"主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丁薇想了想就道,"雖然二嫂孃家仁義,但二嫂同三個孩子畢竟是外人,不好一直住在董家.你回去之後,尋個機會把她們平安接到泉州,待得雨季過了就尋船送過來."
"是,主子,奴才一定把這事辦妥當."
程大友趕緊應了下來,丁薇又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若有危險,記得去尋方大哥,他一定會幫忙.另外,島上這些孩子都要開蒙,就是僱工們最好也要識得幾個字.等你再來的時候,多買些文房四寶過來."
"主子說的是,原本奴才只想着主子使用,買的都是些好紙,給初學的人練字倒是可惜了."
"還有...一定多多打探將軍那裡的消息,能訓練信鷹也要儘早,方便島上同泉州通消息."
說到底,丁薇最惦記的還是夫君和兒子,若是現代就好了,一個電話,無論相隔多遠都能聯繫.可惜...
程娘子從外邊進來,拎了熱茶,倒進茶杯的聲音,驚得丁薇醒過神來,趕緊笑道,"行了,天色晚了,你們夫妻也趕緊回去歇着吧.說起來,自從跟我這個主子,你們夫妻就聚少離多,倒是辛苦你們了."
"主子折煞奴才了,都是奴才們應該做的."
程大友夫妻都是趕緊行禮,想說什麼,奈何不是嘴巴利落的人,倒是憋得臉色通紅.只有二娃兒小小兒孩子,眼見爹孃如此,也跑過來像模像樣的跟着行禮,惹的衆人都是笑.
丁薇卻是看得心裡生疼,安哥兒同二娃兒一般大呢,不知如今在哪裡吃苦...
船隊來的突然,走的也快.藉着季風,
幾乎是剛剛離開海邊,展開風帆就走的沒了影子.
衆人都是若有所失,但還是打起精神找了活計來做.
這次船隊送了大小三十幾頭豬,外加一百多隻雞.婦人們把這些雞豬當成了寶貝,專門在是樓下邊騰出一大塊空地,墊了乾草之類,還安放食槽子,指望它們趕緊開枝散葉,趕緊繁育"家小".以後石堡裡,也就有蛋吃,有肉吃了.
幾個丫頭考慮的也是周到,特意請王師傅李師傅兩老一起琢磨着在三樓建了個小竈間,甚至連通着主屋起居室裡的一鋪石板炕.平日燒水泡茶,或者做些飯菜,熱氣也不會白白浪費.
很快,風雨就如期而至了,初始只是小風夾雜着雨滴,半大小子還淘氣的在天井裡跑來跑去.但沒多半會兒,雨滴就變成了瓢潑大雨,好似天上有人拿了水瓢直接把水灑下來一般.最後不知道哪裡又來了狂風,吹着大雨沒命的衝擊着海島上的一切.
遠處的山林瞬間被摧殘的沒了往日的安寧,大樹搖擺着身軀,小草折斷了腰,小花兒乾脆不知道哪裡去了.
所有蟲蟻野獸都躲藏了起來,四處靜得詭異,只剩了風雨聲.
丁薇本來還想讓人去看看土人部落有沒有避雨之處,先前也算相處和氣,萬一他們有難,總不能看着生命白白消失.
沒想到,人家住在這裡多年,早有準備.一處只有一丈寬窄的山崖縫隙兩側被挖了很多洞穴,住的寬敞又隱蔽.
若不是相熟的土人引導着楚老三進去逛了一圈兒,衆人都找不到聽他們藏在什麼地方.
丁薇聽了倒是越發慶幸當初沒有結仇,不論土人的力量如何弱小.他們終究在這片土地生活了多年,總有他們的可取之處.比如那個堆滿人骨的小島,若不是土人示警,他們怕是隻有等着海島攻打過來的時候,才能發現這裡還有危險存在...
石堡的窗戶是王師傅和李師傅共同智慧的結晶,當然也少不得丁薇的指點,最後做成了類似現代百葉窗的樣子,內層是普通的窗子,糊了窗紙張,外層則多了一層防護.風雨來臨的時候,一扯繩子,防護落下,窗紙張就不會被打溼,而且也不會完全阻斷光亮.
搶在風雨到來之前,當歸幾個就把各家的布料發了下去.婦人們除了要做自家男子和孩子的衣衫,每人還多領了一份,幫着沒有家小的兵卒們也做一身.
三樓正房裡,一衆丫頭們都擠在暖和的大炕上,鋪開料子和針線,嘰嘰喳喳商量着給大小主子做新衣衫.
方信許是要彌補心裡的愧疚,讓人送來的布料都是京都最時新,花色最好的.幾個丫頭都是愛不釋手,恨不得一口氣做上十幾套給主子,一日換上三套新的纔好呢.
丁薇卻是沒那個心情,但也不好攪合了她們的興致,於是就讓雲影取了楚七喜給她捎來的兩盒子首飾.
一隻盒子裡都是寶石頭面兒首飾,紅的,藍的,貓眼兒的,很是名貴.一看就是方夫人友情贊助的,畢竟楚當初嫁進方家的時候,孃家正落難,沒有多少嫁妝.後來即便轉好,也多半是些珍珠和珊瑚,這樣可遇不可求的好首飾,絕對不是她能拿的出來的.
另一盒子裝的則相對普通,都是些金銀簪子和鐲子耳墜之類,塞得滿滿當當.一看就是預備她打賞下人的,準備的不可謂不周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