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急嗎,方家幾代單傳,如今就指望兒媳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呢,怎麼還出了這樣的事?”
衆人議論了幾句,但到底不是自家事,又事關女人的肚子,於是也就快快收了話頭,重新開始處置政事。
隔壁永福宮裡,丁薇也是急的熱鍋螞蟻一般。她本來還算計着七喜快生了,帶着雲影幾個拾掇東西,準備賀禮呢,結果突然就聽得方家請太醫,楚七喜難產的消息。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方家因爲幾代單傳,極在意這個孩子,早就備了穩婆在府裡,每日都要查看胎位,孩子一直很好,小腦袋已經轉到了下邊。楚七喜又是自小騎馬揮鞭子,身體底子更好。所有人都等着她順順利利生個大胖小子呢,沒想到居然是難產!
丁薇正急的滿屋子轉悠,慌得古嬤嬤一個勁跟在她後邊勸慰,“主子,您也坐會兒吧。別因爲惦記方少夫人,把您再累到了。您肚裡還有兩個小主子呢!再說這個時候,心急也幫不上忙啊!”
丁薇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她來到這個世間,同楚七喜相識就狠親近,一直當她是個貪吃貪玩的妹妹,百般呵護。如今妹妹在同閻王爺較量,她什麼也幫不上,這讓她很是挫敗。
安哥兒小跑着從外邊進來,身後跟着拿了書袋的小房子和挎着腰刀的大娃兒。一見孃親,安哥兒就撲了過來,伸手抱了孃親的大腿,仰着小臉很是糾結的問道,“娘,安哥兒不要小弟弟小妹妹了。”
丁薇一挑眉,不明白往日極稀罕弟妹,恨不得弟妹立刻出生陪他玩耍,這會兒怎麼突然改了主意。
她想了想,就把兒子抱到腿上,溫柔問道,“安哥兒,跟娘說說,怎麼突然不要弟弟妹妹了呢。你要知道,弟弟妹妹如今正在孃親肚子裡呢,讓他們聽見哥哥這麼說,該多傷心啊。”
安哥兒聽得這話,立刻咧了嘴巴,顯見很是害怕弟妹傷心,於是趴在孃親耳邊小聲說道,“他們說方嬸嬸因爲生小弟弟要死了,我怕娘也死了,我不要做沒孃的孩子。小房子說,沒孃的孩子太可憐了。”
丁薇聽得心頭酸澀,手下忍不住抱緊了兒子。每個孃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一輩子生活在象牙塔裡纔好,永遠不用接觸這個世界的陰暗和苦痛。可惜,每個孩子都要長大,每個孩子都要在苦痛裡學會堅強和勇敢。而孃親們能給予孩子的,只是一個何時何地都敞開的溫暖懷抱,還有溫柔的鼓勵。
“安哥兒不怕,你方嬸嬸是因爲不小心摔跤了,所以她肚子裡的小弟弟着急出來,這纔有些難辦。但娘不會啊,娘走路一定會很小心,小弟弟小妹妹也很乖。再說,你不是聽姥姥說過嗎,娘有個山神做師傅,她一定會保佑孃親平安無事的。”
“真的?”安哥兒眨巴着大眼睛,認真望着孃親,生怕她騙自己。
丁薇用力點頭,扯了他的小手放在隆起的肚皮上,笑道,“小弟弟妹妹很乖,都等着出來同哥哥玩耍呢。你是好哥哥,一定要照顧弟弟妹妹
啊。”
“嗯!娘放心,我是好哥哥!”
安哥兒繃着小臉兒,認真保證着。娘來這般絮絮低語,聽得衆人心暖又酸澀。大娃還罷了,沒有父母的小房子直接紅了眼圈兒。
好半晌,丁薇終於哄得兒子重新露了笑臉,這才攆他們下去吃點心寫大字。
可是,方家那裡卻依舊沒有消息傳來。她實在忍耐不住,就要派雲影去探問。卻不想有方源派護衛來報信,楚七喜雖然吃了很多辛苦,過程很兇險,但終於平安產下一子,整整八斤!
丁薇大喜過望,到底忍耐不住,趁着已經暗沉下來的夜色,偷偷帶着雲影和老嬤嬤出了宮。小小一輛青布馬車,不顯眼又輕快,不到兩刻鐘就進了方家後門。
楚七喜這次可是拼了命,生完孩子力竭暈倒,剛剛醒來,見得丁薇趕到。怎麼還能忍耐的住,抱着丁薇哭了個昏天暗地。
方夫人一直陪在旁邊,見此就勸道,“七喜啊,可不能哭啊。你正坐月子,小心以後落了病根,鬧眼睛疼。”
丁薇也是勸,笑道,“都當孃的人了,還哭鼻子,太丟臉了。小心我以後講給你家小子聽,足足八斤的胖小子,就是吃再多辛苦也值得啊。”
不要想楚七喜卻是搖頭,哭得更兇了,“丁姐姐,嗚嗚,我三個在碼頭被打得吐血抓走了,我家族人都被扣了。求你救救我三哥!”
丁薇聽得吃驚至極,這才知道她爲何突然難產,原來是受了這樣的刺激。
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不知道楚家如今算是她的半個家臣嗎,這般囂張抓了楚老三,就不怕她惱怒嗎?
“七喜,事情已經出了。你着急也沒有什麼用,如今你養好身體最重要。你三哥的事,有我和方大哥呢。我是你姐姐,他是你夫君,我們兩人處置總不會讓你三哥吃虧。你儘管放心!”
楚七喜聽得這話,勉強纔算收了眼淚。丁薇又安慰了她兩句,這才起身出門。
方信早就等在外邊了,方纔見了剛出生的兒子一面,他還來不及也不想再去見妻子,只等了丁薇出來要句話就開始行動了。他方信的舅兄,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方丞相如今是有孫萬事足,兒媳替方家立了大功,若是保不住兒媳的哥哥,他頭上的丞相帽子也就可以摘下來了。所以,暴怒的兒子想要如何,他半點兒不想阻攔。方家可以謙遜,可以低調,但偶爾亮亮爪子,抓碎幾個宵小的膽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立威,爲方家的新血脈賀!
丁薇逗弄着乳名直接叫八斤的胖小子,耳裡聽着方信略帶憤怒的敘述,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許是不願孩子的耳朵過早被污染,她就示意奶孃把孩子帶了下去。末了說道,“大哥,這件事明面是衝着楚家,其實大半是想要重新分配銀礦的份額吧。”
方信點頭,“我也是如此猜測,怕是有些人以爲天寶如今下落不明,你們孤兒寡母爲了朝堂穩定,必定會忍氣吞聲,所以才稍
稍試探了一下。若是我們服軟,下次怕是胃口更大。”
丁薇冷笑,擡手扶了扶腦後的鳳頭釵,“他們許是沒有看到牆上的人頭吧,我不介意讓他們也上去看看風景。倒是咱們家裡剛添了孩兒,不好見血吧。”
方信卻是搖頭,眼裡厲色越來越濃,“不,方家的孩兒怎麼會膽小?正好用他們的血,慶賀我兒出生!”
“那方大哥就放手去做吧,需要幫忙就讓人進宮去說一聲。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要咱斬草除根。這個時候,我們可沒有心思和空閒玩什麼恩怨情仇!”
“放心,方家還有些根底,對付幾隻宵小足矣。”
兄妹倆商議妥當,丁薇就重新上車,悄悄回了皇宮。
雖然她知道方丞相身居高位多年,手下必定有些勢力,但也沒想到會是如此龐大。不過一夜間過去,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就有御史上奏彈劾以戶部侍郎程巍爲首的四位官員,徇私枉法,縱容族人侵佔百姓良田,欺男霸女,甚至在先前下放爲官期間,收受賄@賂,製造冤假錯案,惡名累累。
方丞相大怒,直接提議將程巍抄家滅族,其餘三人流放千里,遇赦不赦。
安哥兒晃悠着小腳坐在龍椅上,他根本也不知道抄家滅族是個什麼結果,又早得了孃親的囑咐,於是抱了玉璽就在聖旨上蓋了下去。
待得朝臣們反應過來,想要求情的時候,一千精兵已經是分別圍了四府。程家從上到下,滅三族,連三歲的孩兒都沒留下,家產盡皆充公。
其餘三家,雖然沒有連累主人,但男女老少盡皆被押解去了草原服役。如今草原初定,大到一望無際的草場上,沒牛沒羊,百廢待興,正缺人手去勞作。
不過半日功夫,該發配的發配,該掉腦袋的也已經掛上了城頭。
如此雷厲風行,手段冷絕,驚得整個朝堂和京都百姓們都直了眼睛。待得反應過來,立時是哄聲一片。消息靈通的明眼人,自然清楚方家這是在立威,替楚家出頭,也是替皇后娘娘解憂。
說起來,也是程巍幾個該死,不過是拿了少少的本金,每月都有幾百兩進項,比之朝廷的俸祿都封后。只要不貪心,足夠過個富貴日子,安然終老了。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以爲皇上下落不明,皇后娘娘和太子孤兒寡母好欺負,就會眼睜睜看着楚老三被打,最後再拿出楚家的份額安撫他們。真是太過天真了!
如今倒好,不過是多伸了一隻手,就立時被砍斷了,甚至還連累全家跟着見了閻王爺,可悲可嘆啊!
他們怎麼就不想想,若是皇后娘娘這次服軟了,以後豈不是誰都能上去踩一腳?也不有人再效忠!
更何況,楚家的姑娘是方家的兒媳,剛剛給方家生了個胖小子。若是任由親家被欺負,那方家的臉面又要往哪裡放?
在衆人的議論聲裡,在無數雙眼睛或明或暗的打量下,剛剛進了大理寺不到一日夜的楚老三就被放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