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想將此事推到春巧和馬婆子身上去就好了,誰知雲卿不打算就此作罷,老夫人面色尷尬,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紋絲不動的耿佑臣,道:“家中還有客人,稍後再說……”
客人?雲卿眼眸不動,目光停在老夫人的面上,“這位客人已經看完了全部過程,我想他也想知道最後的結果。”
冷眼旁邊的耿佑臣見她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雖然沈雲卿沒有望向他,到底是要等他的話,於是站起來施施然道:“我認爲老夫人一定會給出一個公道的結果。”
還真當自己是什麼貴客了,坐在人家家中,見發生了熱鬧的事情,紋絲不動的坐着不懂告辭,臉皮可真夠厚的。
老夫人哪裡在乎他在還是不在,無非就是拿了他來做藉口,將今日水姨娘之事揭了過去,此時聽到他這麼不識時務的話語,臉色也有點難看。
雲卿看着老夫人,淡然開口:“祖母,雖然孃親一直未曾給你生出了孫子來,但是這麼多年,孃親一直都是兢兢業業的服侍着你,照顧着父親,打理好整個沈府,今日一事,孫女覺得很委屈,爲什麼一開始春巧指證是孃親指使的時候,你便說要休掉孃親,而當事實揭開,是水姨娘所爲的時候,你卻只是要說將春巧幾個受人指使的拉去頂罪?若是你和水姨娘親情可以將做下的惡事抵淨,那孫女也無話可說!”
她的聲音並不大,落在老夫人耳裡卻如同雷鳴,她定定的望了一眼面前腰背挺直,面色肅正的孫女,又看了看伏在自己溪頭滿臉淚痕的水姨娘,不知如何開口,“既然春巧她們已經處罰了……”
“祖母,若是你覺得證據和證人還不夠明確,還需要證人的話,孫女還可以給你找來藥店抓藥的老闆,送藥去的馬伕,他們都可以證明此時究竟是何人指使的!”雲卿面色十分冷淡,將老夫人要包庇的話語打斷,她這一次根本就不打算再和祖母好言相說了,祖母是她的長輩,她要孝順不假,可是謝氏也是她的孃親,兩者相比起來,謝氏在她心中的分量,是要遠遠勝過於眼前這個是非不分,偏信偏袒的老夫人的!
這一番言論下來,老夫人知道今日這個孫女是鐵了心要整治水姨娘了,若是她想這麼帶過去,恐怕是不行的……
雲卿卻又接着道:“我知道水姨娘是您的遠方侄女,你心裡想着多照顧她一點,可是她今日做下的錯事,並不是雲卿想要針對她,而是她想除掉的是我們沈家的骨血,還想誣陷一家主母,而老夫人您還不過問,就此原諒了她,這不是變相的告訴府中的姨娘和下人們,沈家的骨肉就算在老夫人您的眼中也算不了什麼,不過是拉了幾個替罪羊,就可以抵事的嗎?”
老夫人的心裡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想起躺在裡面的蘇眉,那肚子裡可不是她盼了好久的孫子,被這個侄女下了藥害了,她差點就忘記這事了,當時她便是被孫子的事氣的指責謝氏,後來不知怎的,就護着水姨娘去了,若說她是對謝氏有愧,絕對不是,是被雲卿的一番話說醒的,若是府中下人有樣學樣,也去給懷孕的人下藥什麼的,從此以後沈府就別想再有孫子了,整個府中的風氣也會極爲敗壞。就算想要整治,下人也會不服,拿着水姨娘的事情來作怪。
她眯了眯一雙眼皮下垂的眸子,看着水姨娘,眼底迸出兩道利光來,這個侄女,真是過分了!將還要裝可憐的水姨娘嚇得連忙鬆開手,在地上磕頭道:“老夫人,老夫人,婢妾知道錯了,婢妾知道錯了,求老夫人饒過婢妾!”
“水姨娘,你身爲沈府姨娘,不爲沈府着想妾不論,竟然還私自勾結下人,危害沈府子孫,此等罪行絕不能饒恕!來人啊……將水姨娘拉出去打四十大板!”老夫人高聲呼喚。
謝氏在一旁微微咳了幾聲,面色孱弱,卻帶着一分嘲諷的笑意,“水姨娘作爲一個主使,連春巧都是八十大板,她卻只有四十大板,婆母真是一點都不偏心。”
她今日也是冷了心了,老夫人當着下人和外人的面對着她毒罵,甚至說了要休了她,她一家主母的面子何以存在,平日裡在府中怎麼罰也是婆婆罰媳婦,她無可厚非,可是今日這等做法,她實在無法忍受,不能生兒子又不是她的錯,她在這兩頭做好人,替沈茂遮掩也就罷了,還說要休了她,這是對女子莫大的侮辱,故而說話也再不如往日那般溫順了。
這話傳入老夫人的耳中,她雖聽了不爽快,可想起剛纔自己說要休了媳婦,對姨娘反而只有四十大板,便接口道:“打完後丟入祠堂,讓她好好的誦經唸佛,將《法華經》抄寫一百遍,三個月後,觀其表現,方可出來。”
本來四十大板下來就會將人打個半死了,水姨娘還想開口求情,誰料謝氏開口嘲諷,老夫人又加了她的罪,這冰冰冷冷的祠堂呆進去,三個月後,只怕老爺都不記得她是什麼樣子了,她不想呆在那裡面啊,“老夫人,婢妾……”
水姨娘還想要開口求情,謝氏冷睨着她,“水姨娘,誣陷主母的罪是什麼你自個兒清楚,看來你是嫌思過的時間太短了,覺得三個月實在太短,那便遂了你的心意,那就再加一個月,也剛好讓你冷靜冷靜。”
這是謝氏在老夫人的面前第一次擺出當家主母的威嚴,直接給水姨娘定罪,水姨娘着急的擡頭看着老夫人,滿臉乞求之色,“老夫人,你只要婢妾呆三個月的,她卻……”
她還想說謝氏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卻不知老夫人看到她已經是覺得厭煩了,真是不知好歹,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事,怎麼說謝氏也是如今的當家主母!今日她又理虧,自己給她定得已經是最輕的,若是別人,哼……
老夫人擺了擺手,制止了她的話,別開臉不再看她,眉間帶着疲倦道:“事情就這麼定了,你若是還要多說,就再將禁閉的時間翻倍!”
四個月翻倍就是八個月了,等於大半年都在祠堂裡不能出來,水姨娘看老夫人帶着不耐的臉,立即噤聲,再不說話,跪在地上哽咽。這一次她可是真的傷心了,祠堂那地方不是那麼好呆的,比起她的瑤花院,裡面冷冰冰,陰森森,只有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條件差的可是百千里遠,還要在裡面誦經,抄佛經,她最討厭這些東西,枯燥無味,無聊至極。
她覺得無聊至極,其他人已經覺得她是幸運的不行,若不是老夫人護着,在其他府中有這種事情,只怕直接打包送回孃家都是有的!
老夫人說完後,便要站起來,王嬤嬤攙扶着她走到齊大夫面前,老夫人面露焦急道:“齊大夫,方纔黃大夫給那有身子的通房看了看身子,說是無救了,你再給把脈看看如何?”
她到底還是掛念着蘇眉的肚子,本是心死如灰,這會子想起黃大夫被水姨娘買通,是個靠不住的,氣憤的同時又帶着希望,期盼着也是個誤診。
有病人齊大夫自然會看,便由老夫人帶着進去,又給蘇眉把了一會子脈。
而云卿也走到謝氏身邊,琥珀讓開了位置,雲卿點頭笑了一下,走上前扶着謝氏關切的問道:“娘,你身子有沒有事?”
謝氏臉色雖白,但比之前氣的昏昏欲倒的樣子好多了,她微笑道:“娘沒事,走,進去看看那個蘇眉如何了?”
到了這個時候衆人才想起蘇眉的身子,待齊大夫把脈後,老夫人急切的問道:“究竟還有沒有得救?”
齊大夫點頭道:“她喝下的藥量並不大,雖燥熱只是引起了胎動,我開藥去了燥性,應無大礙。”他說完,又看着安胎藥包道:“如果按照這藥包裡面的同等劑量的肉桂喝下去,只怕是沒救了。”
陳媽媽聞言,立即道:“姑娘今日坐馬車回府的路上吐了兩回,應該是那時將藥汁吐出來大半了!”那個時候她還滿臉的擔憂,打算回來之後,再熬上一副給蘇眉喝的,沒想到因禍得福,反而救了蘇眉和胎兒一命。
“難怪,我也說這藥量怎的少了一半,原來如此。”齊大夫人笑着道。
老夫人聽了滿臉的憂心頓時化爲了喜色,雙手合十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連連喊了幾句,才放下手來道:“大夫,那就麻煩你給開幾副藥方,一定要替沈府保住她肚子裡的孩子。”
老夫人所想,齊大夫也能知道三四,便點頭,接過小丫鬟手中的藥箱,拱手道:“在下一定盡力。”便走了出去。
路過謝氏和雲卿身邊的時候,齊大夫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他明明診斷出沈茂喝了斷子藥,是沒辦法生育了,這個蘇眉肚子裡懷的是不是老爺的種,難道她們不知道?
不過人家後宅的事,他也不便多說,既然答應了不將這件事透露出去,他肯定是守口如瓶。
老夫人喜滋滋的從內房裡出來,看到謝氏和雲卿也有些尷尬,剛纔鬧的那一場讓她有些無法面對自己的兒媳和孫女,便佯裝頭疼道:“我有些累了,媳婦,這客人便你去招待了吧。”轉身又進了內廳。
對於她此等行徑,謝氏漠然相對,點點頭便算知道了,接着轉過頭來,纔對着耿佑臣道:“今日讓耿公子看笑話了。”
“哪裡,倒是我來的不巧,打擾夫人了。”耿佑臣站起來,還禮道。
既然知道自己來的不巧,幹嘛不早點滾蛋呢,還死皮賴臉在着坐着,對着這樣一個男人,雲卿真是想不到自己上世會看上他,大概是在家中悶得太久了。
一個外男在內院呆這樣久,謝氏自然也是不喜歡的,加之她今日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都不大好,便淡淡道:“小女陪同我到鄉下爲祖母摘採東西,讓耿公子擔憂了,今日特意上門一趟,她明日便會回書院上課。”
耿佑臣知道這是在下逐客令了,剛要拱手告辭,外頭小丫鬟的聲音頓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夫人,表小姐過來了。”
此時老夫人已經去歇息了,謝氏暫時還在屋中,她略一思索,開口道:“讓她進來吧。”
話音一落,小丫鬟掀開縫金蘭色棉綢竹簾了,一股撲鼻的茉莉花香迎面而來,韋凝紫穿着一襲白色的長褙子,配着湖水綠繡墨綠色波紋的百褶裙走了進來,宛若一朵清新的小茉莉綻放在一堆奼紫嫣紅間,雲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紅色裝束,再看韋凝紫的白綠衣裙,人家這可真是會配衣飾啊。
謝氏卻是皺了皺眉頭,雖說女子撲香是尋常不過的,雖在孝期,只要不過分,人也不會逮着這點事情來說,畢竟韋舉人已經死了,御史沒這空閒來說個普通女子,可是茉莉花香重在清淡,這等濃厚,就變得輕浮了。
可她覺得輕浮,有人不覺得。
耿佑臣只覺得進來的女子如同一朵緩緩綻放的清香花兒徐徐的走進來,湖綠的裙襬就像襯托着她這朵小白花的綠葉,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滯。
韋凝紫很滿意他的目光,先給謝氏行禮了之後,然後對着雲卿道:“這幾日表妹沒在家中,我可是覺得悶得慌,還好你回來了。”
“多謝表姐關心,表姐是剛來揚州,想來不熟悉,若是以後熟了,指不定還記得我不。”雲卿微微一笑,她想起前世韋凝紫剛來的時候,也是天天粘着她玩,後來上了學堂,認識了其他的人後,對她不過是在要東西的時候,纔會過來陪陪她,而她天天呆在家中,揚州府裡也沒有其他千金願意與她交往,於是一腔對友情的嚮往之心,全部放在了韋凝紫身上,誰知道,她竟然暗藏了禍心。
謝氏在一旁,臉色淡淡的,也說道:“到時你和你娘有了新院子,再邀請了揚州的小姐去府中多玩幾次,大家便也熟了。”
她如今對謝姨媽和韋凝紫都是淡淡的,不會再像開始那樣上心,說話都是帶着淡淡的疏離,客氣是有,其他的也不會差着她們,只是話裡話外是帶着說不出的敬而遠之。
此時這話也是在提醒韋凝紫,這府中你們也不過是暫住而已。
韋凝紫的笑容滯了滯,卻也沒辦法說謝氏有針對她,畢竟在別人府中借住,是不能邀請人來玩的,不過她是沉得住氣的,笑着道:“姨母說的是,只是如今還是要麻煩你們了。”她知道沈府在揚州是出名的豪商,加上謝氏和柳家的關係,雖說是商戶,也是名望的,她不想和謝姨媽一般,將所有的人都得罪了。
“不算什麼麻煩,你這孩子也太客氣了。”謝氏接着道,“你是來給老夫人請安的罷。”
“是的。不知道老夫人起來了沒?”韋凝紫這才順着說出自己來的原因,只是她請安是假,在客院聽到雲卿謝氏回來了,正被老夫人拿着一頓訓,便想來看看她們母女是怎麼倒黴的,可惜錯過了這一場的鬧劇,水姨娘不僅沒弄倒謝氏,反而還被抓下去杖打和關禁閉了。
聽着不遠處院子裡拍打聲,韋凝紫暗罵水姨娘是個蠢貨,這麼好的機會就沒扳倒謝氏,活該被打!
她那日和水姨娘請安的時候撞見後,便藉着聊天的時候,得知沈府裡還有一個懷孕了的通房被謝氏趕到了莊子上,心裡是狂喜,故意暗示了水姨娘一番,可以用這個機會扳倒謝氏。
本來當時水姨娘是不打算這麼做的,畢竟弄個有孩子的人回來和自己爭寵不行,後來水姨娘回去發了一通脾氣,被凡兒一點,才明白了韋凝紫的意思,讓謝氏去莊子上接蘇眉,再找人下藥弄掉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嫁禍給謝氏,這樣蘇眉的孩子沒了,回來只是個通房,和她這個姨娘比不得,再者弄掉了謝氏,她就有機會上位做正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被雲卿看破了計謀,將藥包換掉,功虧一簣。
這樣好的一個機會,若不是韋凝紫不想明裡得罪謝氏和雲卿,這事她都想自己插手,按照孃親的話,沈茂原本是想求取孃的,被謝氏奪去了機會,只要謝氏被休了,娘豈不是就有機會坐上這個位置,那麼沈府的一切都是她的。
“老夫人剛睡下,你有心了,今日不來請安,她不會見怪的。”謝氏心道,一個拐了兩三道彎的小輩,喊了老夫人祖母也就罷了,還每天請安,比雲卿這個親孫女都要勤快,她是想顯得自己孝順,讓老夫人更加討厭雲卿還是怎麼的?!
韋凝紫見此,也知趣的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退下了。”
耿佑臣也拱手道:“在下也出去了。”
出於禮貌,謝氏讓雲卿出去送送,三人先後出了院子,耿佑臣望了望雲卿,又看了看韋凝紫,心中感嘆頗多。
韋凝紫出了院子後,又對着雲卿道:“表妹,你瞧你才四日未去學堂,耿夫子就找上門來了。”
雲卿皺了皺眉,韋凝紫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看了一眼正專注凝視着巧笑嫣然的韋凝紫的耿佑臣,嘴角勾起,似嗔道:“我看耿夫子肯定是想來看看錶姐有沒有好好在家中學琴的,何苦將筏子做到我頭上,難道表姐沒有對夫子說我請假的事,讓他以爲我逃課了?”
不管韋凝紫是想將耿佑臣推給自己做什麼,還是要將她的名聲弄壞,說出這麼不清不楚的話來,雲卿總不會遂了她的願。
韋凝紫本意便是將耿佑臣和雲卿兩人扯得不明不白,她雖是把耿佑臣當作了備選對象,可想起那日瑾王世子的事情,終究是不舒服,雖說知道她們兩人身份差的太遠,不太可能,若是能將雲卿的名聲弄壞,那就更加杜絕了一切,瑾王世子連她這種類型的都不喜歡,難道喜歡雲卿這種充滿了銅臭味的女子,那絕對不可以!
她撲哧一笑,端的是天真無比,指着耿佑臣道:“你可問問耿夫子,我有沒有給你請假?”
耿佑臣自然點頭,“韋小姐一來上課,便將請假的事情說明了。”
韋凝紫得意的一笑,“表妹,你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書畫課上發生了那一幕後,韋凝紫就不在請假的說法上動腦筋了,有安雪瑩在,她還是小心點爲上,這幾天她可以逢迎巴結着安雪瑩,卻發現她一直都是淡淡的,對她明顯和其他人沒有區別,她估摸是書畫課上那張請假條上有古怪。
君子?雲卿笑望着韋凝紫,你不噁心我還嫌惡心呢,就你這樣也叫君子,還暗罵她是小人,就憑你也配!雲卿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韋凝紫,勾脣道:“表姐倒是會自誇,還自比君子呢。”
韋凝紫頓時一愣,臉色浮上一抹紅色,難道她書畫課上所說的話雲卿已經知道了,她有些摸不準雲卿的意思,她這話聽起來諷刺極了,語氣卻又是帶着笑意的,只那雙眼底卻亮得滲人,仿若有寒氣從裡面哧哧的冒了出來,於是微微咬着嘴脣,面色有些難看,生硬道:“表妹可說的什麼話!”那雙盈盈的水眸看着耿佑臣,裡頭有說不盡的委屈。
被那帶着滿滿依戀的眼神瞅着,耿佑臣直覺得自己的形象霎那高大了許多,這個沈雲卿怎能如此去說自己表姐呢,韋凝紫是這麼單純可憐的少女。
可是當他轉頭看沈雲卿的雙眸,那幽黑飛挑的鳳眸裡流露着一絲天真,帶着些微的無辜,紅脣微勾的笑意,顯得很隨意,又轉念道,雲卿方纔的話又並不見得有多認真,就算韋凝紫再美麗多情,沈雲卿可是豔麗無雙,男子看了顯有不讚嘆的。
耿佑臣看着雲卿的面容,又覺得其中肯定是另有意思,便笑着對韋凝紫道:“你當然不是君子,你可是女子。”
圓場圓的不錯嘛,雲卿捂着嘴笑了起來,“耿夫子還是厲害,一下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表姐可是個女子,如何自稱君子呢,這下可是你以小人之心度我這個表妹之腹了!”
眼看雲卿輕輕巧巧的就將小人的稱號又掛回自己的頭上,韋凝紫心中恨她尖牙俐齒,臉上的紅暈卻越發的深了,嬌俏的剁了剁腳,別過身子道:“表妹就知道說文嚼字的欺負我!”
欺負?這就叫欺負,那滅門怎麼算,是逆天嗎?雲卿不經意的笑了笑,看着她這般作態,那神情倒真像委屈的看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可憐一下,可惜,雲卿前世已經見識到她背後猙獰的面孔,也不想再說下去了,“既然表姐說我欺負你,那就罷了,我也不欺負你了,你便代我送耿夫子出去吧。”
說完,就轉身往榮鬆院裡面走去。
而背後,她不用回頭也知道,韋凝紫必然是一番更委屈的小女兒姿態,耿佑臣也會在那溫柔的安慰着,前世不就是如此嗎?每次她看到耿佑臣去韋凝紫的院子裡,必然是一副心急火燎的,生怕她受了委屈的樣子。
可是,雲卿沒有回頭,這一次,耿佑臣雖然是在安慰韋凝紫,可是目光卻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而是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那個紅色的衣袂隨着她的步伐如同花海一般的移動,那個眉目奢豔的女子,在他面前不帶半點作態的轉身而去,沒有想表現出一絲可憐,委屈的模樣,尋求他的憐惜。
“耿公子,請往這邊走。”兩人能有獨處的機會,韋凝紫也開心,後備的未來相公,她也得好好的吊着,如今她沒了爹,那個娘又衝動暴躁,很多事情還是要靠她自己多多打點的。
不像眼前這個,可憐的如同一朵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藤蔓,只有攀附着他才能好好活下去。不過作爲男人來說,眼前這種才最適合滿足虛榮心。
耿佑臣溫柔的點頭,笑道:“昨日上課,你的琴彈得倒是不錯……”
歸雁閣。
從鄉下莊子回來,就一直在看着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雲卿只說不出的心煩,進了自己住的院子裡,流翠一看她臉色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對着小丫鬟喚道:“讓大廚房備水,小姐要用水。”
這一路奔波,早就要沐浴了,朝着流翠望了一眼,雲卿坐到房中的玫瑰圈椅上,接過小丫鬟衝來的蓮心茶喝了一口,那苦味入了口中,人方舒服了些。
她低頭看着沉在杯底的碧綠的蓮心,蓮子心味苦性寒,能治心熱,有降熱、消暑氣,具有清心、安撫煩躁、祛火氣的功能,也算是一味藥。
暗裡笑了笑,真是看多了醫書,隨便看一樣東西,就會想到它的藥性……
而採青此時也將東西放好,走了進來,望着雲卿,心裡有說不出的氣憤,便開口道:“老夫人真是偏心過頭了,那個水姨娘明顯就是陷害夫人的,她這樣幫着一個姨娘,讓夫人怎麼……”
流翠開口斥道:“採青,小姐的衣物還沒收拾好,你去點點,看有沒有漏掉的。”
衣物她剛纔去收拾過了的,怎麼又要去?採青疑惑的望了一眼雲卿,見她臉色沉冷,便知自己剛纔說錯話了,立即閉了嘴,又往裡間去了。
流翠看了看雲卿的臉色,見她並沒有遷怒的的跡象,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她雖沒去榮鬆堂,可是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宅院裡的事極少能藏得住的,特別是這種一大羣人圍着的,不用一會便整個家中都得知了,她自然也知道。
一回府中就被水姨娘弄得一屋子烏煙瘴氣的,還差點連累了夫人,小姐和夫人母女感情那樣好,現在心情不好也是正常不過的了,使了個眼色,讓問兒去將外頭鬧嚷的小丫頭趕走了,可別在這個時候來惹小姐。
雲卿心情不好,流翠想到的是一個方面,還有一件事纔是真正影響她心情的。
本來這次她知道了春巧換藥的事後,是想借着春巧的手,直接就將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去掉的。在溪邊聽了御鳳檀的一番話後,雲卿意識到自己和娘把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去子留母的想法並不大成熟,不論孩子生下來是男是女還難說,若是個男孩,留着日後養大了,蘇眉背後還有布政司任職的父母在,這件事若是給捅出來了,這個孩子心裡是記着養育之恩,還是生母之仇還很難說。她不想再給家中埋下個炸彈,隨時等着爆炸了。
如今謝氏還能生,父親那方面又沒有問題了,自己生一個兒子不是沒有可能的,即便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兒子,她也想到了一個辦法,沈家的家產,誰都別想拿去,那是沈家祖祖輩輩打下來的,不過那方法太激烈了一點,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使用的。
沒想到蘇眉的運氣竟然這麼好,在馬車上暈車吐了兩次,將大部分藥汁都吐了出來,倒沒有大礙,她如今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不是她心善臉薄,而是雲卿下意識覺得要親手去害死一個人,總歸是帶着良心上的譴責的,若是能借着別人的手最好。
思慮之間,婆子已經將水擡了進來,流翠喚道:“小姐,水好了。”
雲卿這才收回思緒,去到浴房內沐浴,待洗好了之後,青蓮拿着帕子給她絞着長髮上的水珠,流翠拿了一邊的白紗扇子搖涼。
屋子裡靜靜的,沒有聲音,雲卿拿着一本書靜靜的在那看着,這幾天到鄉下放鬆得夠了,回來可一刻不能鬆懈。
此時天還亮,未到傍晚,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小丫頭咬耳朵的聲音,隱隱約約間,雲卿聽到了‘雪蘭’兩個字。
便擡頭朝外頭看了一眼,問道:“採青呢?”
“剛點了衣裳,現在估計拿着東西到漿洗房去了。”流翠也聽到外頭小丫鬟的聲音,便道:“小姐,我出去趕她們,免得吵到你看書。”
“你去問問她們剛纔在說什麼。”若是和‘雪蘭’有關係的事情,她倒是想聽聽。
流翠放下紗扇,立即退了下去。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她有返身回來了,將剛纔在小丫鬟那聽到的消息說給雲卿聽。
原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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