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着她服軟的話心裡舒坦多了,誰知雲卿還有下一句話,她微微的側頭看着謝姨媽和韋凝紫,秀致的眉頭輕輕蹙起,帶着幾分委屈和疑惑道:“都是雲卿不懂事,以前聽娘說過,大雍例律家有新喪之人,三月之內着素色孝服,一年之內必須素顏淡服,以此來表達對故人的尊敬,如今聽祖母教訓,再看姨媽和表姐,定是娘說錯了。”
老夫人一路上也未曾留意這個問題,總覺得謝姨媽是個命苦的,丈夫早喪,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心裡存着憐意,此時想來,這一路上她們兩人可每天都是打扮得光鮮明亮在她面前,陪她說說笑笑的,難得見到有幾分憂傷。她一直都覺得謝姨媽是個重情重義的,否則也不會看到她危險的時候衝上去擋刀,可是一個對十多年共處的丈夫都沒有情意的女人,對她一個認識才數月的人情又有多真,當即目光就帶上了打量。
謝姨媽方纔那抹得意頓時被一股惱意替代,雲卿說的話沒錯,按照大雍的例律的確是有新喪之人,必須素顏淡服,可在她心中,那個姓韋的死了就死了,陰陽兩隔,再無牽掛,她沒有半分心思給他穿孝,讓人知道她是個寡婦。但她表面上不能真將心思說出來,連忙拉着韋凝紫跪了下來,帶着哭腔道:“姨侄女說的沒錯,按照規矩,的確是要如此。可是我也是不得不爲之啊。”
看着眼淚水控制自如的謝姨媽,雲卿眼底帶着笑意,不甚明白的問道:“姨媽如此說,難道有人逼着你一定穿紅戴綠嗎?”
這話明明是含針帶刺,可雲卿眼睛眨了眨,語氣天真無比,讓謝姨媽就是心中有氣,也不能發出來,繼續拿着帕子道:“姨侄女你是不知道,我家相公死了之後,家中的親戚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每日上門來借東西,說是借,其實是拿,不可能還回來的,我不給,他們就搶,如此下來,我心中就存了懼意,來揚州的路途遙遠,路上若是給人看到我們母子倆穿着喪服,定會知道無人可靠,指不定也和親戚一般上來敲詐,爲了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們纔不得不違心的穿戴鮮亮,讓人以爲我們不好欺負,才能平平安安的到達揚州,尋得庇護。”
她雖哭泣不止,口齒卻頗爲清晰,一字一句帶着哀哀之聲,直將周圍的人說得眼底都帶上了同情。
雲卿眼底似也帶着憐惜,輕聲道:“姨媽難道一路上不是和祖母一起的嗎?”
抽泣了幾聲後,謝姨媽看着雲卿,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光彩,隨即掩飾下來,拉着韋凝紫跪在老夫人的面前,接着道:“好在路上遇見了老夫人,讓我們一路同行,有了老夫人的福澤,也不怕那盜賊了,但一路總不能穿着孝衣和老夫人同行,老人家身子弱,受不得哀慼感染,就算讓人指責我們母女,我們也不能不顧老夫人的身子啊。”邊說,母女兩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抱頭哭泣。
老夫人看着渾濁的眼裡也溼潤了,伸手扶起謝姨媽,感動道:“你也是個傻的,怎的就只會爲別人着想,不會考慮考慮自己呢。”
“老夫人待我恩重,我怎可忘記您的恩情。”謝姨媽臉上掛着淚珠,語氣裡真誠十足。
精彩,實在是精彩,雲卿忍不住的想要給謝姨媽鼓掌,明明是自己喜歡打扮,不守喪制,經過她這麼一說,倒變成爲了祖母的身子纔不得不這麼做。
到底是上世將父母祖母皆騙得團團轉的謝姨媽,功力實在是不同凡響,雲卿看她的戲也唱得差不多了,也迎了上去,將跪在地上,小臉上同樣滿是淚水的韋凝紫拉起來,親切道:“表姐快起來,若是娘知道姨媽和你爲了她婆母安康連守孝都放在一邊,肯定很感動的。”
聞言老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利光,本朝以孝治國,孝爲百善先,謝姨媽爲了她身子安康,雖也可以稱孝,卻是逾越了,她並不是謝姨媽的直系長輩,不必爲了她拋棄守孝,再者她作爲一個老人,當然希望兒女重孝,若是自己兒子媳婦像謝姨媽一樣,還未出孝期就穿紅戴綠,她肯定要氣死,本來想說的話到了脣邊就改了,“素玲,你和凝紫雖是爲了我身子好,可是規矩還是要守,若是讓人聽到了,還以爲我沈府沒有規矩,連孝道都教不好。”說完,就放開了謝姨媽的手,臉色也變得淡淡的,沒有開始那種感動了。
韋凝紫沒有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她從一開始就在暗暗觀察面前這個表妹,只見沈雲卿梳着三環髻,烏黑的頭髮從肩上流淌下來,頭上插着數枝白玉梅花釵,身上穿着淺綠色的上襦,衣襟繡着紅梅,下身穿着月白色百褶裙,手上戴着兩隻赤金刻玉鐲子,全身透着一股不經意的富貴之氣,每一件東西都不張揚卻件件價值不菲。
她下意識的想起自己,頭上不過是一隻鎏金簪子,一朵玫紅色的絹花,手腕上也是蘇銀鏤空的鐲子,就是妝奩裡最好的鐲子,也比不過表妹手上的那兩隻。
微垂了眼角,她在心裡暗道:一定要討得眼前表妹的歡心,她是謝氏和沈茂唯一的女兒,若是她接受了自己,謝氏和沈茂就很好接近了,而只要他們喜歡自己,這些名貴的物品她也會有的。
她擡起頭,眼角掛着兩顆淚珠,梨花帶雨一般,柔弱的抓住雲卿的手,“謝謝,謝謝表妹肯關心我……”說道這裡,似乎激動得講不出話來。
雲卿淺淺一笑,將韋凝紫的神態收於眼底,這就是她的絕招,簡單的幾個字就將她楚楚可憐的一面表現出來了,人人都會覺得她平時肯定過的不好,所以稍許被人看重一點,就感動了,讓人覺得心疼,覺得憐惜,心裡忍不住的對她更好。可上一世的經歷告訴她,韋凝紫就像那被農夫救來的蛇,隨時可能噴射毒液,反咬恩人,這樣的蛇蠍美人,她沈雲卿憐惜不起。
雲卿抽出一隻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着,半真半假的嗔道,“瞧表姐說的,這屋中的哪一個不關心你,你是說姨媽不關心你呢,還是說祖母不關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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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表姐是個小白花,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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