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禮之後,院子裡出現長時間的靜默。起初那些害怕的人在看到粒兒身後的影子時,目光裡的驚恐換做了打量,探頭探尾的看她這個本該死了的粗使丫鬟怎麼再一次站到了衆人面前。
瑾王身份高貴,平日這些低等丫鬟是見不到他,所以他也不認識面前這個面貌普通,身子細瘦的小丫鬟,但是因爲這段時間瘟疫嚴重,所以府中人員的生死都要經過他的手中,他還是知道前日裡有一名叫做粒兒的丫鬟被高利貸逼迫得不得不自殺。
而府裡面的人也有流言說她是因爲得了鼠疫無錢醫治,求生無門才上吊而死的。對於粒兒這個名字,他稍許有一些印象,當看到眼前的這個小丫鬟自稱是粒兒的時候,瑾王的目光中也露出了微微的驚疑。
他沉聲問道:“你是粒兒?”
旁邊的人自然知道他問話的意思,那個叫做粒兒的丫鬟雖然臉色略微有些發白,細細的頸部還可以看到淡青色的瘀紅。然而站在陽光底下精神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樣子。
只見她低着頭,細聲的道:“回王爺,正是奴婢。”
瑾王皺眉道,他本來準備問她怎麼死而復生的,後來想這話問出來又有些怪異,看着面前這個怯生生的瘦小少女,這個風流王爺,用了一句比較溫和的話:“你前日裡是怎麼回事?”
粒兒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心裡緊張,手指捏着衣角害怕得不得了,她悄悄的擡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雲卿,見她臉色平和,目光和煦隱隱帶着鼓勵之色,不由想到那一日自己從桌上醒過來的時候,嚇得害怕不已,是眼前這個如花兒一樣好看的世子妃細聲的安慰她,又給她看病,不由的有了膽量。
再想到今日到這裡是爲自己洗脫冤屈,指認兇手的,切不可半路而廢,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膽子微微的一壯,回道:“回王爺的話,奴婢前些日子是被人勒暈了過去,吊在了房樑之上,還好後來被人發現了,救了回來。”
“吊在房樑上半夜,還被人救了回來?”
這不就是起死回生了嗎?衆人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驚奇的掃視着粒兒,好似要看穿她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瑾王心裡也有些吃驚,但是他是曾經上過戰場的人,雖然覺得聽起來詭異,然而也能接受。想當初在戰場上有些士兵被圍困後,四天四夜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整個人餓得形容枯槁,像是死去了一般,然而被人擡回來之後,一部分是無藥可醫,而有的人卻能夠救活。也許粒兒就是屬於後面這一種情況。
“既然你說你不是自殺,那究竟是何人勒死你呢?”瑾王問道。此事實在是太過於重大了,有人在王府裡公然殺害丫鬟,並且傳出了有關於高利貸的流言。如今被殺之人給人救活,站在此處指證,他身外一府之主,身爲王爺,自然不可置之不理。
粒兒雖然聲音還有些小,但是看瑾王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凶神惡煞的樣子,樣子生的很英挺,雖然威嚴的很,然而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大還很親切,膽子漸漸大了起來,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所有人聽清她所說的話。
“王爺,那一日奴婢做完了差事,回到屋中,發現屋子裡的丫鬟都被調遣了出去,我們做粗使丫鬟的,經常被各房調到其它房裡去加班加夜的做活,所以奴婢也未曾放在心上。洗漱了之後,自己就先睡下了。
大概是到了半夜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有輕輕敲門聲音,奴婢睡眠一向淺,於是醒來一看打開門,卻看到了陳媽媽站在門口。奴婢雖然嚇了一跳,然而以爲陳媽媽臨時有事吩咐,便讓她進來。這才發現在她身後還跟着一個人,忙問她是有什麼事。
誰知道她進來之後一句話不說,直接就讓人拿着繩子勒着奴婢,奴婢拼命的掙扎,卻被人捂住了嘴,跟着陳媽媽進來的那個人,也幫着陳媽媽使勁的拉着繩子,奴婢力不敵衆,拼命的掙扎了幾下之後,力氣用盡不得不放棄,活活的暈厥了過去,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情,也不清楚了,最後醒來的時候,聽到人說,自己之前已經是死了。”
當時她醒過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纔接受自己死而復生的事情,其他的人這樣想也不奇怪了。
這樣的言論聽起來有些荒謬,但觀她說話的時候,眸子靈活地轉動,站在陽光下,也沒有任何的不妥。就連王爺和她說話,也沒有受到任何的侵害,面色更是和人一樣有着紅潤,終於從心裡將她是鬼怪的想法漸漸的消除了。
但是心裡卻更多了一種猜測,粒兒既然不是像那日那丫鬟說的,是被高利貸逼迫而死,那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呢,有什麼人非得去殺一個粗使丫鬟呢?
瑾王的臉色漸漸的沉了下去,他那雙眼眸裡露出了沉思之色。
陳媽媽看到粒兒之後,整個人的臉色就變得雪白,此時聽她說到了自己那一日去她房中活活將她勒死的事情,她不由得大聲喊道:“不!老奴沒有去她的房間,什麼用繩子勒死她這等事情老奴沒有做過啊,王爺你不要聽她說話!”
粒兒聽到她的狡辯,臉色也露出了憤怒的顏色,她轉過來,瘦小的身子不停的發抖,看着陳媽媽尖聲叫道:“陳媽媽,那一日晚上來,你爲何要殺死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就算我曾經摸過王妃的華服,你已經讓人扎破了我的手指,爲什麼還要來勒死我,難道我的命就這麼的不值錢嗎!”
其實粒兒本身膽子是非常小的,她進府不久,因爲家中貧困才賣身到王府來做活,算是一個十分老實的丫頭。所以,她今日感到十分的憤恨,她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事情,每日裡辛苦想要多做一些差事,多得一些打賞,也是爲了還清高利貸的錢。雖然生活過得很貧困,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自殺,因爲她還有一個弟弟,若是她死了,弟弟怎麼辦呢。
所以,她現在看到陳媽媽,整個人生出一種與平日裡不同的勇氣來,憤聲的責問。
陳媽媽那天夜裡的確做了這樣的事情,所以在粒兒來進到院子的時候,她纔會嚇得渾身發軟。
此時見平日裡抖抖索索,膽小如鼠的粒兒竟然敢對她大聲責問,不由目瞪口呆,心中生憤,又含着一絲心虛,聲音頗大但終究有些顫抖道:“不不,粒兒,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但是你既然能活過來就好了,那你爲何還要冤枉於我呢,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將這個殺人的兇手指認於我呢,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陳媽媽!”雲卿瞪大了眼,望着一臉狡辯的陳媽媽,厲聲的道:“你口口聲聲說粒兒是冤枉你,可是,一個人死而復生,首要做的一件事情必然就是指認自己的殺人兇手,難道還會故意去冤枉其他人嗎?若不是你將她活活的勒死,她爲何又要去上吊自殺呢,難道她爲了弟弟能借高利貸,就這樣又拋棄了年幼的弟弟任他活活餓死嗎?這樣說是不是太不合情理!當初我聽到說那賬本是由你發現的時候便覺得有些不對勁,粒兒她明明不是爲了高利貸死,偏偏有人傳出了謠言,說她是被高利貸活活逼死的,可見,你的話便有多少說謊的成分在裡面,若不好好的查清楚,這府中豈不是沒了規矩,任你們這些下人在此做主!”
她凌厲的話語逼得陳媽媽都說不出來,雲卿根本就不給她反應的機會,說完之後直接朝着粒兒道:“你當日說還有一個人,你是否看清楚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呢?”
粒兒看了雲卿一眼,小臉上還帶着憤恨,然而眼中已經有了委屈的目光,任誰都看得她是又羞又怒,還帶着一些害怕,回憶了一會兒道:“夜裡太黑又未曾點燈,陳媽媽平日裡奴婢見得到她,所以聽得出她的聲音來,也藉着微光認出她的樣子,而另外一個人,看不清他的樣子,奴婢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不過……”她想了想:“看身形,應該是個男子,在幫着陳媽媽勒緊繩子的時候,奴婢拔了木簪,反手在他身上刺了好幾下,若是要查的話,可以從他身上的扎傷來查的。”
瑾王聞言,追問陳媽媽道:“你爲什麼要殺死粒兒?”有了原因,才能追究此事的結果。
“王爺,老奴沒有做此事啊。”陳媽媽反覆只說這一句話。她的腦子裡此時顧不得回話,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那日晚上去的時候,明明粒兒已經被勒得斷了氣,還掛在樑上小半夜,被人發現的時候,也明明是沒了氣兒,爲什麼今天粒兒能好端端的站在這個地方說話。
她心裡十分的費解,想不出其中的原因。
她當然不知道,雲卿在當時救下粒兒的時候,雖然她已經斷了氣,但是手放在她胸口上,卻還有熱氣。她記得曾經在《救死方》裡面曾經看到過,如果人上吊沒有吊足一個晚上,而且救下來的時候心口發熱的時候,可以用金針扎穴的方法救活。
當時雲卿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因爲她和桑若兩人發現,粒兒並不是如同外面所說的上吊而亡,而是有人逼迫她造成這種吊樑自殺的假象,假如能夠救活粒兒,就能發現事情的整個真相。
當然,粒兒如今站在這裡,代表了她救活成功,從粒兒的口中說出來的內容,她早已分析出瑾王妃想要做的事情,他們想要藉着高利貸這個滔天的罪名,將她和沈家一網打盡。
瑾王妃開始的震驚慢慢的恢復到了一種平靜的姿態,她看了一眼陳媽媽,眸子漣漪不起。只要陳媽媽什麼都不說,她就不必要擔心會指證到她的身上。
御鳳檀將瑾王妃的神情收在眼底,與雲卿對視了一眼,狹眸微微一眯,墨眸黑到泛出暗藍色的光澤,似笑非笑道:“父王,既然陳媽媽不肯說出來,那麼便可以從另外一個人身上下手,她不是說那是個男人嗎?王府中侍衛森嚴,能避開衆多侍衛的耳目進入王府的高手,要是對付粒兒的話,她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機會。如此推論,那人應該是王府中的,而夜裡能進內院的也是那麼幾人,我認爲,可以召集府中所有男子過來一一檢測身上的疤痕。”
御鳳鬆眼看明明可以抓住雲卿,卻被這突然多出來的小丫鬟弄得局面混亂,又要檢測什麼疤痕,不耐煩的往前竄了幾步,喊道:“檢查什麼,這還有什麼可檢查的,父王,你也不能太偏袒沈雲卿了,福生已經指認了沈雲卿,東西也是在她這裡發現的,難道這還不能定罪嗎?!”
他滿臉蠻橫,本來生的俊美的臉加上這般神色,讓人看了心頭生厭,高升在一旁觀察了許久,此時看到御鳳鬆的行徑,暗裡皺着眉:世子獨自在京中這麼多年,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下,依舊能得到明帝的歡喜,不僅容貌比這二公子生得好,就是頭腦也比他聰明的多,心思縝密,滴水不漏。就二公子這愚不可及的樣子還覬覦世子之位,只怕坐上去沒幾年,瑾王府就要垮在他的手中了。
“你胡說八道,現在是我在問話!”瑾王眉頭緊皺,臉色沉鬱的斥道。這個二兒子真是拎不清,這個時候還在這攪合,渾然不顧大體。
“我哪裡是在胡說八道了……本來就是……”瑾王妃對着御鳳鬆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趕緊拉了御鳳鬆一把,就在他快速轉頭叱喝丫鬟的時候,瑾王妃看到了他脖子後方,衣領以上的部分有四個深淺不一,暗紅色的圓形疤印!
她頓時想到了剛纔粒兒所說的話,瞳孔一下子緊縮了起來,難道那晚鬆兒也跟着陳媽媽一起去做這件事了?她本來只吩咐了陳媽媽去解決,但是御鳳鬆恰好在旁邊,依他那性子,也許真的會一時興起,賴着陳媽媽一起!
她心頭一跳,眼神微亂,此時瑾王妃很想開口問問陳媽媽,那天晚上是不是御鳳鬆與她一起,但現在不能如此直白的問,她想了想,對着陳媽媽道:“粒兒已經說出那晚的情形,你還不趕緊說出那個男人究竟是誰?若是惹惱了王爺,只怕少不了要罰!”
陳媽媽聞言擡頭看着瑾王妃,那晚明明就她一個人啊,難道王妃還派了其他人去嗎?可她勒死粒兒的時候,確實沒有其他人在場,她想了想,委屈道:“王妃,老奴根本就沒有害過粒兒,哪裡知道什麼男人不男人啊!”
聽到這句話,瑾王妃鬆了一口氣,還好這老奴才識相,陳媽媽那晚動手她是知道的,此時她否認了當晚有男子,就是爲了保護御鳳鬆。
雲卿冷笑道:“王妃,你就莫要逼問了,陳媽媽根本就不打算說,我看就依世子的辦法,一個個檢查過去,自然能找到夜裡的那個男子,到時候陳媽媽就算不想承認也不行了!”
瑾王略微皺眉,現下陳媽媽不肯承認,也只有找出那人,纔可以看看究竟是誰人說謊!在他的心裡,其實明白粒兒絕對沒有撒謊,只是單憑粒兒的話,還不夠推翻福生和賬本這兩樣證據!
事到如今,瑾王妃已經知道,雲卿根本是早已經看穿了她的計謀,設好了圈套,在這裡等着她自己鑽進來。她以爲恩公所設的圈套是獨一無二的,卻不知道早在粒兒之死的時候,就把自己送到了別人的陷阱裡面。實際上她早就已經被雲卿算計在了裡面。
瑾王妃胸口一陣氣悶,平靜之色漸漸失去,兩眼發暈,緊緊的盯着雲卿,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一般,胸口像是有一團棉花堵住。
她看着陳媽媽,狠狠的咬了咬牙,她不能讓人去檢測,要是御鳳鬆被人查出來半夜潛入丫鬟屋中,殺死丫鬟,這輩子根本就沒有翻身之地了,就算是御鳳檀死了,他坐上世子之位也會被人詬病!
眼下這種時候,她只有選擇保全御鳳鬆,捨棄陳媽媽了!
她咬了咬牙,轉過頭來厲聲道:“陳媽媽,你可知罪!”
陳媽媽還在苦苦思索脫身之計,此時聽到瑾王妃如此一問,吃驚的望着她。瑾王妃一手撐着碧玥的手,頭上的金鳳簪閃爍出流利的光芒,盯着陳媽媽的眼神裡露出憤怒的神色,她冷聲道:“陳媽媽,你在我身邊數十年,是我最爲貼心的老人,我將手中的日務都交於你處理,甚至一心的相信你,就因爲你前段時間想要跟我拿銀子在京城裡置莊子,我沒有答應你,你就想出放高利貸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是讓我太過痛心了!”
陳媽媽吃驚的望着瑾王妃,她沒有想到瑾王妃在這個時候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她推了出去。
雲卿卻並不驚訝,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瑾王妃不可能等着高升和瑾王兩人順藤摸瓜將事情查到了她或者是那名叫做龍二的男子身上。她肯定是先要找到一隻替罪羊!
這正是她要瑾王妃所做的事情,眼看着獵物跳到了箭下,她自然不會勸阻,而是火上添油道:“王妃,你剛纔不是說了嗎,如果是陳媽媽的話,她怎麼可能拿得上賬薄上的那麼多銀兩出來呢。她只是一個老奴啊,那賬本上的銀兩可不少哇。”
瑾王妃拼命掩飾着臉上的激動,心內飛快的急轉,她想了想之後,飛快的道:“陳媽媽是我的貼身嬤嬤,我手中的銀庫鑰匙都是放在她的手中,不如去清點一番,若是她公移私用,定然是有這筆銀兩差距的。”
只要有一點時間,她就能很快的將賬戶上的東西轉移走,而且她的私帳,除了她和陳媽媽也沒有人清楚,到時候她說說少了一半,又有誰能證明呢。
瑾王妃有這個自信,陳媽媽自然也知道,她忙迭聲的喊道:“王妃,老奴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會去放高利貸呢,王妃,你一定要替老奴伸冤啊!”
自從瑾王妃進了王府之後,她就隨身陪在她的身邊,這麼多年一直都是爲她馬首是瞻,一切都是以她爲主。如今沒想到,在高利貸事上替罪不成,瑾王妃竟然會推了她出來做替罪羊。她當然要爲自己辯解。
瑾王妃嘆了一口氣,目光中都是失望的神色:“陳媽媽,正是因爲你跟在我身邊多年,今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是讓我失望,你自己放了高利貸也就算了,你竟然人家還債不成,你還要逼死粒兒,妄想將此罪嫁禍在世子妃的頭上,這樣的事情便是我想保你,也沒有辦法呀。”
她這是要完全的撇清自己了。雲卿看着瑾王妃那一副高貴嘆息的模樣,心中冷笑,轉身過來,藍色的裙子泛出清冷的色澤,“陳媽媽,這高利貸的賬薄是你在我的花廳中發現的,其他的人都未曾看到,你可知道放高利貸是怎樣的罪行。此時陛下必然不會輕饒。”
陳媽媽不由的擡頭望着瑾王妃,目光顯得猶豫,而又有一些決絕在其中。陳媽媽鼓起勇氣道:“王妃,老奴跟在你身邊多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老奴出力的,老奴一直是處理得妥妥當當,如今怎會去做出這樣的事情,王妃請相信老奴啊!”
她再一次強調了她在王妃身邊的身份,其實是在告訴瑾王妃,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情,瑾王妃往日裡所做的一切她也是清楚的。
陳媽媽在威脅她!
瑾王妃終於是氣怒了起來,這麼多年來陳媽媽在她的身邊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忍氣吞聲道:“你若是誠心認錯的話,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可過,如今瑾王和高大人在這裡,我是不可以偏私的,你若是實話實說,也許還有三分餘地呀!”
陳媽媽身體一震,望着瑾王妃,那目光裡剛纔銳利決絕之意慢慢的褪了下來,她知道,瑾王妃這是在告訴她,只要她承認了放高利貸的行爲,至少今日有高升在這裡,不會立刻就將她拉出去打死,起碼要壓入京兆府的大牢待審。瑾王妃和龍二自然會想辦法將她救了出去。
她慢慢的低下了頭:“是,此事是老奴所爲。這福生,也是老奴從街上尋來的流氓,當時老奴到京城之後看到了京城的繁華,便想在京城買一座莊子,以後來京城做養老只用。可是京城的物價實在是太高,老奴自己的體己錢是不夠的,於是想向王妃借一筆銀子。王妃沒有答應老奴,老奴便心生邪念,想起了放高利貸這一條,本來想着做上幾個月到了肅北後便收手,後來發現做高利貸的風險越來越大,又因爲上一次和世子妃落下了結怨,老奴便想到用這個方法,來冤枉世子妃,如此一來,高利貸的事情老奴也洗清了,世子妃也會得到了懲罰,報了私仇!”
她的說法,聽起來有理,實則漏洞百出,然而今日有諸多外人在場,而且高利貸一事實在是太過嚴重,如果真正拉扯到了瑾王妃的身上,也許瑾王府也要跟着倒黴。
高升和瑾王兩人都知道事情重要性,此時看到陳媽媽一個人將事情盡力的擔待了下來,也只是就此作罷。
雖然瑾王心知肚明這件事肯定是瑾王妃所爲,讓人覺得髮指,然而,在外人看來,瑾王妃始終是瑾王府的人,若是傳了出去,必然會有人利用此事對付瑾王。
瑾王的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早知道如此,當初不管御鳳鬆是病重還是病殘了,他都要將他們趕回肅北。
瑾王低頭想了半天,下定決心道:“高大人,陳媽媽既然已經招認,請您將她帶回京兆尹去,福生與這兩本高利貸冊,你一併押了過去。”
高升早在一旁看着家中爭鬥的一切,早就想要離開了,此時聽到了瑾王之話,讓自己衙役拉着陳媽媽和福生一同出去,也不管那滅瘟不滅瘟的事情了,急急忙忙走出了門外,對着那些衙役低喝道:“此事不可往外聲張,若是有人往外說了出去,便叫他全家滅口!”
而瑾王此時臉上已經顯出了疲憊之色,他看着院子裡的人,對着瑾王妃揮了揮手道:“把瑾王妃關在荷心苑中,沒有我的吩咐絕不能外出一步。其他的僕人立即收拾東西,七天之後準時送瑾王妃和其他人等回肅北。”
瑾王妃如遭雷擊,她奮力的一爭,最後還是落得一個回肅北的下場。她雙眸死死的盯着瑾王,目光中透出灰暗神色:“王爺,此事我又有什麼錯,爲何要趕我回肅北,難道京城的瑾王府就沒有我的位置了嗎?”
瑾王瞧見她嚴重的怨毒,滿臉的冷笑:“你今日做的什麼事情,難道其他人都是傻子嗎,難道別人就看不出來嗎,有你在家中一日,這家中就永遠就永無寧日!你若是不肯回肅北,我便不會再顧着你的面子,到時候直接讓人押着你上馬車,別說我不顧多年的夫妻之情!”
瑾王妃突然呵呵的笑了兩聲,神色如同夜鬼一般猙獰,在寂靜的院子裡,笑聲顯得那樣突兀和慌張。突然,她又噤聲,靜了下來,不再看瑾王一眼,甩袖而走。
瑾王不再看瑾王妃,他眉間緊緊的皺着,帶着一絲深藏的疲憊對着御鳳檀道:“你跟我到書房一趟。”
御鳳檀回頭望着雲卿,見她點頭,神色尚好,才答道:“好的。”
瑾王將御鳳檀喊走了之後,雲卿望着粒兒微微一笑,“你今天很有勇氣。”
粒兒小臉微微一紅,這樣美麗的人注視之下,讓她都有些自慚形愧,她搖了搖頭,“世子妃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若是指認兇手都不敢,對不起世子妃。”
看她單純的小臉上掛着羞澀的笑意,眸子晶晶亮的,雖然剛剛遭受苦難,卻沒有怨天怨地,雲卿心中有一抹心疼,粒兒確實是無辜的,她雖然不該去借高利貸,然後卻罪不至死。
雲卿吩咐她日後不要再去借高利貸,讓流翠給了她一包銀子用來給弟弟看病,又派人送了她回去休息。
日頭漸斜,白日裡的麗陽漸漸落下,熱氣慢慢的驅散,一縷寒瑟的秋風從窗戶裡鑽了進來,桑若將窗戶關上。
流翠給雲卿倒了一杯熱茶,放在她的手邊,然後道:“幸虧小姐今日發現得早,若不是如此,可能那高利貸的罪名將會給咱們帶來不小的麻煩,就連老爺和夫人都會惹事上身吶。”今日之事,針對的不僅僅是雲卿,還有整個撫安伯府。
雲卿眼神微冷,朝着桑若道:“我讓你去找的東西找出來了嗎。”
桑若上前一步,從懷裡掏出幾本冊子,放在了雲卿的面前:“世子妃,這是您讓桑青他們去撫安伯府尋來的,果然不出您的所料,在府中發現了幾本暗藏的高利貸賬冊。”
早在粒兒說出當日她被殺死的真相時,雲卿便讓人關注着撫安伯府的動向,果然發現夜裡有人暗暗潛入了撫安伯府,將這些東西藏在了幾處地方。
雲卿瞟了一眼桌上那幾本賬冊,漆黑的眸子如同被黑夜覆蓋,看不見一點光芒。她冷冷一笑道:“是啊,都動用了高利貸這樣的手法,又怎麼會輕易的放過我呢。要知道,交出這一筆高利貸來,對她們是多大的損失啊。這一次,可是下了極大的成本。”
流翠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本本賬冊,忽然轉過頭來問着桑若道:“桑若,這賬本是何人所放,現在還能查出來嗎?”
桑若面無表情的道:“世子妃已經吩咐我們去追查過了,但是我們從這個賬冊上去找那放貸之人,放貸之人已經全然不見蹤影了,奴婢估計他們已經被人處理了。”
處理的意思就是殺了。
好快的速度!
雲卿心中一凜,這個龍二,事情纔剛剛發生,他便將後面的尾事已經做好了,這樣的處理手段和方法,絕不是平常人可以做到的。或者說,並不像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能做到的。
之前,御鳳檀便一直在查這龍二的身份,卻屢次遭到了阻攔。剛纔他說有秘密要告訴自己,只怕也是關於這龍二的,只可惜他現在被瑾王叫走,如今不能詢問出來。她打算等一下還是好好從御鳳檀那裡,也許能聽到什麼關於龍二的消息。
流翠嘆了口氣:“就這麼放過了他們實在是讓奴婢不甘心啊,瑾王妃拿出一個陳媽媽出來頂罪,她什麼事情都沒有,不過是打回了肅北,這樣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小姐!”流翠一生氣,就將雲卿婚前的稱呼喊了出來。
撫安伯府對於流翠來說,和她的家沒有區別,她的老子娘和兄弟親戚如今都在撫安伯府裡做事,從小就是在撫安伯府長大,哪裡會不生氣!
雲卿眸光微微一閃,寧靜的目光中盡是陰翳,也許在流翠看來送回肅北只是一個小罪而已,但是在瑾王妃看來,這也是意味着她和御鳳鬆的世子之位要失之交臂了。
當然,她並不認爲這樣就是對瑾王妃的懲罰了。因爲瑾王妃這一次的做法,已經不僅僅是針對她沈雲卿,而是針對她整個家中,包括她敬愛的父親,心愛的母親和兩個天真可愛的弟弟。
這是雲卿絕不能允許的,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她這一次想要做的,必將是瑾王妃想象不到的事情!
她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卻在這個時候看到問兒打了簾子進來道:“世子妃,叢煙閣的韓姨娘,說是要求見您呢。”她心直口快道:“奇怪了,那韓姨娘剛剛出去了,又素和世子妃你合不來,不知道剛走怎麼又要過來呢?”
如今瑾王妃也要回到了肅北,以她的身份沒有瑾王在身邊的話,她只怕是自顧不暇呀。既然她來了,那就請她進來吧。“雲卿淡淡的一笑,吩咐道。
問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那好,奴婢便下去讓她在花廳那兒候着。“
她的笑容映着外面金燦燦的秋陽,顯得有幾分陰森森的暗意在其中。流翠總覺得雲卿這一次對瑾王妃所做的實在是太過於大方了。然而,她是知道自家小姐的性格的,也許還有後招在後面,只是她現在還不知道。
到了花廳中,韓雅之站在屋中,身後的丫鬟好似也被打發走了,見到雲卿之後,目光中透出一絲不明的神色,卻是徐徐的行禮道:”婢妾見過世子妃。“
韓雅之自從撕破臉面之後,見到雲卿都是愛理不理,視而不見,今日難得的低姿態讓人覺得頗爲意外。
雲卿施施然的坐下,然後才慢悠悠的道:”哦?韓姨娘剛纔在此處無事,現在這麼突然來找我,可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雅之卻是目光中露出一絲恨意,雲卿卻看的分明,那恨意卻不是對着她而來的。
韓雅之悽悽的道:”世子妃,婢妾與你之間,也沒有客氣話要說,今日前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這個時候,韓雅之出現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否則的話,她不會來雲卿的尋夢居里,這一點雲卿早就已經知曉了。她依舊是不急不緩,鳳眸裡露出一絲極爲銳利的光芒,明爍的星光在她的瞳仁裡跳動,讓她整個人顯得清華而高貴,如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月華動人心魂,便是韓雅之再妒忌,也不得不承認在外貌氣質上,她比不過這個耀眼的商人之女。
”韓姨娘有什麼事情請說。“
韓雅之望着雲卿那始終平和的神色,看不出她心中到底是如何做想。她想了想後,旋即道:”我想世子妃對此事一定會感興趣的。你肯定在心中猜測,你嫁進瑾王府也有半年了,看到瑾王妃對御鳳檀和御鳳鬆兩人明顯的詫異,難道你心中就沒有疑慮嗎?“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情,雲卿的心中微微的一驚,然而面色卻不露出一絲分毫來,依舊是那副從容的樣子,脣瓣微微的勾動:”哦?韓姨娘是想要告訴我有什麼差異嗎?“
眼前雲卿並沒有想象的那般激動,韓雅之似乎也不意外。也許在這麼多場鬥爭中,看着別人失敗,而云卿一直是場場必贏,她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對於雲卿的雲淡風輕,她也不過是稍稍不悅的挑了挑眉,然後道:”世子妃,我相信你也會與我一樣,會覺得既然都是一個母親生的,爲何瑾王妃對御鳳檀是步步殺機,不肯放過,對御鳳鬆則是包容寵溺,珍惜如寶。雖然你是沒有做過母親的人,但是這世界上每一個母親對待自己的兒子雖有偏心,然則能到生死差異這一步的,實在少之於無。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御鳳檀他不是瑾王妃的兒子嗎?“
想過,自然是想過,從嫁進來開始,雲卿早就在心中想過了千萬遍。她問過御鳳檀,也讓人去查,然而事情總是顯得模模糊糊。
畢竟,御鳳檀如今已經二十一歲,這麼多年,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證據大部分已經隨風飄散了。而且瑾王府從搬到了肅北也將近二十年了,這麼多年,很多東西在搬遷之中就消失了。
雲卿她一直都在等待一個契機,但是她沒想到今日韓雅之也來了。韓雅之從小就是寄居在瑾王府內,也許她能知道一些什麼事情,這並不奇怪。她微笑道:”我記得你現在是御鳳鬆的姨娘,那麼你的生死榮譽都會是和御鳳鬆有關的,爲何今日會想起來和我說這樣的事情?“
韓雅之嗤嗤的笑了一下,面容上露出一種絕望,像是自嘲的笑,那樣的眼神早就失去她往日的驕傲,像是活生生的就變成了一個寄人籬下的哀怨和怨毒的神色。
她摸着自己的臉頰,望着雲卿那關節白皙紅潤豐滿的臉頰,輕輕的道:”你看看我,我現在的樣子,算是什麼呢?說是姨娘,這姨娘又是怎麼得來的,你的心中不是比我更清楚嗎?我本來已經認命了,嫁給御鳳鬆也好,不瞞你說,我覺得日後他如果有瑾王妃的相助,也許也能做上世子,當上王爺,做一個王爺的侍妾,我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的。特別是懷上孩子的時候我十分的開心,至少,我還能生下未來世子的長子,這樣我的身份也許會變得不同,不說當上正妻,至少也是一個側妃吧。但是,她竟然容不得我肚子裡的孩子,從孩子出現開始,就告訴我,這孩子只是一個用來利用的物品。
她說着,嘴角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那孩子已經在我的身體裡待了快有三個月,我幾乎與他血脈相連,一天一天感受到他的成長,他生下來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孩子,可是她竟然不能容他啊!她表面上對我和和氣氣的,實則不過是把我當成一個棋子,也許你覺得我很傻,但是,至少我還知道瑾王妃和御鳳鬆兩人,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人看,以前也是,現在更是!”
她的語氣裡帶着一種愴然,讓人聽了不禁心生憐惜。可是落在雲卿的耳中,不過只是輕輕的一聲嘆息而已。
這世界上的許多事,看起來是別人逼你所爲,其實很多時候都是自己選擇的,很多時候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路,選擇自己要做的事情,卻偏偏要去選擇一條看起來光明華彩,實則毒藥遍佈的,不屬於自己的道路。
所以,韓雅之如今的處境也不過是她咎由自取而已。
她沒有興趣聽韓雅之說這些幽怨的心事,而是直切主題的道:“你今日到我這裡說出這樣的話,必定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傳到了其他人的耳中,只怕你的日子不單單是不好過了。”
韓雅之今日到了她這裡,雖然肯定是瞞住了衆人,雲卿想知道,韓雅之到底是有什麼樣的證據,敢來對她說出這番話。
韓雅之咬了咬牙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並不敢肯定,我自小在瑾王府長大,根據多年的觀察,瑾王妃對御鳳檀幾乎是不聞不問。在肅北的時候,除了我們早期進府的人知道有御鳳檀的存在外,其他人都是不曉得的。瑾王妃從不會跟別人說她還會有一個長子,不僅如此,她還有技巧的換掉當年的老僕人,消滅御鳳檀在肅北存在過的痕跡。我一直在細細的觀察,御鳳鬆在說話的時候,一直對御鳳檀都是十分的不屑,但是有我在場的時候,瑾王妃還是會對他稍加訓斥,所以我有些猶疑,以爲不過是御鳳鬆嫉妒御鳳檀。直接有一次御鳳鬆喝醉酒了到了我的房間裡來,罵御鳳檀是賤人生的賤種。就是這樣的一句話,讓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此明顯的一句話,誰也聽得出來,若是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再怎麼也不會罵是賤種,這明顯就是在貶低御鳳檀的身份。想到這裡,雲卿的嘴角勾出一抹悠遠淡漠的笑意,淡淡的道:“這就是你要說的發現嗎?”
韓雅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她以爲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雲卿會覺得十分的激動,沒有想到雲卿只是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不禁反問道:“怎麼,沒有用嗎?”
這樣的消息,若是她在一個月之前來說,也許還有效用。現在雲卿已經不需要了,很多事情她已經明瞭,而且她已經設下了一個大大的圈套,等着人鑽進來,韓雅之的話不過是讓她更爲確定御鳳檀不是瑾王妃親生兒子的猜想罷了。
雲卿微笑道:“你無憑無據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想要我去找瑾王告狀嗎,你當我是一個傻子嗎,貿貿然的去說這樣的話來。韓雅之,你還是過高估計了你自己的智商。”
韓雅之的挑撥,早在她開口時雲卿已經聽得出來,她不會上當,也不會覺得可以憑藉這麼句話就扳倒瑾王妃。
韓雅之爲什麼會選在今日來和她說這樣的話,不僅僅是因爲瑾王妃對韓雅之的行爲讓她心生怨憤。更重要的是,韓雅之覺得雲卿在今天看到瑾王妃的所作所爲後定然會心中含了怨憤,肯定是處於震怒之中。
所以,她此時再來添上一把怒火,也許雲卿會一時衝動找到了瑾王。一旦雲卿將此事揭開,那麼不僅僅是瑾王瑾王妃會犯了混淆王府嫡庶血脈的大事,就連御鳳檀的世子之位都會面臨被撤之險!
韓雅之見自己的想法被雲卿識穿,面色一僵之後,便退了出去。
流翠望着她的背影,輕哼了一聲,“到了如今這地步,還想要來騙人,真是討厭!”
雲卿輕輕的搖頭,“韓雅之剛纔說的話,應該是真的。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不需要再說假話惹禍上身了。”
流翠微微吃驚,“那這千萬不能讓王爺知道了,若是王爺知道世子是被人掉包的……只怕……”
“不,事情沒那麼簡單。只怕有更大的秘密。”雲卿站起來,走到窗前,仰目眺望天穹,這一點她早就想過了,若是御鳳檀是被掉包的,瑾王妃早就應該可以將嫡庶之分拿出來與瑾王說了,就算瑾王妃會被處罰,然而私下裡瑾王可以想出辦法來,去掉御鳳檀的世子之位,但是瑾王妃一直沒有這麼做,就算被逼得請來了其他人大動干戈的動手,她也沒有想要揭露御鳳檀的身世,雲卿認爲,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流翠心頭一跳,看了雲卿一眼。此時天光映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泛出珠光淺暈,看不出她究竟是在想什麼,只覺得明光爍爍,不能逼視。
荷心苑裡,華美的錦緞折射出奪目的光彩,屋內的沉香嫋嫋如白絲消散。
所有的下人都被瑾王妃差遣了出去,整個院子都被侍衛守衛了起來,除了每日送餐的丫鬟可以進出外,其他的人都只能呆在院子裡。
屋裡長按上點着兩盞琉璃梅花燈,映着大廳一側暗紫色的長簾,明明溫暖的光澤卻生出幾許陰暗的色調。
一道光影悄無聲息的越過侍衛的監視,偷偷的潛入了荷心苑中,瑾王妃在焦急的等待中看到那人,一陣輕風從敞開的窗口進入,她急急上前呼道:“恩公。”
來人正是之前到府上來的龍二,他看了一眼瑾王妃,肅聲問道:“今日之事敗在哪?”
看到高升帶着陳媽媽和福生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已經失敗了,然而他計劃如此周詳,從他一到京城,便給人下了蠱毒,操控着蠱毒在大街上發作。這種藍蠱所發症狀與鼠疫相差無幾,必定會讓人以爲是瘟疫傳來,全城恐慌,再讓瑾王府的一名丫鬟死亡,傳出得病流言,從此得來可以進入那守護得密不透風的尋夢居的機會,再而下手將高利貸的賬本放入其中,安排好其中一名下屬來指認。在他看來,這樣的計劃是毫無破綻,完美無缺,不可能會失敗。所以他進來,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究竟。
瑾王妃嘆了一口氣,她要怎麼說纔好呢,這個計謀她左思右想,根本就找不出任何的漏洞。事實上,她在研究了雲卿以往的動作之後,杜絕了任何可以給她在賬務上翻盤的機會。可是現在想來,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沈雲卿竟然可以令死人復生,將粒兒提出來作爲罪證。最後自己都栽了進去。
雖然沒有和陳媽媽一般的下場,然而此時,她也好不了多少。這一切,到底都是沈雲卿的陰謀,她明明早早就知道了一切,卻等着他們鑽進去。
她心中悔恨不已,對着龍二道:“恩公,這都是我的錯,我讓陳媽媽對粒兒下手的時候,沒想到,鬆兒也會跟着她一起去,反而被那丫頭在耳後戳出了印跡。若不是爲了保住他,我也不需要將陳媽媽推了進去,差一點都誤了大事啊。”
說着,她袖子裡面的指甲緊緊的掐入了肉裡,用力的剋制住自己心中的悔恨。她自持出身名門,身份高貴,又嫁給瑾王爲正妻,性格高傲自負,對一般人都是瞧不起的。可是面前的這個男子,是自己的恩人,若是有他,就沒有今日的自己。可是自己到了京城後,屢次失手,逼得恩公不得不出面幫忙。
恩公爲了幫她,將京城隱藏多年的放高利貸的下屬都已經調動了,然而最終還是功虧一簣,她不由的想到了一件事,緊張地道:“恩公,高利貸的那些沈家的賬冊,現在還在嗎?”
龍二目光平靜而溫和,似乎看不出什麼,他望着瑾王妃,嘆了一口氣道:“到底還是低估了他們,那賬本我剛纔吩咐人去取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我想,大概御鳳檀他們早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已經將那賬冊取了去,我吩咐人將那些放高利貸的人已經處理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剛纔說,鬆兒跟着陳媽媽一起去處理那丫鬟了?這件事,是陳媽媽承認的嗎?”
瑾王妃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她擡起眼來,搖頭道:“不,這是當時那丫鬟所說之言,沈雲卿說是要驗明正身,我恰好看到了鬆兒耳後的傷疤,當時爲了保住鬆兒,我便將陳媽媽推了出去。”
經龍二這麼一問,瑾王妃隱隱覺得,這其中好像有什麼問題。龍二聽後,突然發出了兩聲低笑聲,與面容不符的,蒼老到極點的聲音透着一股莫名的味道。
他望着瑾王妃道:“這個沈雲卿心機深沉,難怪你不是她的對手。你可知道今日你中了她的計了。”
瑾王妃震驚的看着對方,她不解的問道:“恩公,此話是何意?”
龍二淡淡的一笑,搖了搖頭:“根本就沒有其他男人跟着陳媽媽到了丫鬟處,這不過是沈雲卿使的詭計罷了。她救了那丫鬟,那丫鬟自然什麼都聽她的,鬆兒定然是沒有跟着她一起去那丫鬟的住處,否則的話丫鬟怎麼又會輕易的開門而沒有發出驚叫聲呢。我相信,你看到鬆兒耳後的傷疤,不過是沈雲卿讓人偷偷弄上去的,特意讓你發現,你自然會爲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將陳媽媽推了出去。”
瑾王妃聞言一怔,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龍二笑了笑,那笑容之中彷彿帶了三分嘲意,斜乜着瑾王妃:“她的目標不是你,而是陳媽媽。依她的心機深邃,聰慧機敏,只怕現在已經看出了你的不對,她現在想要逼迫陳媽媽講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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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露身世的時刻,就要來臨了,不是不虐瑾王妃,是等着大虐,大家滴~明白……現在是給力月票時間……求滋潤,求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