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晨思一張清秀的面容一下漲紅,忍住心裡的羞恥,對着雲卿道:“我大不了就是一時糊塗,用了首詩。總比不得有些人,訂了婚卻不守婦道,跟地痞廝混,最後被人退了婚,逃到了京城來!”
謝氏一聽這話,臉頓時就沉了下來,雖然事情過了兩年,她可是知道古晨思說的什麼,頓時怒道:“古小姐說話可是要注意點,不要指桑罵槐折了陰德!”謝氏平日是極爲溫和的人,然而是沒有涉及兒女的事情,此時聽到古晨思這話,頓時怒得揚聲問道。
古晨思看到謝氏生氣,心裡卻覺得舒坦了,越發的得意道:“明人不說暗話,什麼指桑罵槐?這場中的各位誰不知道‘有些人’指的是誰,莫以爲來到京城,就可以把以前在揚州做過的一切抹掉了。沈雲卿,我做的事情和你做的與地痞廝混比起來,簡直是不值得一談。”古晨思說着,走到了韓雅之的旁邊,眼波卻在御鳳鬆的臉上流轉了一圈,聲音頓時溫柔了些許,道:“雅之,沈雲卿是要嫁給你家大哥的,你可是要小心一點,娶了個這樣的妻子,只怕以後你的婚事也成問題了。還是早點跟王妃說清楚吧。”
她本意是討好韓雅之,可是雲卿看到在古晨思說‘你家大哥’的時候,韓雅之的眼底明顯帶着一絲暗沉,但是很快就掩飾下去,換上一臉訝異的表情,目光在雲卿身上停留,口中卻道:“不會是真的吧,這也不過是流言而已……”
“什麼流言,全京城都知道了。難道別人說的還有假,沈雲卿當初就是被齊家退婚了的,好好的人家要退什麼婚……”古晨思望着雲卿不斷的笑,眉眼裡的得意簡直是飛上了天,眼眸中的挑釁直接又赤一裸的表達着她心中的快意。
御鳳鬆看了一眼沈雲卿,這樣的時候她要怎麼應對呢,要是御鳳檀娶了個這樣的老婆,那可真是精彩,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流言,他可得感謝那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雲卿身上,對於一個正準備大婚的女子來說,傳出這樣的流言,很可能將會對這門婚事造成阻攔,若是男方家硬氣的,很可能直接就要退婚,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逼臣子娶一個聲明狼藉的女子。
沈雲卿的好運氣,是不是也該到頭了。
然而,她們卻發現雲卿沒有一絲慌亂,她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默默的看着古晨思,眼神那般的專注,認真的傾聽着她所說的話語,就在衆人以爲她是不是聽到謠言氣傻了的時候,雲卿卻向前走到了古晨思的面前,笑着問道:“古晨思,爲什麼其他小姐一直都沒有附和你的話呢?”
古晨思看了一眼其他六個小姐,包括韓雅之在內,也並沒有直接開口說雲卿的不是。她驚訝雲卿竟然不反駁她說的話,以爲雲卿是心虛怕了,想要轉移話題,於是嗤笑了一聲,不屑道:“她們當然不敢說,因爲你是郡主,就算你做了這麼難堪的事情,也不會當面說你。”她可不同,她是古次輔的孫女,在朝中官員官位僅僅次於張閣老。
望着她到現在還帶着驕傲的眼眸,雲卿淡淡的一笑,這一笑極爲溫柔,卻也讓人感覺像是三月裡的春風夾含了冬日的寒冽,她微微啓脣,一字一句道:“你說的很對,因爲她們都知道我是郡主。”說完,雲卿就揚起手來,啪啪兩個巴掌扇在了古晨思的臉上,直將她那一臉礙眼的驕傲表情扇的乾乾淨淨,換上的是驚愕和驚怒。
“你敢打我?!”古晨思反應過來,厲聲道。
雲卿甩了甩手掌,這種事沒做習慣,打一下手掌還真有點疼。她注視着古晨思極度驚怒的眼睛,微笑道:“侮辱朝中郡主,打你兩巴掌已經是小懲以誡了,若是古小姐你不服氣,儘管可以告到京兆府,說我沈雲卿打了你。”
“你若是沒做那種事情,爲什麼有人會傳你流言,就偏偏不傳其他人的!”古晨思低聲吼道,長這麼大,沈雲卿還是第一個敢打她的人,就是爺爺都沒有打過她。
“我爲什麼要跟你解釋。”雲卿拂了拂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輕飄飄的,甚至連目光都不看一眼古晨思,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她根本就沒有將古晨思放在心上。
古晨思此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也顧不得還手。沈雲卿在衆人面前一直保持着溫婉大方的形象,只有那些私底下想設計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手段絕對不是和表面一樣溫柔。
但是很明顯,雲卿到了今日,已經不想保持這種溫婉大方的形象。因爲這樣,太多的人以爲她良善可欺,卻又不會適而可止的閉嘴,那她就讓人看看,沈雲卿究竟是怎樣的人。
詩會上古晨思就已經認爲雲卿得罪了她,此時就算是再加一層又如何。
韓雅之在一旁也呆了,她來京城對於沈雲卿聽到的也是大方,美麗,溫柔等等的讚美詞,就算是不好的,大多是針對雲卿的出身,其他的甚少聽到。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知道這種人最要的就是面子,表面上有禮,就算要動手腳也是私下裡的。所以她纔敢在這裡公然的挑釁雲卿。
然而,似乎和想象的不同,沈雲卿好像除了那些優點之外,並不是那麼看重面子……
古晨思此時已經氣怒不停,她雖然是古次輔的孫女,可是除了這一點外,卻是沒有半點實權,雲卿則不同,她是陛下實實在在封賜的郡主,也是賜婚的未來瑾王世子妃,雖然未曾大婚,然而這身份其實是訂下了的。別說賞她兩個巴掌,就是再給五個,十個,今日這事情鬧起來,吃虧的也只會是她。
畢竟是她說沈雲卿的壞話在前頭,而古次輔也不可能爲了這一點小事鬧到陛下面前去求定奪。
可是在場這麼多人看着,尤其還有御鳳鬆也在一旁,古晨思心裡的羞辱和憋屈一起涌上來,眼淚都止不住的掉了下來,看了一眼御鳳鬆後,捂着臉就跑了。
望着在場小姐們眼中流露出來的害怕,鄙視,還有驚訝,雲卿眼中連一絲情緒都沒有變過,那一抹笑容依舊掛在脣邊,華貴的鳳眸在在場的人身上一一掃過,淡淡道:“古小姐好像哭了呢。”
當然哭了,就是被你打哭的。然而沒有一個人敢說出這話來,因爲沈雲卿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好惹的。這也是當初她們爲什麼沒有直接附和古晨思的話。流言這東西,私下裡散播了就好。當着人家的面,她們還是有點說不出來的。當然有些人例外。
謝氏也被女兒剛纔的舉動嚇到了,然而又覺得好像不錯,剛纔她都有了想法,想上去捂住那個古晨思的嘴巴,免得胡言亂語。
此時此刻,再好的景色也變得無趣,這幾日府裡忙着準備雲卿的嫁妝和出嫁事宜,倒是很少和外界交流,而別人肯定也是避着沈家來說,一時半會未曾得知。謝氏帶着雲卿往山下走去。
而亭子裡的小姐經過這一遭,也覺得索然無味,韓雅之得體知趣的讓她們各自散去。
到了瑾王府,御鳳鬆一進了玉漱院,便朝着瑾王妃的屋內走過去,一臉依賴道:“母妃,你猜我今日和雅之到護國寺瞧見了誰?”
瑾王妃正坐在屋子裡提筆練字,一身暗藍色的立領繡裙,越發襯得她氣質端方。聽到御鳳鬆輕快的聲音,擡起頭來,將筆遞給身邊的谷媽媽,接了抹布擦乾淨手,臉上露出微笑,長方形的眼中帶着十足的慈愛,望着御鳳鬆道:“怎麼這般的有興致,你在京中的熟人不多,是遇見誰還要母妃來猜?”
韓雅之進來後,卻沒有御鳳鬆那般的隨意,先是對着瑾王妃行禮後,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臉興趣的聽着御鳳鬆說話。
御鳳鬆走到瑾王妃身邊挨着她坐下,滿臉笑容道:“我看到御鳳檀的未婚妻了。”
瑾王妃側頭望着一臉興奮的御鳳鬆,嘴角微揚,目光從韓雅之的面上滑過,輕聲道:“京城只有這麼大的地方。護國寺香火旺盛,初春遊人衆多,看到了也沒什麼奇怪的,是不是有什麼要對母妃說的?”
韓雅之笑道:“知子莫若母了。鬆哥哥今兒個可是看到新奇事了,便想着回來說給王妃聽呢。”
御鳳鬆點頭道:“可不是,我聽說那個商女溫婉大方,又妍麗出衆,今兒個到護國寺正遇見她。誰知道就看到她與古次輔的孫女在對罵,古次輔的孫女說她不守婦道,沈雲卿一語不發的就衝上去給了她兩巴掌,打得古小姐哭着跑了。”
“打人了?”瑾王妃一直靜靜的聽着,直到這個時候才擡起頭來問道,眸中劃過一抹暗芒,聲音一如既往的沉靜。
“是啊,狠狠兩巴掌。打完以後還讓古小姐儘管去告。不愧是商家出身,真粗魯啊。”御鳳鬆滿臉的興奮,間雜着一點鄙夷。他從小生活在瑾王府,所見到的女子,無不都是一言一行謹遵着教誨來的,就算是潑辣的,也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哪裡看過直接就扇嘴巴的,頓時覺得雲卿實在是禮儀粗魯。完全忽略了當時古晨思口中說的話是多麼的不堪了。
“倒是不太像。”瑾王妃記起那日看到的沈雲卿來,霧濛濛的鳳眸,總是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雲煙,讓人看不到她的神態,笑起來的時候永遠是恰到好處的弧度,一顰一笑皆可看出良好的教養,若說她動手打人,還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母妃你是沒瞧見。雅之讓她彈箏,她也不會。問她什麼,她都說不會。這樣子的人,也只有御鳳檀才能瞧得上了。”御鳳鬆說完之後,瑾王妃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御鳳鬆,御鳳鬆看着坐在下方一語不發的韓雅之,連忙添上一句道:“也不知道御鳳檀到底是怎麼想的,比那商女好的人多的是,他偏偏就不選。”
瑾王妃看韓雅之一直未露出其他的神色來,這才緩緩的開口道:“不要商女商女的叫,沈雲卿是陛下親封的韻寧郡主。陛下都認可了她,她必然有出色之處。而且這樁婚事,是陛下賜婚的,就算是再不好,你大哥也只有接下,就算有其他的,也沒有辦法選擇了。”
韓雅之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白了,眼底浮上一層哀愁。袖子下的手指卻是拼命的捏着帕子絞動着,似少女的心思一般,揉的皺皺巴巴,亂成一團。
……
謝氏到了空翠峰下,上了自家的馬車,開始來寺廟裡的喜色是半點都無,低聲含怒道:“這到底是誰傳出來的話?這樣的話也能隨便亂說,就不怕爛了嘴巴。”
雲卿則望着謝氏兩眉緊皺,不由心下微暖,爲人父母者,從兒女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斷的操心,直到嫁人這一刻還是不能放鬆。謝氏這般溫柔的人,也罵那傳話的人爛嘴巴,可想心中的憤怒,她望着謝氏,眼底卻露出了深思,“能傳出這話的定然是知曉當初齊家與沈家訂親一事之人。”
齊家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多了,突然在這個時候被人翻出來。其目的倒是十分的明顯,就是想壞了雲卿的名聲,讓她嫁不成瑾王世子。
謝氏想着能知道齊家事情的人,必然當時是在揚州的人,然而她一個個想過去,都覺得安夫人,秦氏,不像是做這種事情的人,最後她想到了一個人,嘆道:“娘想來想去,若是韋凝紫她做的,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好處,而且她被關在了二公主府中,連個婢女都不能出去,怎麼去傳這些流言?”
說實話,讓雲卿來想的話,首先她也會想到韋凝紫,畢竟其他知根知底的人和雲卿的關係都算不上過分。但是她也並不排除人來人往,有人到了揚州聽了閒言閒語,最後將此事傳到了京城。
如果是這樣的話,範圍就實在大了一些,但是雲卿倒不覺得難查,畢竟京城只有這麼大,從揚州回來的人員總是有名單的。而且流言傳出來的時間不長,若是要追查,應該還是比較容易的。
到了家中之後,謝氏便尋了人去問究竟是怎麼回事,而云卿則也回到院子裡,喚了桑青出來。
桑青是御鳳檀給雲卿安排暗衛中間的領隊,他每次出現的時候,形象都有所不同,雲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是大多數的時候,桑青都是以一箇中等個子的年青人出現的。
“你幫我去查查,京城裡這兩天傳出來,我與人私通的流言是從哪裡發源起來的?”雲卿喝了一口茶,吩咐道。
自御鳳檀接下了京營衛指揮使的位置之後,已經出了京城好幾日了。新官上任的前面三把火自然是要燒的足,燒的旺,才能讓人信服。
雲卿也不打算讓他現在知道這件事,她從不覺得萬事都要倚靠御鳳檀,夫妻兩人是要相互扶持,相互幫助的,若是誰一味的靠着誰,就會失去自我了。
只是今日她剛好覺得要讓人在她溫婉端莊的形象上再添一筆,流言這件事,她就不會輕易了了,也讓這些人看看,她沈雲卿到底是不是那麼好欺的。
想起白日在空翠峰遇見的韓雅之,雲卿的眉頭擰了起來,看她和御鳳鬆的樣子,關係似乎不錯。但是御鳳鬆對她,就沒有什麼了。除了審視外,眼底還有着打量,輕視,但是卻沒有一點弟弟看到哥哥妻子的應該有的一點尊敬。
不過也是,御鳳鬆和御鳳檀兩人相差兩歲,就算是算起小時候來,御鳳鬆也只是七歲之前見過御鳳檀而已。如果是這樣的話,兩人之間的感情,只怕還比不過御鳳檀和方寶玉之間來的多些。看來御鳳檀和這個弟弟之間,基本也是沒什麼感情的。否則的話,和她說過那麼久的話,卻從來沒認真說過御鳳鬆的事情,證明之間的感情十分的薄弱。不僅是御鳳檀如此,御鳳鬆也同樣如此。
這一切,都是因爲明帝讓御鳳檀分開造成的吧。親人親人,要時常親近才能親。看來她嫁到瑾王府去,必定也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日落西沉之時,晚霞浸染,桑青的身影也披着橘紅到了屋子裡,將手中的一份名單交給了雲卿。
“這就是傳出流言的人員名單?”雲卿望着上面的名字,瞳眸裡有着一瞬間的凝視,問道。
“上面的可查出來的。此次流言擴散十分之快,屬下是根據各處的密探回報過來的,追跡可尋的正是其中這幾人。”桑青低聲道,聲音在陰影之中,若是不去眼睛去看,很容易誤以爲他根本就不存在。
“嗯,謝謝你了。”雲卿將名單看了一遍,心中將最近所發生的事情前後聯繫在一起,心中已經有數。
“不用謝。”桑青還是有點不習慣雲卿每次都會道謝,然而也沒有什麼反感,他只是按照少主的吩咐好好的保護未來的少主夫人便是。
待桑青如一抹影子消失在屋內的時候,雲卿卻站了起來,手指在紙上的一個名字划着,嘴角露出冷笑,既然如此,就拿你開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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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補昨天的,昨天發燒吃了感冒藥實在是太困了,回來後趴在電腦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