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4日, 禮拜六,我和宋宇一起登上了B市直飛倫敦希思羅機場的航班,經過11小時的飛行, 終於抵達了這個未來幾年我都不會離開的國家。
既然宋宇不希望我五年之內回中國, 那麼我就不回, 一直等到他認爲可以的那天。
宋宇的Bachelor Degree是在英國唸的, 所以對這個國家他算得上非常熟悉, 在這裡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和同學,這次他之所以送我來英國念商科主要因爲他的大學同學Tara在華威大學(The University of Warwick)大名鼎鼎的商學院任教,其實就是正好方便走後門, 否則就算我在國內成績再好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被全英排名前五的名校錄取。
宋宇只在英格蘭逗留了不到兩天,把我安頓好之後他就買了返程機票飛回B市, 送他去機場的一路上我都控制着情緒沒哭, 還強顏歡笑着和他講我一定要在兩年之內就修完其他同學花三年時間才能修滿的學分的雄心壯志。
可是當宋宇拎着行李準備過安檢時我就再也憋不住了, 我知道他是真的要離開了,眼淚唰唰就下來了, 驚得一起來送機的Tara連忙衝宋宇離去的背影一個勁兒擺手表示她沒有欺負我。
宋宇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轉身的瞬間瞥見我的眼淚,或者說他正是因爲知道這個時候我肯定會情不自禁地流淚但又不忍看見所以整個過程頭都沒回。
五年,對於相互思念的兩個人來說會有多漫長?
我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在宋宇轉身離開的第一秒鐘我就感覺自己的世界瞬間分崩離析了, 一塊一塊的磚頭掉落下來砸在心上, 鑽心蝕骨的疼, 完全不由自主。
我並不期待宋宇承諾的每個月一次的見面, 那樣只會讓我更加失落, 一個月見一次又能怎麼樣?他就不會再離開了嗎?希望之後又是失望,一次次循環往復, 這樣的滋味又能有多好受?
所以我鄭重其事地告訴宋宇不必恪守着一個月一定要見一次的承諾,我只要知道他好好的就行了,的確,這樣就足夠了。
臨走之前我把那塊失而復得的勃朗派埃交給了宋宇拿去變賣,我已經不需要它了,在我手中它只不過是一塊沒有生命力的昂貴腕錶,我自作主張給山田秀智家一億日元(摺合人民幣約伍佰貳拾萬元)的補償,正好用它來抵消。對此宋宇沒多說什麼,有關平邑的任何事都不適合再大張旗鼓地提起。
因爲宋宇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面住公寓更不放心把我放學校住學生宿舍,要知道英國超過37%念過或正在念大學的男性都曾經和同性發生過性關係,所以他就把我塞給了Tara,囑咐她從學習到生活都必須把我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Tara是個非常睿智的女人,當然,她的睿智只體現在她嚴謹的學術研究上,日常生活中這個女人的思想之奇特簡直讓人難以想象,發現這一點並沒花費我多少時間,所以我非常懷疑宋宇究竟對他這個大學同學瞭解多少。
每次早上出門去語言班上課總能看見不同的男人從Tara的房間睡眼惺忪地走出來,Tara對此毫不避諱,甚至對自己年屆三十一還如此有市場而感到驕傲,所以幾乎每晚我都是聽着隔壁房間一浪高過一浪的女性嬌喘和此起彼伏的男性粗喘進入夢鄉的。
Tara偶爾不帶男人回家過夜,我半夜時起來去廚房倒水喝碰上客廳里正在播放着讓人血脈噴張的成人節目也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同性戀,Tara是不是連我這棵窩邊草都不會放過?真是想想都覺得僥倖和後怕,幸好自己喜歡的是男人。
日子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過着,在異國他鄉我迎來的第一批訪客並不是宋宇,而是宋宓和蘇辰,2月14日由宋宓主演的同性題材電影《紅裝》終於在萬衆矚目下要全球同步上映了,區別只在於大陸版被剪輯得殘缺不全而除大陸外的其他版本一刀沒剪。宋宓在衆多宣傳城市裡特意挑選了倫敦,蘇辰也專程從布魯塞爾飛過來爲宋宓的電影首映捧場。
一個多月了,我不曾和宋宇見過面,雖然當初是我強烈要求他不要飛過來看我的,但是戀愛中的人總是口是心非又善變的,嘴上說着不要,當宋宇真的遵照着我的要求不出現時還是會覺得好失望好失落,尤其是在這麼適合情侶秀恩愛的日子。
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首映開始前的三人晚餐我全程心不在焉,然後就引發了宋宓夫夫的強烈不滿。
宋宓輕咳一聲引起了我的注意力,然後用叉子叉了一顆色澤豔麗的聖女果殷勤地喂到蘇辰嘴邊,故意酸溜溜地說:“老婆,早知道我就帶你去巴黎看首映了,浪漫之都啊,氛圍應該會比在這兒看某人的冷臉好很多吧?”
蘇辰當然不會對我說宋宓這麼刻薄的話,只是一口咬下宋宓餵過來的食物應承着點了點頭道:“嗯,我還沒去過巴黎呢。”
宋宓又一個電死人不償命的媚眼拋過去:“明天就帶你去。”
“謝謝老公!”蘇辰滿眼都在冒桃心。
我實在有些受不了,旋即拍案而起,怒喝道:“你們真的夠了!”
宋宓和蘇辰同時將視線轉向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個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搞得我很是莫名其妙。
周身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入場,電影放了多久,我就坐在整個放映廳的最佳位置上神遊太虛了多久,宋宓爐火純青的精湛演技我沒一點心思欣賞,滿腦子想的都是宋宇這個混蛋居然真的說不來就不來,哪怕你連除夕都不來情人節好歹也要陪我一起過啊。
散場時,所有老外都一邊退場一邊熱烈地討論着《紅裝》的情節和演員們的演技,宋宓明知我一點沒看進去還故意撞了撞我的肩膀問我覺得他演得如何。
我當然點頭說好,宋宓於是繼續刨根問底問我覺得哪個情節他演得最好,我不假思索咬牙切齒地答道:“牀戲部分!”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這下子尷尬的就不止我和宋宓,還有無辜躺槍的蘇辰。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三個人默契地停了下來不繼續往外走了,面上都不太好看,雖然宋宓大晚上的都還爲了僞裝不被粉絲認出來戴了個大墨鏡,我也看出他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臉色很不好看。
最關鍵的是我還知道自己這話說得確實太沒心沒肺,宋宓當初接演《紅裝》很大程度上是爲了替宋宇解圍,就連他千里迢迢跑到倫敦來看自己電影的首映也是因爲覺得我一個人在這兒太久了會孤單。
“抱歉,其實我一點沒看進去。”我幾乎把頭垂到衣領裡去,真心覺得對不起宋宓和蘇辰的好意。
宋宓一向是根打蛇隨棍上的老油條,見我服了軟臉色立馬恢復紅光滿面,還親熱地攬了攬我的肩,安慰我道:“行啦,我還不瞭解你,只不過得知宋宇今天沒辦法飛過來看你而已,就低氣壓一整天了。”
“誰說是因爲他了?”我很清楚自己反駁得毫無底氣。
“嘖嘖嘖,承認吧!”宋宓這個無賴,見我勢弱還故意打壓,“我回國好轉告我哥說桐桐想他想得都把氣撒我和小辰身上了,禍及無辜啊你這是。”
瞪了宋宓一眼,復又垂低了頭,小聲道:“我沒有。”
蘇辰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掌拍掉宋宓搭我肩上的爪子,把我拉了過去抱了抱我,秀麗的臉上滿是真誠:“桐桐,三哥並沒有拋下你,他正在趕來的路上。”
“哎,事先說了還有驚喜嗎?!”宋宓一臉惋惜,嘴張得大大的,眉頭皺得死死的。
蘇辰一記眼刀甩了過去:“有你們這樣兒的嗎,沒見桐桐見不着三哥難受成什麼樣子了?”
宋宓立馬雙手捏着耳垂認慫道:“老婆我錯了,我不該出這餿主意。”
蘇辰無奈地擺了擺手:“行了,走吧,三哥應該快到了,先回酒店。”
只有我愣愣地不確定地問:“是真的嗎?”
2015—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