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夫人不淡定了,手中的茶盞也終於不因爲姚氏腹中的胎兒,而留情了,以拋物線的弧度砸了出去:“你說得是什麼鬼話?我看你是腦子有毛病了。出去,你給我出去……”
姚氏心中顫抖,避過那砸過來的茶盞,熱水以一種極美的姿態灑落,落在光潔的地面上,冒出些微的熱氣,嫋嫋的,卻熱不到人的心裡。
心裡有些膽怯,面上卻是極力鎮定:“母親,我將話說完,就出去。”錦好說了,只有自身將腰桿子挺直了,才能讓別人看的起。
姚氏認真嚴肅的看了一眼莫老夫人,也不管她的冷臉:“媳婦兒我自求下堂,不是威脅母親,也不是想要耍什麼手段,而是爲了老爺,爲了莫家,爲了錦好。老爺眼看着前程似錦,就要一展宏願,若是納了佟湘玉爲妻,爲妾,日後就會是老爺仕途上的一個把柄,不管將來老爺上了何等高位,哪怕就是出相入閣,若是有心人想要搬倒老爺,也只要將老爺未曾而立就曾納妾稟告聖聽,就能讓老爺前程盡毀。”
姚氏吸了一口氣:“母親也說這些年,媳婦和老爺情深似海,恩愛異常,雖然媳婦心裡爲了此事有些嗔怪老爺,可是畢竟夫妻情深,怎麼能讓老爺陷入那等處境,既然佟家小姐不願意顧念老爺的前程,不願意顧念莫家的名聲,但我入門這些年,母親憐惜,老爺寵愛,這也該是我爲莫家,爲老爺做些什麼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哽咽了一聲:“媳婦別無所求,但求日後母親顧念媳婦腹中的胎兒,乃是莫家子嗣,日後能讓這腹中的孩兒認祖歸宗。”
莫老夫人被姚氏的話,噎住了,半天都沒緩過神來,半響之後,這纔回過味來,看着眼前淚眼朦朧的姚氏,心裡涌上一口氣,低嘆道:“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了,先下去吧,你說的,我心裡明白,這休書一事,莫要再提了。”
姚氏的顧慮,何嘗不是莫老夫人的顧慮,她這才咬着牙,不肯應下佟家母女,她尋思着先安撫了佟湘玉,日後等她生下二房的子嗣之後,再想法子打發了她——女人生子,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那時候做點什麼,自然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卻沒有想到,一向懦弱,膽怯的姚氏,爲了二老爺居然能想出這麼個法子來,果然情深意重
第一次,莫老夫人瞧着姚氏,居然瞧出了幾分喜歡來,雖然上不了檯面,但對二老爺卻是個真心的,若是那個佟湘玉能有要是對二老爺的一半真心,就不會將她,將莫家,將二老爺逼到如此境地。
是啊,這個懦弱的媳婦都能想着法子給二老爺解圍,她這個做母親的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莫老夫人的目光瞧着姚氏窈窕的身影,腦中閃出另一個麻利的身影,面上閃過一絲冷笑:看來這些年,她也太縱着她了,什麼事情都有膽子做得出來,這次居然算計到她頭上來了,也該是好好給她長一智的時間了。
姚氏低着頭從莫老夫人的房裡退了出來,雖然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溼,心裡卻涌現出諸多的欣喜和無奈,她終於能挺直腰桿爲自己謀取想要的東西。
情深意重,恩愛異常?
她嘴角勾勒出一個嘲諷的弧度,那個男人,怎麼當得起這八個字?
“喲,這不是二弟妹嗎?”王氏的聲音突然拔高了許多,像是幾百年未見到姚氏一般的驚喜:“二弟妹,快來見見我這表妹,日後嫂子可要拜託你好好的照料我這表妹,尤其是她現在有了身子,可經不起什麼規矩。”
這些年,她嚐到的苦,終於要輪到姚氏來受了。
只要一想到,從此以後,姚氏日日起身,就能看到自個兒的夫君從別的女人的房裡出門,對別的女人萬般憐惜,她這心裡就一陣痛快。
姚氏面上帶着微笑,直視王氏以及她身後粉面玉豔麗,髮髻高聳,身段妖嬈迷人,扮相驚豔的佟湘玉。
這佟湘玉顯然在王氏的房中換了裝扮,納妾的當日,二老爺可是要宿在她的房裡。
此時淡暈銀泥寬袖長衫曳地,姿色羅抹胸裹得極低,露出一片雪白飽滿的酥胸,在一片包裹嚴實之中,分外的顯眼,下身是黃羅銀泥長裙,飄然風姿,裙下露出一雙精緻小巧的三寸金蓮,單絲紅底披帛隨風飄舞。
怎麼看,都是一副風流體態,而頭上依舊半點飾品沒有,臉上也如剛剛一般,不曾上妝,素面朝天,可是即使是這般,她那麼怯生生的站着,卻讓人覺得滿身飾品裝扮的王氏,頓時就成了她的陪襯,果然是美色過人啊!
姚氏正了正神色,認真的對着王氏說道:“嫂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這規矩不規矩的,還是等佟家表妹進門了再說。”
說完,姚氏目不斜視地從王氏和佟湘玉的身邊走了過去,還不忘提醒佟湘玉一聲:“佟小姐,這春日嚴寒,小姐雖然是莫府的客人,但是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外出時也該記得多加件衣衫,明白的人,知道佟家表妹是無心的,不知道的人,背後可要說是輕浮了。”
腳步微頓,目光轉向王氏:“嫂子現在也是主持中官的,雖然顧忌家中人多舌,但是爲佟家表妹添件春衫,也不會被說是徇私吧!”
一直停立在遠處的三夫人張氏一聲笑了出來,走上前來:“大嫂,二嫂說出了我心裡話,佟家表妹身子骨怪單薄的,你怎麼就捨不得一件春衫。”很是熱情的對着佟湘玉道:“佟家表妹,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到我那裡取一件春衫,我雖然不管什麼中官,但一件春衫還是拿得出來的。”
說完,拉起姚氏的手,親親熱熱的說話,離去,不理會那兩個氣得臉上浮現出青灰色的表姐妹。
王氏待這二人走遠後,方恨恨地唾了一口:“什麼東西!兩個窮酸之女罷了,僥倖做了莫家的夫人,便真的以爲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居然敢聯合一氣來笑話我!”
心裡想着,等一下到了莫老夫人那裡,一定要給這兩個上點眼藥。
王氏只顧着生氣,卻忘了,雖然張氏一向與她不對盤,但這般明目張膽的助姚氏,卻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