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太爺對自家兒子是又恨,又無可奈何,狠狠地瞪了威遠侯一眼,才道:“葉氏昨兒個已經將那孩子打得半死,你可不能再動手了。家哥兒到底年輕,人不風流枉少年,誰不會犯些風花雪月的錯事,只要能及時回頭,也就莫要太苛刻了。”
威遠侯聽着許老太爺話裡有話,臉色微僵,點頭。
老太爺頓了頓,又道:“你抽空和翰林談談,到底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兩個許字,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再說了上一輩的事情,自有上一輩自個兒解決,讓他該忘的就忘了,莫要再念着過去,人總要向前看的。”
威遠侯悶聲應了下來,心裡卻涌現出蒼白無力:他怎麼和那個孩子談談,那孩子從來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總是客氣疏離,任他怎麼討好,呈現給他的,永遠是微笑,完美無缺的微笑,就如同寺廟裡供奉的神像,神秘卻又高高在上,看着近,伸出手去,纔會發現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就如同他跟老太爺說得那般,或許在那個孩子的心中,早就不當他是父親了。
威遠侯一路心思重重,到了許諾家的房間,只見許諾家一身中衣,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見到威遠侯進來,身子陡然哆嗦了一下,瞧着威遠侯面色沉重如水,不由得嚇得渾身發軟,戰戰兢兢的一個勁的給威遠侯磕頭,顫抖着青紫的脣瓣,結結巴巴,道:“父親……饒……饒命……命……”
威遠侯乃是戰火中歷練出來的,最瞧不上許諾家的慫樣,頓時熄下去的火,又涌了出來,上前給了他一個耳光:“你這孽障,威遠侯的臉面都給你丟乾淨了,自個兒管不住褲襠裡的那玩意,拖到當庭廣衆之下丟人現眼,卻還生了賊膽,將自個兒的弟弟拖下水來,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丟人。”
一旁伺候着許諾家的姚姍姍聽了,心裡異常的不滿,威遠侯這話說的就讓人心涼,事情還沒查清楚,卻二話不說就認定是自家丈夫誣陷二公子金翰林,難道這事情真的就與金翰林無關嗎?
她和許諾家青梅竹馬,這個表哥生性荒唐,做事有些不靠譜,但卻是個謹慎的,或許是身份敏感,做什麼事情都有些畏畏縮縮,八大胡同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成心挖坑給他,又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
姚姍姍心中雖然有些不服威遠侯的話,可是一向膽小懦弱的她,又怎麼敢出聲反駁,不過心裡卻有了些主意,日後見着金翰林繞道走,決不得罪:若是八大胡同的事情,真是他下的套子,這人對許家可就沒什麼感情,更別說他們這一房了,避着點,不但少惹事,還能得公公的歡心——瞧威遠侯這樣子,一顆心都偏了過去,自個兒何必還要去惹他生厭。
姚姍姍雖然膽小懦弱,但是腦子並不笨,否則葉氏又怎麼會讓自個兒寶貝兒子娶一個庶女爲妻。
顯然許諾家真的沒有姚姍姍來的聰慧,聽了威遠侯的話,就覺得心裡委屈的難受,什麼叫將自個兒的弟弟拖下水,還不知道是誰將誰拖下水呢?這些年,他一直謹小慎微,夾着尾巴做人,在外面見誰都未語先笑,哪裡有這樣深仇大恨的仇人,八大胡同的事情,除了金翰林那個野種,他實在想不出誰還會花費這般心思,下套子給他,他丟了這麼大的人,受了這麼的委屈,可是威遠侯一句話不安慰他也就罷了,還這般說他,頓時,一顆心哇涼哇涼的。
不由得怒火中燒,一時間居然膽子賊肥起來,雙目瞪向威遠侯,卻在見到威遠侯黑的能照見人的臉色時,就如同一根銀針刺破氣球一般,“哧溜”一聲,那賊膽子都從孔裡逃跑了,嚇得軟成一團。
也不怪許諾家嚇成了一團麪糰,誰讓威遠侯此刻的神情實在太嚇人了,一雙眼睛充滿了殺氣,那種刀山血海中鑄就的冷冽,就像是一把利刀,狠狠地刺進許諾家的身體中。
又驚又怕,許諾家就覺得下身一熱,忍都忍不住,他拼命的加緊雙腿,卻止不住那熱潮一陣一陣的涌出來,頓時一股尿騷味撲鼻而來——他居然尿溼了褲子。
許諾家瞧着一旁不敢置信,看着他,張大嘴巴,目光呆滯的妻子,臉上頓時升起了一股子燥熱,熱的他渾身難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纔好,他再不濟,那也是男人,居然讓自個兒的妻子瞧見如此不堪的一面,這一刻,他恨不得就此咬斷了舌頭死了纔好。
不過,他到底沒去死,咬舌頭那是很痛的,他說到底還是沒有那樣的勇氣,惱羞之下,悽悽慘慘的叫了一聲:“父親,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話音一落,兩眼就那麼一翻,然後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上,如同一隻死狗一般,身上散發出一陣一陣的尿騷味,讓人聞之慾嘔。
姚姍姍此時終於從震驚之中,清醒了過來,瞧着許諾家居然就此暈死了過去,也顧不得什麼髒臭,忙一下子撲到許諾家的身邊,伸出手,用力去掐住許諾家的人中,嘴裡一個勁的叫着:“爺,爺,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若是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和兩個孩子可如何是好……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得痛不欲生,一把摸了眼淚,拼命的給威遠侯磕頭:“父親,你就饒了大爺吧,您知道大爺一向心性散漫,會做下如此錯事,都是兒媳規勸不力,您要打要罵,兒媳擔着,求您先讓大爺進去好好收拾一番,再請個大夫好好的檢查一番,萬萬不能因此傷了身子。”
姚姍姍正求得有勁,一道女子的嬌喝,在門口響了起來,只見葉氏紅着一雙眼睛,淚珠兒掛滿臉頰,心痛的看着地上暈死過去的許諾家,道:“老爺,諾家是我的兒子,您若是有什麼不滿,儘管衝我來好了,何必作踐孩子?老爺,諾家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您不是不知道,卻爲何還要如此刁難這個孩子。妾身知道老爺這些日子心裡不痛快,可是您也不能就此遷怒,將自個兒的孩子嚇到如此地步啊。”
威遠侯瞧着這婆媳二人,一唱一和的,不明白的人看了,還以爲他將自個兒的兒子怎麼了。
“慈母多敗兒。”威遠侯咬牙切齒,對一位護着許諾家的葉氏生出了無邊的怒火:“你就知道一味的嬌慣着他,出了這樣的醜事,你不勸着點,卻還這般添火加柴,要我說,這等丟人現眼的,還不如讓他自個兒自生自滅好了。”
瞧着地上死狗般的許諾家,威遠侯此時心裡只有深深的厭惡和憤怒:這樣上不了檯面的東西,怎麼會是他威遠侯的子嗣,要知道他十歲就上了戰場,十三歲一戰一舉成名,他這等英雄,生出來的孩子,不敢說文武雙全,卻也不會是紈絝子弟,就應該如翰林一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
兩個孩子這麼一對照,誰是好瓜,誰是歪棗,自然一目瞭然,威遠侯忍不住喝道:“都是許家的子孫,這孽畜比不得翰林來的沉穩。”又瞪了葉氏一眼:“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孩子,往日裡,你總是拈酸吃醋,什麼都和若曦比較,可是你也不想想,你哪一點能比她好?”
若曦二字,是葉氏這輩子的剋星,尤其是聽着自個兒丈夫嘴裡這般情深意長的叫着別的女人的名字,這對一向自傲美貌的葉氏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更何況自個兒的丈夫還貶低自個兒的兒子,擡高那個賤人的兒子。
孰可忍是不可忍!
若曦……若曦……爲何又是這個賤人?
這個賤人奪了她正妻之位,搶了她的男人,得了本來所有本該屬於她的幸福,如今她的兒子算計自個兒的兒子,到最後,還迷得他的丈夫一心向着他們母子,這還有天理麼?
葉氏瞧着眼前這個雙目瞪圓的男人,多年來藏在心底的怨氣,再也掩藏中部胡,瞬間爆發了出來,她豁出去,一手指着威遠侯,一雙美眸瞪得如同銅陵那麼大,語氣兇狠:“許澤,我錯看了你,夫妻這麼些年,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心會狠成這個樣子。諾家對外是你的義子,可是他的身份,別人不知,你難道不知嗎?你就會怪他不長勁,怪我溺愛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的這幅樣子,還不都是小時候落下的。”
葉氏想到自個兒做外室的日子,眼淚如雨:“你知不知道,當年他過得什麼日子,每次出去,都被其他的孩子砸得抱頭鼠竄,他們一邊砸他,一邊叫他野種,時間長了,他就不肯出門,養成了這麼一副膽小的性子。你現在怪他,怎麼不想想自個兒有沒有錯,不說我們母子在外面的那幾年,就說諾家回來後,你又管過他多少,心裡想着念着的都丟失的二公子。連帶着,瞧他也不順眼,你說說,哪次孩子見到你,不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這京中哪家父子相你們這個樣子的。”
葉氏越說越傷心:“我知道你嫌棄我們母子了,覺得我們礙着你的眼了,覺得是我們母子幾個礙着你們一家團圓了。你今兒個這般,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命,好啊,好啊,你就打死他吧,你先打死了他,我等一下就帶着另外兩個孩子,一起吊死在侯府的大門口,省的讓你看着鬧心。”葉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諾家這次是過分了,可是你也不想想,以他的性子,真能鬧出這樣的事情嗎?這其中要是沒有貓膩,打死我也不信,我自個兒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他是什麼性子。只怕老爺你心裡,也跟明鏡似得,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葉氏擡起眸光,眼淚迷濛的看着威遠侯:“侯爺,這些年,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怪我,怨我,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自問沒有做錯什麼,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能做的我,我都做了,就是對侯爺,我也是百依百順,我做了這麼多,你還不滿意嗎?若是你真的這麼恨我,當年就不要讓我進門,也省的讓我這些年覺得自個兒就放在火上烤,前進不得,後腿不得。”
在威遠侯的記憶中,葉氏向來是溫柔賢淑的,何曾向今兒個這般,潑辣的刺得人眼疼,即使當年他不能娶她爲妻,甚至連個名分都不能給她時,她也只是咬着脣,白着臉,默默的看着他。
可是,不得不說,這樣潑辣的她,卻有着一股無法難以掩飾的明豔,更有一種與往日不同的美感。
威遠侯看着這個陪着他走過無數日子的女人,不由得想起老太爺的話,是啊,她這些年,做的已經夠多了,對長輩,孝順敬重,對他,百依百順,就是對若曦也是恭敬尊重。更甚至,當年割肉救了她母親一命……她真的夠好,就是往日裡來往的兄弟都說他命好,娶了一個好妻子。
是啊,他不否認,葉氏是個好妻子,可是她卻不是一個好母親,她沒有將兒子教好,翰林那孩子,是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文有狀元之才,武有內衛身手,可是瞧瞧家裡的這幾個孩子,哪個能站得出來。
但是,他卻不得不承認葉氏說得也有道理,這些哪裡又能怪得了她一個人的身上,自個兒也有錯,這些年,他心裡還放不下若曦和他們的孩子,因爲若曦的冷淡,他連帶着看葉氏和幾個孩子也不順眼,動輒打罵,這才讓孩子們見到他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威遠侯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許諾家一眼,眼神漸漸地柔和了下來,沉默了許久,才低低的嘆息一聲,半響之後才道:“爲今之計,也只有將他送走了,這京城,他可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待下去,吐沫星子就能將許諾家給淹死了。
“送走?”葉氏心中一喜,她這番苦心總算沒有白費,威遠侯的決定和她心裡的盤算是一樣的,京城這地方,許諾家是不能再呆了,還是先送出去避避風頭,等到這風頭過去,再接他回來,一家人照樣團圓,到時候,她再磨着丈夫給他謀個閒職,也算是擺脫了一頭大心思。
葉氏和威遠侯同牀共枕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如何拿捏這個男人,更何況,她還有老太爺這個靠山。
威遠侯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我尋思着這孩子被慣的厲害,行事也不知道分寸,將他送到軍中好好歷練一番。”
“什麼?送到軍中?”葉氏失聲尖叫,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
什麼叫晴天霹靂,她總算是親身體驗過了,身子一個不穩,似是不認識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她兒子的父親嗎?這麼狠心的話,怎麼能說得出口?
威遠侯瞧着她模樣,心裡也不好受,沉着聲音,耐着性子勸道:“你也先別叫,我這麼做,都是爲了他好,你想想,他這事情鬧得這麼大,就算是我買了替身,送進去遮掩,可是他當時已經露了身份,誰還會相信,遮掩一來仕途算是毀了,這也罷了,威遠侯府也不是養不起一個閒人。可是,你真的想諾家變成一無是處的閒人嗎?你也說了,他小時候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我也不忍心,他就在這樣給廢掉了,如果一直將他留在京中,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出息了,而且就怕有心算計無心,說不得哪一日就有了什麼彌天大災,毀了自己不說,只怕還要拖累這一大家子,我倒是無所謂,拖着一個殘破的身子,就是真的去了,這輩子也值了。可是他的那些子女,日後在子侄可怎麼辦,難不成也要被他拖累嗎?”
他的雙眼死死盯着葉氏的雙眼,堅定地說道:“梅梅,你相信我,你若是還想他站起來,日後活出個人樣來,你就聽我的,保管沒錯,這世上能喚起男兒熱血了,除了責任就是鮮血。”
威遠侯說得誠懇,可是葉氏卻是呆若木雞,沒有絲毫的反應,許久之後,纔回過神來,不甘的搖頭,面蒼白軟弱,她伸手,拉着威遠侯的手,哀聲道:“侯爺,侯爺……我知道侯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諾家好,可是猴兒你想過沒有,咱們的諾家從來都沒有吃過苦頭,哪裡能忍受的了軍中的辛苦,再說了,最近邊疆都不太安寧,他的武藝又不好,若是讓他到了軍中,這刀劍無眼的,誰知道會不會……”
一想到自個兒活蹦亂跳的兒子,說不得缺胳膊少腿,或是身首異處,葉氏的聲音陡然尖利了起來:“侯爺,我求求你了,你不要送他走,他雖然會闖禍,可是本性不壞。侯爺,你要怪,就怪我好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好他。侯爺,你放心,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心慈手軟,我一定會教導他,好好做人。”她用力的拉了拉威遠侯的手:“若是侯爺還是不肯原諒他的話,您就好好的用鞭子抽他一頓。侯爺……我求求你了,不要將他送到軍中……”
聽她說的淒厲,威遠侯倒是有些不忍心了,他知道這對葉氏來說,是有些無法接受,可是,這個兒子已經爛到骨子裡了,若是再不用狠力整治,只怕真的要廢掉了,所以即使心裡不忍,可是嘴裡卻半點都不肯鬆口:“不行,這軍中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許家男兒,生來就是熱血男兒,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就這般窩囊而死。我原本早就存了這個心思,可是到底不忍,想着他自小就吃了不少苦頭,帶在身邊,能更好的教育他,誰知道,卻是害了他,讓他長於內宅之手,消磨了意志。你這個做母親的,若是真的心疼他,就不要再如此溺愛他了,這不是愛,這是害。”
這倒不是威遠侯臨時編造出來的,他的確是早就存了這個心思,只有遠離了葉氏的溺愛,老太爺的寵愛,遠離了身邊的狐朋狗友,讓許諾家去軍總歷練幾年,或許還能將他拉回頭來,可是一直不忍心,直到出了八大胡同的事情,他才定下心來。
葉氏此時終於顧不得她的算計了,往日的嫺熟,今日的潑辣,這一時間,那個還放在心上,只是捂着臉,一個勁的哽咽,懊惱不已:“侯爺,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沒將他教好,才讓他做出這等有辱門風的事情,你要怪,就怪我吧,只是決不能讓他去軍中,他不過是心智不夠成熟,才失了體統,日後……”
“就是爲了他的日後,才讓他去軍中。”威遠侯打斷葉氏的話:“若是還將他留在京中,你以爲他還有什麼日後嗎?我做了這等醜事,我雖然覺得面上難看,但是面子比起他的前途來,又算的了什麼,若是將他留在京中,能有出路,就是千人所指,我也不會將他送走,畢竟他到底是我的骨肉,是我許家的子孫,我總盼着他好,是不是?”
威遠侯見豆大的淚珠,如同珍珠般的滾落下來,伸手幫她擦了眼淚,道:“你也別哭了,他的事情,我想清楚了,軍中大多是我的舊部,他過去之後,也有個照應,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過個一兩年,必然給他配個什麼功勞,到時候得個一官半職回來,要比現在好多了。”
他拍了怕葉氏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總會護着她的,這事情就這般定了,你要是有什麼話要囑咐他的,你就好好的跟他說,若是他不解釋我的苦心,你就細細的和他說,他總會明白的。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這般混下去。”
葉氏還想開口說些甚麼,可是威遠侯的臉已經完全沉浸了下去,冷冷地說道:“如果你覺得這法子行不通,不肯讓他去軍中歷練,我也不能強迫你,那也只好讓他留在京中,日後時時在衆人的嘲笑譏諷聲中度過。你覺得這兩條路,你選擇哪一條?”
若是這般,和毀了他,有什麼區別?就是在心智堅強之人,又怎麼能忍受日日的嘲笑譏諷?
威遠侯明白葉氏這人雖然已是糊塗,但是總會想起來了,說完了這番話之後,就留下她自個兒去想明白,自己揮一揮衣袖,轉身而去。
葉氏雙眼無神的看着威遠侯的身影消失,只是咬着脣,努力的不讓自個兒的哭聲驚動了別人。
姚姍姍蜷縮了許久,努力降低自個兒的存在感,總算熬到威遠侯離去,這纔敢動了動身體,喚了丫頭婆子,將許諾家擡到內室去。
葉氏身邊的丫頭秋水瞧着自家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有些擔心:“夫人,您看這事情是不是要拿到老太爺面前,這整個許家,也只有老太爺能壓一壓侯爺了,說不得或許大爺的事情,能有個眉目。”
“沒用的。”葉氏轉頭看向秋水,面上哪裡還有眼淚,取而代之的是沉穩:“侯爺的性子倔強,只怕定下的主意,就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就是老太爺出手,也一樣。”
若是她猜測不錯的話,老太爺定然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替許諾家說了好話,否則,侯爺不會只是一個耳光這麼簡單,她和老太爺能做的,也就是到這裡了。
她若是再不識相,吵鬧不休的話,不過是白用功罷了,而且還會讓他厭煩,覺得她的做法不對,耽誤了兒子的前程。
秋水有些不捨的皺眉:“可是進軍隊,是不是太苦了點……”
葉氏嘆息一聲,卻中肯的分析道:“侯爺的話,也不全是沒有道理,去軍中,也不定就是大公子的緣分。”
……
“公子,梅弄院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說侯爺想將大爺送到軍中。”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葉氏的梅弄院的消息,就到了阿寶的手上。
“我這父親倒是個心軟的。”金翰林嘴角漾起淡漠的笑意:威遠侯爲了這個軟蛋,可謂是煞費苦心,果真當得起慈父二字。
他下了這麼多本錢,費了這麼多心思,買通花魁,在他的酒裡下藥,讓他在興頭上被拖出去,又驚又嚇,自然就受不了刺激,坐實在了罪名,就是威遠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
“花魁和那個刺激許諾家的男子可安置好了?”金翰林問道。
阿寶眼中立刻升起了佩服之色:自家的公子就是厲害,居然連許諾家會藏在人羣之中,都能想到,居然讓那花魁的相好的也藏身人羣,到時候逼他顯身。
“二人當日已經連夜離開了京城,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京城一步的。”
金翰林點頭:“不回來就好。”
“那下面我們做什麼?”阿寶向金翰林取經。
“等。”金翰林輕輕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我那好父親只怕此時已經是來我院子的路上。”
這麼多人在他的耳邊吹風,以他的性子,定然會問個清楚的。
金翰林歪了歪腦袋,笑得好不開懷:若是他一口承認是他動手腳,他的父親會是什麼表情?
想想,都覺得十分的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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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受不了啦,明兒個早上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