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夕陽西斜,睿王府的馬車使出璨寶閣。
璨寶閣位於京城最爲繁華之地,車外的嘈雜傳入車內,車裡齊滿滿微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形成了一排陰影,秀氣的眉頭皺着,一臉沉重。
就在剛剛,她的九哥語出驚人,竟然說出讓她與乾熠和離的話來。這話雖然驚世駭俗,但是齊汣平常的行爲舉止來說,這也沒什麼值得齊滿滿驚詫的。
只是齊汣的自稱讓齊滿滿不安,本主?齊汣竟然就是那個世人嘴裡神秘非常,身份尊貴的靈族少主!
便是文華帝這樣眼高於頂,心思狠辣的一國君主也不能輕易的應付了他,只得行使這拖延之計,說什麼明日在宮中設宴商討此事。
驟然,身體一輕,齊滿滿穩穩的落到了一個寬厚的懷抱裡,依舊帶着淺淺的藥材味道。
“我不準!”乾熠俊美的五官已經爬上冰霜。
齊滿滿睜開眼睛,眯成一條線,入目的是乾熠絳紫色繡雲紋的衣裳,擡起頭盯着他抽緊的下頜。
宛如一道紫光絕豔,這個男人無論的任何時候都會給人以驚豔的感覺,初見只不過覺得他長相絕世,可是剛纔,即使面對威嚴沉重的文華帝,華麗妖冶的齊汣,朗朗青竹的封筠亭,這個男人還是能不遜色半分。
對他的蟄伏,齊滿滿曾經也是心疼過得,只不過他從沒有對她放鬆過警惕,生性也過於涼薄。
上一世的教訓太過於慘痛,齊滿滿不敢再放任自己,心一旦送給別人,那便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之所以答應跟着他回睿王府,不過是擔心知茶她們,她今天出來只帶了知書知趣,剩下的人都還在睿王府裡,雖不願信乾熠不會拿丫鬟們威脅她,可是誰又能保證呢?
心一寸寸的往下落,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對乾熠的信任可謂降到了極點,到了這時,她纔不會認爲乾熠是念着夫妻情意才說出這番話來。
從未這般冷靜過,到了今天,她齊滿滿不可能在想着過什麼韜光養晦的安寧生活。
齊汣這驚天一語,實實在在的把她送上了風頭浪尖,試問一個坐擁璨寶閣,身後有齊家軍五十萬大軍爲倚仗,又與靈族拖不了干係的女人,誰又能不想收爲旗下呢。
齊滿滿低低的嘆氣,她不過是想借睿王府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不在牽扯情愛,更不要踏入勾心鬥角的權利圈,目前看來是不能夠的了。
下巴被人粗暴的卡住,齊滿滿的眼睛不得不對上上乾熠的眼。
漆黑明亮的丹鳳眼,眼底卻是驚人的猩紅,齊滿滿心一抖,避開那灼熱的視線。
“答應我,你不會離開我!”乾熠低低的喝。
手不由的抱得更緊,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坦然,沒有任何感情的起伏。那種毫無波瀾的眼神讓他心慌。
慌不遮掩下,唯有抱緊她才能證明他是真的擁有了她。
也許他做錯了,從剛開始他就錯了,不該對她刻意的冷漠,更不該讓她冷了心。
太多的不該充斥着乾熠的腦子,原以爲還有很多時間,也想着等事情都塵埃落定下來之後,再懇求她的原諒,就算到時候她要打要罵都隨她。誰又能預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她怎麼會跟靈族的人牽扯不清?他是男人,怎麼會看不出靈族少主眼中的志在必得。
更令乾熠恐懼的是,齊滿滿對靈族少主的全心依賴。
“你與慕琰清什麼時候.....”牽扯在一起的。乾熠嗓子裡泛着腥甜,心中的妒忌鋪天蓋地的而來,是的,他嫉妒。
齊滿滿從來沒有如此信任過他,就像現下,她被他固在懷裡,她掙脫不得,卻也是僵着身子,不會有一刻放鬆。
“慕琰清?”齊滿滿並不認識這個人。
乾熠看着齊滿滿的表情不似作僞,心裡的的不解加劇,但還是咬着牙說道:“就是靈族少主!”
九哥?齊汣什麼時候成了慕琰清!
齊滿滿想起走出璨寶閣時,齊汣看着她沉沉的說過,一切都交給他,什麼都不要管的話。心裡有些不適,這話說得曖昧,在齊滿滿心裡,齊汣就是她最信任的哥哥,要說男女之情,那是一絲一毫都沒有的。
壓下心中的異樣,齊滿滿冷着臉復有看向乾熠,一張精緻絕倫,傾城絕色的臉龐毫無保留的露在乾熠的眼前。
“你給我說說靈族的事吧!”
乾熠仔細的觀察着她的表情,看出她是真的不知道靈族之事,暗暗的鬆了口氣。
“嗯。”
齊滿滿掙扎着不讓他抱,乾熠半分都不鬆,甚至惡言惡語的說:“昨晚還與我同牀共枕,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嘛。”
左右是掙不開的,齊滿滿也不再動,反正他都不怕熱,她又矯情什麼?
可能是她的乖巧取悅了他,乾熠便開始娓娓道來。
靈族的先人是從海外的世界而來的,靠岸後聚居在靈山,那是這片大陸還沒有分裂成四國,是由一個始皇帝領導的統一大國,有外族人入境並且佔了本國土地,始皇帝那裡肯容,便召集了數十萬大軍包圍靈山,想一舉殲滅外族人。
豈料,數十萬大軍非但沒有殲滅靈族人,反倒本靈族人幾乎全滅。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敢輕易的動攻打靈山的主意。
後來的百年裡,靈山在靈族人的治理下,不僅不再是以前的瘴氣瀰漫,荒草叢生,而是山明水秀,甚至於山腰上長滿了名貴的藥材,據說成了精的人蔘都以幻化成了人形。
巨大的誘惑下,國主再一次動了貪念,這一次集結了百萬大軍攻打靈族,誰知軍隊還未出手,便紛紛倒戈,刀劍指向國主。
這片大陸陷入了空前的戰亂中,也因此一役分裂成了現在的北冰、西涼、大易、南詔四國。天下人皆說靈族乃是天神下凡,法力非凡,根本不是肉體凡胎可能踏足的。
加之靈族之人多低調,偶爾露面也是救治病患,故而,在這片大陸上,靈族擁有超然於世的地位。
最特別的是,靈族的每一任宗主都是女子,靈族內稱之爲‘聖女’。但是到了這一任,竟然破天荒的要傳位於男子。
就是剛纔所見的慕琰清,他是幾百年來,靈族唯一的男子少主。
此人外界多有探究,但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但是有一條卻是肯定的,那便是慕琰清在靈族內的威望極高,甚至可以說是超過了此前的任何一人宗主。
低沉醇厚的男聲不間斷的在耳邊迴響,齊滿滿盯着乾熠一張一合的嘴,不知道怎麼就出了神。
原來,齊汣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慕琰清。
除了很小的時候,齊汣幾乎沒怎麼在齊府裡呆過,天天在外面東奔西跑,甚少有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什麼。
就算齊滿滿算是跟他親近的,也只知道他在經營着璨寶閣,對他的另一重身份也是一無所知的。
齊滿滿當然也知道,就算她問,齊汣也不定會說這其中的隱情。
在璨寶閣內齊汣邀她合奏一首,便已經是極限的解釋了吧。有些慶幸,雖然心裡也是有懷疑的,但是齊滿滿還是堅定的認爲他就是她的九哥。
若是剛纔齊滿滿有半分的排斥,說不好齊汣就能做出不認她的事來。
“滿滿?”乾熠低頭睨着她。
察覺到她長久的沉默,心裡的不安又涌了出來。
“嗯?”齊滿滿回神。
“靈族少主爲什麼認識你?”換了種問法,乾熠不在同剛纔般咄咄逼人。
齊滿滿正要開口,車外華才叫道,“主子,到了。”
馬車一頓,齊滿滿正欲站起身來,乾熠扯住她,不讓她逃。
“我心裡很亂,一時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讓我靜一靜。”
不得不放開手,乾熠到了這地步哪裡還敢半分逆了她的意思。
他心裡再明白不過,齊滿滿對他沒有半分感情,甚至還有濃濃的厭惡。
心裡突地抽搐,他總以爲時間還多,這輩子還長....
齊滿滿回了金玉堂,直接進了內室,簡單的梳洗一下撲倒在牀上。
她需要休息,靈族少主,九哥,甚至與靈族與鎮國公府,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繫?這些年九哥隱瞞身份,父親齊德勝到底知道不知道,就算知道又知道多少呢?
頭疼的要裂了,呼呼然然間,齊滿滿就這麼睡了過去。
外院,知書知趣跟知茶知酒嘀嘀咕咕的說着出門的見聞。
當然最重要的是,九公子以前都是隱藏了容貌的,可算看清了真面目,那可真真是風姿無限,豔絕天下。
“我就不信,知趣姐姐說的太過誇張了,這天下哪有人能比自家王爺長得俊俏。”
知酒不信。
知趣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齊汣而今的容貌,這說起來很奇怪的,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九公子,但是五官卻變了那麼多。
知茶不似他們那般興奮,只是低低的問向知書,“知書姐姐,你說這事會怎麼收場?”
她問的,自然是九公子要皇帝下旨要王爺王妃和離的事。
知書搖頭,她心裡也亂的很,這一切來的太快,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啊。
灰色的信鴿飛過長空,落在院中。
知茶急忙拿過鴿子,解開它爪子上綁着的字條。
“上面寫的什麼?”
“滄公子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