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記憶是很奇怪的,N年前發生的事情,從未被提起過,突然就被勾出來了,清晰如昨,而勾起這個記憶的,不過就是一個念頭。
林子君想着孟元坤家門口的電影場有兩百多人,密密麻麻地坐在那兒看電影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來這個場景和以前自己聽過的一個案例何其相似?
林子君上警校的時候,教官舉過一個案例,不是什麼大案,不過是一幫人在農村的婚禮宴席上發生了衝突,其中一人不知被誰用石頭砸到了,瞎了一隻眼睛。
這不過是一起聚衆鬥毆案中的重傷害而已,當時所有的同學都覺得很好查,現場十幾桌百十口人,總有人看到吧。
但,事實上,這個案件當初還就卡住了,沒有一個人說自己看到誰扔石頭了。
檢察署兩次退查案件,要求警察署查清楚到底誰扔的石頭。
包括林子君在內的所有同學都愣了,所有人都做了筆錄,竟然沒人作證,這還真是個問題。
教官見大家都傻眼了,才說出這個問題最終的解決辦法。
一個已經退休的老警察出手了,把所有在場的人按桌次又談了一遍,竟然把所有的人都定了位,包括面向哪個方向。
首先,誰在哪一桌哪個位置,哪些人是一夥的,打架時可能會動手的人,全都定下了初始位置,這個很好定,一問便知。
然後,衝突剛起時,誰動了,動到什麼位置了,誰動手打誰了,全都理出來了。這個工作量就大了,需要各桌的人互相參照、互相印證、去僞存真。
最後,眼睛受傷的人在哪一桌、哪個位置、面向哪個方向,石頭從哪個方向過來的,那個方向上有幾個對方的人,這個都有人知道。
好了,老警察根據反覆談話的內容,畫了十幾張平面圖,竟然直接鎖定出了嫌疑人。
最終,經過審訊,嫌疑人在如此詳細而強大的證據面前,不得不交待了自己從地上撿石頭砸傷受害人的行爲。
所有的同學看着教官在黑板上畫出來的平面示意圖,都被震呆了,案件居然可以這樣辦?這得多大耐心啊?還得極度細心才行,哦,豐富的經驗也必不可少。
雖然,孟元坤家門口看電影的人更多,成分也更復雜,但,絕大多數的人還是應該能記起最後那晚的情況,因爲,那天下了雨,大家才紛紛散去,這屬於特殊情況導致的記憶深刻。
等盧克林的這一輪調查結束再說吧,畢竟,如果沒有特別情況的話,酒店、賓館從業人員的記憶週期很短,每天都千篇一律地工作,留下的記憶最是模糊,監控錄像保存的時間也不會太長。
呃,監控錄像,我艹,怎麼一不小心就會忽略這麼重要的證據?不知道盧克林能不能想的起來,萬一兇手是遊客,這監控錄像的作用可就大了。
盧克林正在前臺看監控,見林子君過來了,說道:“林處來的正好,原以爲用避孕套的人很多,沒想到一查不是那回事,客房的避孕套比外面的貴了好幾倍,很少有人用那玩意。
這是最大的酒店了,案發前十天到案發當天,一共纔有兩個人使用了避孕套,我剛看了監控,都是一男一女同時來入住的,兩對,應該可以排除。”
這話,當然是有道理的,一般,一同出遊的男女,要麼是夫妻,要麼是戀人或者情人,應該不會是作案人。
“盧大隊,不管有沒有客人使用避孕套,只要酒店、賓館有監控錄像的,我覺得都該做個備份,以防萬一。”林子君提醒道。
“嗯,明白。”盧克林當初沒往這方面想,確實忽略了,現在想到了,自然要做好備份。
鬆陵鎮的旅店業一共有三十多家,和餐飲、土特產店基本上算是三分天下了。專案組也差不多有三十來個人,中午一起吃的工作餐――盒飯,旅遊景點常見的那種。
盧克林笑着對李青雲和林子君說:“也跑了半天了,消耗也不少,不如我請兩位出去嚐嚐鬆陵的特色小吃吧。”
林子君一來覺得吃盒飯挺習慣,二來覺得這麼多的兄弟都在吃盒飯,哪能搞特殊化?那可是脫離基層、脫離羣衆的節奏。便回答道:“不用不用,吃盒飯挺好的。”
李青雲說的更直接些:“我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旅遊的,就吃盒飯。”
盧克林似乎早已料到兩人的態度,說道:“好,那就吃盒飯,委屈兩位專家了。”
林子君笑笑,這個盧克林也是個秒人,估計也就是隨口一問,根本就沒打算真要安排到外面去吃。
搞刑偵的,別說吃盒飯了,啃幹饃饃都有過,忙起來一兩頓飯不吃也是常有的事。
吃完飯,李青雲、林子君還能回房間休息,其他人還得接着上午的工作繼續查避孕套。
林子君和李青雲、盧克林一起回房間的時候,林子君對盧克林說:“到你房間聊聊,我有個想法,請李老和盧大隊給把把脈。”
盧克林還無所謂,認爲無非是三個人碰碰頭,研究一下案情。
李青雲聞言卻是一喜,這個林子君雖然年輕,但思維敏捷,是個經驗極爲豐富的實幹家,他的想法,想必很值得期待。
到房間以後,林子君把門關好,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八月三十一號晚上因爲下雨,屬記憶理論中的特殊情況,一般人都會印象深刻。我們可以反覆多次詢問,給大多數人定位。
孟潔遇害,有些人是可以排除的,就是始終沒有離開電影場的人。
順利的話,偵查範圍可以縮小到一個極小的程度,不論酒店、賓館的排查結果如何,偵查方向就算出來了。”
說完,林子君拿出紙筆,結合當初在警校時教官教的方法,畫了張示意圖出來。
這是個土辦法,一直沒有普及的預審實戰案例,但卻是目前孟潔遇害案的最有效的方法。
李青雲和盧克林聽完了林子君的解說,都覺得可行,雖然很麻煩。只要能有利於破案,誰還怕這點麻煩?
盧克林當即表示:“這時候反正也沒有其他辦法,等排查人員回來之後,我立刻安排落實下去。”
林子君不放心,又仔細說了些注意事項,纔回房間。
從窗戶裡往外邊瞅了幾眼,林子君看到兩個排查人員進了一家旅社。
刑警,是全天候工作的警種,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有他們的身影。
正是這些既非好父親、又非好丈夫的警察,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犧牲,不遺餘力地打擊各種刑事犯罪活動,纔有百姓的安居樂業和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