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冷了以後,麻辣燙的生意越來越好。{shuKeju }葉佳文算是做成功了,人們對於新鮮的東西總是特別有熱情,吃過以後馬上就一傳十十傳百,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天天晚上隊伍要排十幾米,不光學生,連學校裡的教職工也慕名來吃,附近的居民晚上也來湊熱鬧,聽說還有經朋友介紹以後大老遠坐車來吃的。
一個炒麪攤的人看葉佳文生意做得這麼好,就來討教秘方,也想來分一杯羹。葉佳文沒馬上答應,晚上推車回去的時候就跟張遠新商量該怎麼辦。
張遠新說:“方法教他們也不是不可以,讓他們花錢買,給他們把鍋爐車都配好,連秘方帶鍋爐,八百塊錢一位,也是個賺錢的方法。咱生意那麼好,肯定還會有很多人要來買,八百一個,多賺呀!”
葉佳文說:“八百一個,太便宜了,至少要一千。一千塊錢他們半個多月就能賺回來。”
張遠新嘿嘿直笑:“好,一千好,你真會賺。”趁着大晚上路上沒人,湊到葉佳文身邊,曖昧地往他胯.下摸了一把,嘖聲道:“你說你這玩意怎麼就不頂用呢,你這麼會持家,要是你能多用點這個,哥哥我就勉爲其難收了你做小,每天伺候我。”
葉佳文翻翻他白眼:“呸,你去找根擀麪杖自己玩去,我有我家向青雲了,你倒貼我都不要。”
張遠新惡狠狠地擰了他一把,結果兩個人又一路吵吵鬧鬧地回去了。
但是回去以後葉佳文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仔細合計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賣了。如果現在賣,賣的只是技術,老實說這技術值不了多少錢,麻辣燙又不是他們發明的小吃,只是在四川小吃的基礎上稍作改動,有點廚藝的人只要能拿到原方自己也能改,說不定改的比他們還好吃。而且他要是現在把東西賣給別人了,別人還可以再拿去賣給其他人,他想管也管不了。以後就算滿大街的麻辣燙都是從他這裡傳開的,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了。
不是不能賣,但是現在不能賣,要等做出名頭以後再賣,到時候賣的不光是技術,主要是個牌。比如說,後來風靡一時的豪大大雞排,加盟豪大大的,誰是真的要跟豪大大學個炸雞的技術呢,還是因爲人家這個名字打得響,有人衝着這個名號來買東西,所以大家都要加盟。等自己有錢租鋪,開家串串香麻辣燙,可以去工商局註冊名字,以後串串香的名字打響了,就算滿大街都是麻辣燙,還是有人心甘情願捧着錢來加盟,要沾這名字的光。
於是第二天那個賣炒麪的來再問的時候,葉佳文婉言拒絕了,加緊在學校周圍看起商鋪出租的消息來。
十月初的時候,向青雲跟剛生產完的向海蓉通了個電話,葉佳文很關心地在旁邊聽着。向海蓉母平安,新生的是個男孩,已經取好了名字,叫向曉龍。向海蓉在坐月,向曉龍現在已經被送到外婆家暫時藏起來了。本來是想交給爺爺奶奶帶到鄉下去,但是爺爺奶奶現在在兒媳婦那裡,沒空管他們,所以只好先藏在外婆家。
葉佳文在旁邊聽電話的時候幾次想把電話接過來親自問話,但是忍住了。!這時候他應該和向海蓉還不認識,莫名其妙去搭話也太奇怪了。
上輩向曉龍是到了三四歲才被送過來的。孩都會說話了,該受教育了,要上幼兒園了,連個戶口都沒上,沒辦法,趕緊的接過來過繼給向青雲他們。別看孩小,三四歲,話已經會說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剛到S市那段時間裡,葉佳文和向青雲擔心他會哭鬧,但是他一點也不哭鬧,只是很孤僻,不理人。讓他出去跟附近小朋友一起玩,他就蹲在旁邊看別人玩,也不參與。最早的時候他根本不理葉佳文,直到一個月以後,他纔跟葉佳文講話,講的第一句話是:“奶奶說你是壞人。”第二句話是:“你不壞。”
在向曉龍的認知裡,他是被父母拋棄的。向海蓉意外生下了他,爲了丈夫的工作,爲了全家有口飯吃,這個孩註定了不能光明正大跟爹媽一起生活。斷奶之後,他就一會兒被奶奶爺爺帶,一會兒被外公外婆帶,難得被爹媽接回去,他媽抱着他哭一會兒,又要把他送走了。所以他不哭不鬧,但這不代表他不傷心。
雖然向曉龍算起來是向青雲的大外甥,和葉佳文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但是可能是因爲葉佳文自己這輩是不會有自己的小孩了,可能是這個小孩長得很像向青雲,他是真心把向曉龍當自己的親生兒疼的。小孩是分好賴的,誰對自己好,他心裡很清楚,雖然他還是不怎麼搭理葉佳文,但是態度已經不是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向曉龍剛來的時候,是葉佳文和向青雲日過的最舒坦的時候,房買了,家裡有閒錢,葷菜也不用算計着買,所以葉佳文格外疼向曉龍,玩具都給他買最好最貴的。後來他們家沒落了,向曉龍就跟着他們吃苦,有句話說窮人家的孩早當家,向曉龍確實很懂事,小學的時候就幫人送送牛奶報紙之類的賺點硬幣零花,有一次他好容易攢夠了五十塊錢,還拿出來給葉佳文說要補貼家用。
但是向曉龍也不是一直那麼好的,養過小孩的人都知道,小孩有一段時間是最惹人討厭的——叛逆期。
向曉龍的叛逆期也很厲害,他以前對向青雲和葉佳文的事半知半解,到他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已經什麼都明白了。在叛逆期裡面,他開始變的憤世嫉俗,和不好的小混混在一起學抽菸,成績一落千丈。他憎恨這個世界,憎恨所有人,憎恨拋棄他的父母,憎恨學校裡喜歡找他麻煩的老師,憎恨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收養他的兩個男人。他開始和兩位父親吵架,吵的最兇的時候,他指着他們說他們是噁心的同性戀,還玩過離家出走。這是葉佳文最煩心的一段時間。
向曉龍年紀再漲一兩歲,就沒有那麼尖銳了,漸漸又開始聽話,煙也不抽了,壞朋友也不交了。但是以前也會管葉佳文和向青雲叫葉叔叔和大舅,這段時間裡他就不這麼稱呼了,常常都以“喂”代替,或者索性直呼其名。向青雲因爲這個說過他幾次,葉佳文連說都不說他,因爲他確實覺得對不起向曉龍,讓這個無辜的孩在外面也跟着他們一起遭受了不少白眼。
有一天早上,葉佳文和向曉龍又吵了一架。起因是向曉龍有個飛機模型,是勞動課上自己做的,跟同學打鬧的時候碰散了,他就拿回來準備修。葉佳文看見一堆殘破的部件,以爲是弄壞的玩具,隨手就丟了。向曉龍找不到東西以後就去問葉佳文,葉佳文告訴他丟了,他大發脾氣,還隨手砸了個碗。這天向青天老早就去上班了,正好不在家,向曉龍和葉佳文大吵一架以後背上書包怒氣衝衝就跑了。葉佳文看着地上砸碎的碗的碎片,又傷心又委屈,忍不住哭了。他上午在大學裡正好沒課,就先把碎完收拾了,然後去翻垃圾桶,把飛機模型的零件一件件找出來,洗乾淨,用膠水粘拼好,放在向曉龍桌上,然後纔出門。晚上向曉龍回來,一直沒出房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叫了他幾次他纔出來,眼睛有點紅,看了一眼葉佳文,又迅速把目光挪開了。吃完晚飯,葉佳文到陽臺上抽菸,向曉龍跟過來,在他背後站了一會兒,輕聲說:“爸,對不起。”
從那以後,向曉龍開始管葉佳文和向青雲叫爸爸了。
葉佳文跟向青雲說:“咱給小龍買點玩具吧?或者送點什麼禮物好呢?再封個紅包吧!”
向青雲有些驚詫地看着他:“你怎麼這麼高興?”
葉佳文翻翻他白眼:“我就是高興,小龍小龍,龍騰虎躍,這名氣起的多好,將來肯定是個好孩。”
向青雲看他這樣,忍不住笑了:“你很喜歡小孩嗎?不然以後我們領養一個。”
葉佳文想想向青雲弟弟妹妹們的孩,撇撇嘴:“也不是個個都喜歡。就是向曉龍,感覺和我特有緣,聽了名字我就喜歡。”
向青雲攬住他親了一下:“那以後我想辦法讓這孩認你做個乾爹!對了,我過幾天正好要去A省出差,我順便去看看大姐,看看小龍,拍幾張照片給你看。”
葉佳文的眼睛馬上就亮了:“好啊好啊,我買點玩具你帶上,送給小龍的。”
向青雲去出差,正好張遠新這幾天生病了,葉佳文晚上只好一個人推着車去出攤。他們麻辣燙的生意有很多回頭客,有些人喜歡這個味道,天天晚上出來吃,當成晚飯吃,還會給葉佳文他們提很多建議,增加哪些食材之類的,一來二去,葉佳文跟一些老客人都混熟了。
這天晚上葉佳文只有一個人,又要收錢又要下東西煮,手忙腳亂,連續下錯了兩次東西,把給A的菠菜加到B的碗裡,弄得顧客都不開心了。葉佳文只好賠笑又賠罪,要麼給人退錢,要麼重新給人煮一份。就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葉佳文扭頭,只見一個看起來大概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對他笑了笑:“你又弄錯了,海帶不是這個碗的。”抓着他的手移動到另一個漏勺上方,“是這裡的。”
跟他說話的人也是這兩個月的老顧客了,一個禮拜起碼要來吃三次,葉佳文也已經認得他了。其實這個人第一次來葉佳文就注意到他了,小夥長的脣紅齒白的,鼻樑很高,一雙桃花眼特別招人,就跟電視明星似的。吃麻辣燙的時候已經有幾次有女學生跟他搭訕了,搭訕的結果怎麼樣,葉佳文倒沒注意。
那個人把他手裡的漏勺接了過來,把他往旁邊擠了擠:“你收錢,我幫你下。”
葉佳文目瞪口呆,但是這人已經熟練地把串串上的東西往漏勺裡丟了。排隊排到的一個學生喊道:“我要貢丸、魚丸、海帶、菠菜……”這人抓起他報到的食材下鍋,還用胳膊肘捅捅葉佳文:“愣着幹嘛,收錢啊。”葉佳文從來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人,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趕緊收別人遞過來的錢,數好零錢再找回去。
有了人幫忙,葉佳文的動作就快多了。煮了幾單以後,葉佳文發現這人做的還不錯,而且不像有什麼壞心眼的,心就放下了,一邊數錢一邊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擡手抹了把被熱氣薰出來的汗,說:“陸清。”
葉佳文跟陸清忙到晚上十一點,排隊想吃的人還有很多,但是帶出來的食材已經賣光了,人們只好失望地散開。葉佳文捻起短袖的邊擦擦臉上的油汗,笑着問陸清:“我怎麼謝你?”
陸清指指還剩下的幾串,很詫異地問:“這難道不是你給我留的?”
葉佳文說:“是給你留的,呃……”
陸清笑道:“這就夠了,你還要怎麼謝?以身相許?”噙着笑上下打量葉佳文,“我可以考慮考慮。”
葉佳文因爲本身是同性戀,被他這麼一說有些敏感地愣了一下,但也知道這是個玩笑,尷尬地笑笑,把剩下的幾串東西也煮了。
兩個人捧着碗坐在馬路牙上,陸清吃麻辣燙,葉佳文陪着他,自己不吃。陸清問他:“你怎麼不吃?”
葉佳文說:“天天煮這個,身上都是這味道,哪還有胃口。”
陸清笑笑,一邊擦汗一邊問他:“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你另外兩個搭呢?”
葉佳文說:“一個病了,一個出差了。”
陸清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出差?我以爲你們還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出來勤工儉學的。”
葉佳文心想,我都三十七了。笑說:“大學畢業都一年了。”
“什麼學校畢業的?”
“B大。”
“噢?大學畢業怎麼幹這個?學什麼專業的?”
“學土木工程的,日不好過啊,出來賺個外快。”
“土木工程?”陸清挑挑眉毛,笑了:“那咱還是同行,我也是學土木工程的,”對着身後的A大校園努努嘴,“我就是這畢業的。”
“啊,”葉佳文說,“A大的土木專業很好啊,以前我也想考來着,沒考上。”
陸清嘴裡塞着一枚魚丸,鼓着腮幫,若有所思地看着葉佳文:“我自己辦了家小公司,房產和建築都做的,你現在白天做什麼工作?”
葉佳文有些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開公司的?看起來年紀不大,倒是真人不露相。他沒說自己的情況,問道:“哦?你開的什麼公司?”
陸清把魚丸嚥了下去:“金星房地產有限公司。”
葉佳文一下愣住了。金星!十五年以後資產上千億,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現在就坐在自己身邊吃自己煮的麻辣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