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又感覺疼了,隱隱約約還有哭聲,爲什麼人死後還擺脫不了痛苦呢,可是這疼痛不像是從胃裡傳來的,而是全身各處都疼,腿上、胳膊上、背上、屁股上,葉蓉使勁睜開眼睛,發現玉人兒美女姐姐正哭得梨花帶雨,還一邊對她拳打腳踢。
“你這個魔鬼,你殺了我的小參,還我的小參。”
美女姐姐的頭髮散開了,含淚的丹鳳眼裡噴發着憤怒,一張桃花臉被淚花抹得亂七八糟,衣襟上的絲帶斷了一根,與昨日的美麗恬靜判若兩人,活脫脫一個瘋子。
“你這個瘋子,放開我,你說的什麼啊,我一點也聽不懂。”葉蓉想扯開她,無奈她力氣大得驚人。“你再不放開,我就要被你打死了。”
美女姐姐鬆開她,將葉蓉昨天晚上熬湯用的野山參抱在懷裡,一把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葉蓉這才明白,她嘴裡的“小參”就是這棵野山參。也難怪,這個野山參少說也有兩千多年了,價值連城啊,人家能不心疼嗎,她自知理虧,只好討好着說:“你昨天不讓我進門,我餓得難受,而且我有很嚴重的病,癌症,可能你不知道,你活着的那個年代是沒有這個詞的,這麼給你說吧,是一種得了不久就會死的病,一發作起來還很痛苦,我昨天就是發作了沒辦法才吃你的人蔘的,以前爸爸就經常給我吃這個,不然我早就死了,我已經死過一次纔到這裡的,再死一次不知道會去哪裡。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尋死嗎,是因爲我知道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活,每天還要接受各種各樣的治療,我不想再看到爸爸和丈夫爲我的病傷心,我死了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對他們也是。”
葉蓉努力把自己說的很可憐,希望能喚起美女姐姐的同情心,至少她不再打自己,至於賠償,她也沒有那麼多錢賠她。這不是在人間,如果在家裡,爸爸拿出這點錢是沒問題的,在這個時候,她首先想到的是爸爸,不知道爸爸知道了有何感想。
美女姐姐猛然擡起頭,眼睛因爲過度憤怒和傷心有種莫名的空洞和恐怖,葉蓉有點害怕了,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她竟然不爲所動,她不會要殺了自己爲她的小參償命吧,發瘋的女人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她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葉蓉驚嚇得連連後退,“瘋姐姐,哦不,美女姐姐,在沒有得到你的同意下私自動用你的東西,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等我爸爸來了我讓他把錢加倍還給你,不,這是什麼話,呸呸,我爸爸纔不會那麼快來這兒呢。”
美女姐姐在離她又一步之遙時停住了,她撫摸着手裡的小參,茫然道:“它們陪了我這麼多年,我每天和它們講話,我傷心的時候只有它們安慰我,陪伴我。尤其是它,我每次和它們說話的時候,都在離我最近的地方,我的心事,它最懂得。”說到這裡,美女姐姐已經泣不成聲。
天哪,葉蓉只想仰天長嘯,這真是一個神志不清的女人,和她真是沒法交流。
“你這個魔鬼,你竟然把與我相依爲命的小參給殺了。”她話鋒一轉,眼睛裡帶着森森寒意。不好,美女姐姐又魔怔了,葉蓉連忙說:“沒錯,我是鬼,你不也是鬼嘛。”
“哈哈,”美女仰天大笑,笑聲說不出的猙獰,“沒錯,我和鬼有什麼區別,只是有一副行屍走肉的軀體罷了,我的心,我的靈魂,早就灰飛煙滅了。”
“什麼,這麼說你不是鬼,難道你沒有死,你是人,那我呢,我是不是還活着。”
美女姐姐伸出尖利的手指,在葉蓉肩膀上狠狠掐了一下:“你說呢。”
鑽心的疼痛傳來,是的,能感覺到疼痛就說明她還沒有死,也不是在做夢。葉蓉忍不住淚水漣漣:“我竟然還活着,那我們是在哪裡?”
美女姐姐的聲音陰冷而恐怖:“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我只知道,我的腳下踩着那些人的屍體,那些想至我於死地的人都死了。”
葉蓉試探着問她:“那麼,你是誰。”
美女姐姐踉蹌着起身,笑容淒冷,表情卻是認真:“我是皇后。你,還不下跪拜見本宮。”
葉蓉吃了一驚,天哪,瘋得還不輕。
“皇后穿的衣服都是刺龍畫鳳的,你穿的不過都是常人穿的衣服,還說你是皇后。”葉蓉忍不住打擊她。
“鳳?”紫墨轉過頭疑惑地看着她。
“對呀,古代都把皇帝比作真龍天子,皇后比作鳳凰,龍是神的象徵,鳳是百鳥之首,用鳳來比喻母儀天下的皇后再恰當不過了。”
“你給我住嘴,鳳凰不過是一種討人厭的鳥,龍是什麼,不過是一種虛幻的動物而已,所以皇帝都是虛僞的。”
“那你的皇帝是誰。”要想拖住不讓她繼續發瘋,她只能假裝相信她的話。
彷彿下了很大決心,她一字一頓:“昭帝,劉弗陵。”
“哦,漢昭帝劉弗陵,漢武帝幼子,在位期間勤政愛民,那麼你一定是他的賢內助上官皇后了。”葉蓉開始賣弄自己豐富的歷史知識。
“放肆,上官氏那個賤人怎麼能和我阮紫墨相比。”
“阮紫墨?”葉蓉仔細想了想,“歷史上沒有這個人啊。”
這句話大大刺痛了美女姐姐,她伸出手,尖利的指甲幾乎戳到葉蓉的眼睛:“我最恨別人這樣說我,你們這些小人知道什麼,劉弗陵唯一在意的人是我。”
雖然這個人有很大的考古價值,葉蓉卻沒心思理會這些,她確定自己還活着,那麼,她還能不能繼續活下去。人蔘,對,人蔘,昨天自從喝了人蔘湯後,她竟然沒有發作,在冰冷的地上睡得還那麼安穩,她看着阮紫墨手中的野山參,嚥了口吐沫:“阮姐姐,反正這棵人蔘已經死了,你能不能給我,它真的能救我的命。”
阮紫墨的丹鳳眼幾乎能噴出火來:“休想。”
葉蓉眼睛觸到圓潤的人蔘,肚子又不安分起來,竟有隱隱的痛傳來,難道又發作了,不行,我不能死,不能讓癌細胞把我吞噬掉,我要消滅它們,要回去見子奕。
想到子奕,葉蓉一下子來了力氣,她一把奪過阮紫墨手裡的人蔘,拼命往嘴裡塞。
“啪”,臉上捱了一巴掌,阮紫墨將她推到在地,用腳拼命地踢着。
“不要打了,我會被你打死的。”葉蓉哭喊,嘭,肚子上捱了一腳,彷彿利劍鑽心,葉蓉一聲嚎叫,痛苦地抱住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昏死過去。”
醒來時,葉蓉已不再赤裸着下身,身上套了一件淡藍色古代薄紗長裙,把腿結結實實蓋住了。阮紫墨已經恢復平靜,她改變剛纔的歇斯底里,聲音竟像黃鸝鳥一樣好聽:“原來你真的有疾。”
葉蓉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原來你不是瘋子。”說完覺得自己說話很唐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阮紫墨不計較她的話,繼續說:“你患得是一種惡疾,很難治癒,我已經用銀針將你腹部脈絡封住,解除了痙攣.”
葉蓉連忙起身:“阮姐姐,你能治好我的病嗎?”
阮紫墨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她,良久:“姐姐?你看起來比我要老很多吧。”
這個美女那麼兇,葉蓉只管怕着她,只知道她很美,模樣還沒仔細看清,現在近距離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她看起來也就二八年紀,不施任何粉黛,眉毛卻比用墨黛畫過的還要黑,整齊流暢彎彎的如上弦月,膚如羊脂玉,雙腮呈淡淡的粉色,兩隻眼睛如含了水一般,清澈動人。這樣的美人放到現代,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會爲之傾倒。現在她發現葉蓉正目不轉睛盯着她看,有點害羞,轉瞬又有點惱,不過她喜也好,慎也罷,表情都是一瞬間,但都有不同的風情,即使她最發怒的時候,葉蓉也不覺得她醜,相反,每個表情都有每個表情令人陶醉的美感。
葉蓉看了一會,由衷讚歎:“真是一個美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過如此。我今年二十五歲,請問姐姐……你芳齡幾何?”
阮紫墨沒有回答,只是問:“現在是什麼年號?”
“二十一世紀,2008年。”
阮紫墨沒有做聲,其後只是淡淡地說:“你以後不要叫我姐姐,叫我紫墨就可以。你的病很罕見,從前我的鄰居王婆婆曾患過和你一樣的病,我爲她醫治了六個月最後她還是死了,你現在的症狀和她死前半個月一模一樣,你的病已經蔓延到經絡,是治不好的,不過這裡和外面不一樣,我會盡量治好你的病。”
這裡和外面不一樣,葉蓉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從她說話的口氣,葉蓉斷定她來自古代,當然前提是她精神沒有問題。如果這樣的話她一定有長生不老的本事,葉蓉不指望自己長生不老,只希望自己的病能好,能回去和子奕白頭偕老。
“你能治好我的病。”葉蓉又驚又喜,想起喝參湯後症狀有所緩解:“你同意讓我喝人蔘湯了。”
“你休想,”阮紫墨憤怒得一甩袖子:“我只答應讓你吃這個被你害死的小參,其它的你不能動一指頭。”說罷拂袖而去。
看着阮紫墨婀娜多姿的身影,葉蓉露出了發自肺腑的笑容:“我有希望活下去了,只要我還活着,子奕,我們就有希望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