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煙真心覺得自個兒是先吃蘿蔔淡操心,她悄悄甩了甩痠疼的手,憋屈的瞪了瞪身前老神在在的世子大人,心中再一次覺得燕王爺他老人家簡直苦逼透了。沒見着老子捱打,兒子圍觀的這麼光明正大且歡快無比的?
這死男人,不知道有秋後算賬這回事兒麼?
都不知道挑個隱秘的角落掩蓋一下他壯碩的身形麼?
就這麼□裸大咧咧的立在門口,眼睛跟個探照燈似的,一眨不眨?
哎呦喂,您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能收斂點兒不?嘴巴別咧那麼大成麼?
尤其,伴着屋內一陣高過一陣的怒罵或是慘叫,再加上不斷壯烈犧牲的瓷器碗碟,世子大人您這樣特招人仇恨值您知道麼?
沒見着王爺朝您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麼?您能不能別呲着一口大白牙去刺激您老子?
他老人家一張臉都快紅的漲爆了,嗯,好吧,文雅點兒說就叫“惱羞”,離“成怒”已經不遠了好麼?
這麼丟人的一面兒叫自家晚輩瞅見了,那結果相當嚴重的好麼?不是王爺羞憤欲狂掩面自棄,就是搞死看到他悲慘狼狽模樣兒的倒黴蛋兒,絕對沒有第三種選擇。
至於虎毒不食子什麼的,張煙炯炯有神的望着一點兒不掩看笑話兒模樣兒的洛凌淵,覺得面對這樣的不孝子,下個手什麼的還真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而她這抿着嘴兒笑的眼神發亮的兒媳婦兒,燕王爺該更是無須猶豫纔對。
反應過來的張煙,覺得很應該做個彌補,好歹叫世子大人作勢攔一下裝個樣子也成啊!別這麼明晃晃的讓人逮着把柄就行。
可是她眼睛眨的都快抽筋了,使得那些個眼色全都餵了狗。光是擰着洛凌淵的軟肉,手指頭就痠疼的厲害,可奈何洛凌淵竟是鐵塔似的杵在那兒,一點兒搭手的意思都沒有。更甚,許是被張煙擾的煩了,人家乾脆雙手抱臂,斜斜倚在門外廊柱上,挑着眉毛瞥了眼張煙,脣角邪邪一挑,那意思是“我就是不樂意勸架去。”
“你,你,可真是……”張煙恨恨的翻了個白眼兒,剛想埋汰他幾句,不想眼角餘光猛然瞥見屋中一幕,頓時腦袋一懵,顧不得思索,只忙不迭的腳下生風,提着裙襬蹭的一下躥燕王妃跟前,雙手擡起,一下子摁住舉到半空中的花瓶,恰好把住時機牢牢的托起,止住燕王妃的力氣。
哎呦,我的娘哦!這麼大個兇器要是砸實在嘍,她那便宜公公的腦門可是要開瓤了呢!
瞅着燕王妃急怒的神色,張煙暗自咂舌,也不知道王爺到底是說了什麼,怎的把向來性子溫柔的王妃給氣得失了理智?
旁的且不論,只這王爺氣死媳婦兒的本事可很是了得呀!
心思迴轉,張煙默默的瞥了眼扶着牆喘氣兒的王爺,眼神飄忽的掠過老爺子臉上那幾道血痕子,張煙絕對不會承認她死死抿着嘴脣兒就是爲了使勁兒壓下上翹的脣角,她一點兒也沒覺得王爺這副樣子很搞笑!
真的~~哈哈哈!
張煙心裡頭無比慶幸,暗道:得虧自己跟着師傅練過幾天,原先練的是鞭子,手裡頭的巧勁兒倒是有些門頭,且不說別的,只這會兒子攔住王妃手中砸人利器倒是沒甚難的。
心裡頭暗暗腹誹,也不耽擱張煙面上笑的綿軟,舔着一張笑臉兒,同燕王妃四目相對,軟軟呼呼的陪着笑臉兒,道:
“娘,您消消氣啊!這麼着動怒可是傷身子呢!有什麼事兒您說啊。”好教世子大人給您出氣不是?
燕王妃呼呼喘着粗氣兒,胸口起伏,眼色漲紅,見着張煙奔到眼前,還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往門邊兒瞥去。她順着張煙的視線望去,正好瞧見自己大兒子,也不知怎的,心裡驀的一酸,眼圈一紅,滿心的委屈的涌上來,不自覺的手上一鬆,身子往後鬆垮幾步,拿帕子掩着臉,跌坐在軟榻上哀默流淚。
趁着這會兒功夫,張煙接下花瓶,小心的溜到一旁放到隔間倖免於難的博古架上。
這可是古董啊好麼!張煙飛快的打量幾眼,得出這個結論。暗暗的搖了搖腦袋,眼睛往已經安靜下來的外屋裡瞟了一眼,腳步一轉,慢慢往外頭挪去。
到底不好瞧見公公狼狽模樣兒,張煙磨磨唧唧的,只等着洛凌淵趕緊的把他老子給打發了。
世子大人倒是沒讓張煙失望,她還沒蹭到門口,就聽到外頭洛凌淵低沉的聲音,陰沉沉的響起:
“父王,我送您去書房整理一下。”
張煙敢打包票,世子大人絕對不是在徵求王爺的意見,因爲掀開門簾時,張煙正正好瞧見,話音落地時候,洛淵已經拽,呃,好吧!是扶着王爺往外頭走去,至於燕王爺幾乎形於外的滿身怨氣,張煙表示,這個男人嘛,誰的拳頭大就聽誰的,你都惹得人家親孃氣得要摔心愛的花瓶,還不準人家對你用個冷暴力什麼的?
心裡頭胡思亂想着,張煙步伐加快了些,兩三步躥到王妃身邊兒,摟着王妃胳膊,小聲的勸慰。
瞧着王妃心緒漸漸平復,張煙暗暗鬆了口氣。
其實吧,張煙覺得真正悲催的應該是被兒子強拖走的王爺纔是,雖然事情起因一定是王爺嘴賤兮兮的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惹惱王妃,可是——
張煙悶氣兒的上下掃了眼,她的王妃婆婆除了面色紅潤的過分外,通身上下衣裳上可是半點兒褶皺髒亂都沒有。
再默默回想一番,適才所見王爺破損的衣袖,凌亂的發冠,尤其眼角那道血印子醒目非常。
嗯,好吧。其實王妃婆婆還是很威武霸氣的。
畢竟,縱觀大夏朝,怕是沒幾個敢讓王爺丟人丟到這份兒上。哪怕是聖上,該有的顏面還是會給的。
所以說——王妃婆婆纔是隱形最大的boss?
幻想一下王妃高貴冷豔的將滿臉悲劇的王爺踩在腳下揮舞皮鞭的小劇場,張煙果斷的打了個機靈,那畫面着實讓她不忍直視。
心裡頭歪樓不提,可是該問的話還得問,她可是沒錯過洛凌淵走前遞給她的那個眼神兒,一會兒回去可得回報情況呢!
腦袋裡轉着飛快套詞兒,張煙換了熱水,伺候着王妃淨面,又遞過去杯熱茶,看着王妃垂首抿了幾口,面色和緩了些,這才略帶小心的探出腦袋,小聲道:
“娘,您沒事了吧?這,是怎麼了?”
“嗯。”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燕王妃一向溫婉的臉上現出幾許厭惡,停頓了一會兒,不滿的說道:
“許是王爺閒的發慌,就算沒事兒也總想找茬兒。哼,真是愈發活回去了。”
“啊?”張煙有些迷糊的應了一聲,心裡頭嚎叫:咱要的是具體劇情啊親,不帶這麼敷衍的咧。
不過,到底是善解人意的王妃娘娘,沉默片刻後,卻是徒然一聲冷笑,語氣不屑的開口道:
“他還以爲自個兒是年少時候,很是招人稀罕麼?這都過了大半輩子了,竟還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可真是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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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煙端正的坐在一旁,嘴巴緊緊閉着,一聲都不帶吭的。婆婆這是純發泄來着,用不着她搭話,只安靜聽着便是。
果不其然,長長吐出一口氣兒,王妃撫着胸口,身子往後一靠,張煙忙拿個軟墊塞到王妃身後,好教她坐的舒服一些。
王妃欣慰的拍了拍張煙的手,眉眼和藹,脣邊勾起一抹笑來,溫聲道:
“咱們都是自家人,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這心裡着實不舒坦,我說個章程,你也聽聽?”
“嗯。”張煙淺淺的應了聲,做出側耳傾聽狀。
王妃又喝了幾口茶,手中把玩着茶蓋,眼神稍顯迷離的盯着桌面半響,微微嘆了口氣,淡淡說道:
“我同王爺怎樣,你們是知道的。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原本以爲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有他的心上人,我只做好燕王府的當家主母,主持庶務,教養子女,也是盡了本份。可誰承想,”王妃抿了抿嘴脣,眼神劃過一絲迷茫,很是恍惚的繼續道:
“這段日子,咱們府裡雞飛狗跳的,你們也是知道的。王爺竟像是魔怔了一般,倒是跟我較上勁兒了,唉!都是有了孫兒的人了,這麼鬧騰個什麼呀?”
擡手扶額,揉着額角,王妃疲憊的閉上眼睛,她是真的頭疼了。燕王爺這麼個折騰,爲的是哪般,王妃倒也不是一點兒沒看出來。
只瞧着他寧願打地鋪也得賴在她屋裡的架勢,還有那眼中的神采,卻是騙不了人的。
可,可已是如今這般年紀,她實在沒心思多想其他。如今心中有多淡然無波,當初被他傷的就有多深。現下再來一回,她委實沒那個勇氣。
然而,王爺卻不是她不願就能消停的。只看他一副豁出去了,打不還口罵不還手,被撓了幾把還歡樂的蹦躂就知道了。
成親幾十年,哪裡見過王爺這麼不要臉面的模樣兒?甭說別人,只王妃心裡不是不吃驚,也不是不動搖的。只是……
一想到府裡還有個同王爺‘兩情相悅’的李側妃,那倆人當年可是演了出“生死相許”來着,雖然跟個妾說什麼許不許的挺可笑,可只要憶起那倆人黏糊糊的場面,不可抑制的王妃胸口便是一陣陣的翻騰——也是見得多了,她現在纔沒那麼噁心了。
兩人好了那麼多年,王妃冷眼旁觀,雖然近些年那倆人冷了不少,可是這麼沒頭沒腦的徒然對她來這麼一下子,可是叫王妃不得不懷疑,難道王爺真就這麼撩開了去?
男人心易變,焉知王爺此番行徑,會不會是另外一場心血來潮?她早已過了情熱的年紀,只想着安安穩穩的抱着孫子孫女過日子。該經受的當年早受了一遍兒,若是如今情形再現,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那個勇氣?
畢竟,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受了傷也是會疼的。
張煙坐在一旁,悶不吭聲的瞧着王妃手中的錦帕揪的皺成一團,再擡眼偷偷瞧了王妃臉色,只見她咬着脣瓣,柔和秀麗的面容微微露出愁緒,眉眼之間一絲糾結徘徊閃現,當真一副再是矛盾不過的樣子。
暗暗的嘆了口氣,張煙盡職的坐了一個壁花。給了王妃足夠安靜的環境去思考該何去何從。
呃,好吧,張煙暗暗撇了撇嘴兒。還真不是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就單單看王爺那副死皮賴臉的狗皮膏藥模樣兒,張煙真心覺得,王妃這樣的,被人家拿下就是早晚的事兒。
張煙一雙鳳眼滴溜溜直轉,目光望着王妃婆婆,眸色說不清是惋惜還是同情。明明是個有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又很是槓槓的大美人兒,竟是命不好攤上個這麼鬧騰的男人,早些年弄個受寵的小妾來堵心,如今年紀大了,眼瞅着還要來耍一通浪子回頭的戲碼,真真是……
雖然王妃婆婆一向表現的淡然寧靜,只要不動搖她和兒女的地位,戳她肺管子找茬兒,她都很能沉得住氣兒,對王爺明顯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兒,顯是早就冷了心,尤其,近些日子來更是將燕王爺透明化的趨勢,往日行事更是較之以前放得開了,這不就代表着王妃心裡頭王爺的分量越來越輕,人家不在乎了麼?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兒,她看的明白,旁人自然也看的明白……許是因爲看的太明白了,王爺才弄了這麼一出。
是不習慣王妃不把他當回事兒?還是徒然發現“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
嘁!張煙隱秘的歪了歪嘴兒,不管是因着哪個,都挺叫人看不過眼的。都享受了大半輩子,臨老了找老來伴兒,才醒悟過來?
哼,真是可笑極了。該享受的不該享受的,就享受過了,現在玩這一手有意思麼?
不過,
張煙再次擡眼望了王妃一眼,暗自嘆了口氣,神色說不出的複雜。王妃許是不知道,雖有些許憤慨,可兩人幾番交鋒後,她的眉宇之間那股子沉寂之色淡了許多,看着王爺的眼神也沒有之前那般冷漠了。
王妃她——心中期許從未消失過的吧!
唉!張煙撫着自己心口,那裡頭悶悶的。不管她如何想,洛凌淵如何看待,其實都不重要,究竟怎樣還是要看王妃自己的意願。
她覺得好,那纔是真的好。人的一輩子總要自己過得,哪怕兒孫也不能時常陪伴左右。若是,若是王妃心中仍有王爺,願意給他回頭的機會,她們這些做子女的,除了祝福和成全,卻是再做不得什麼了。
輕輕起身,重又換了杯茶,默默放在王妃身側桌上,瞧着王妃眉心褶皺,張煙靜默無聲。
然而,張煙這邊默不作聲,可不意味着燕王爺也能按捺住性子。
伺候王妃用過晚膳後,張煙帶着一雙包子回到自個兒院子裡。好幾天沒見包子們,她怪想的。況且,王妃心中思緒紊亂,怕是沒心情顧着倆孩子,也是正好,該她們做父母的同孩子好生親近親近。
可是,回到院子後,想象中的親子活動還沒來得及施行。王府裡燕王爺下的一道令,卻是轟然炸響在她耳邊兒,只驚得她目瞪口呆,望着洛凌淵說不出話來。
那消息也不是旁的,只一件,卻是——
燕王爺遣散後院姬妾,上了玉牒的側妃也得挪出府到別院裡去。
此番消息一經散出,卻是後院一片譁然。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是21號的,22號的凌晨上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