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同張煙所料一般,她回到王府第二天,用過午飯,將小包子們哄睡之後,百事通的桃子便一臉神秘兮兮的湊到她身邊兒小聲耳語。
張煙倚在軟榻上,瞅着斜刺裡桌案上擺放的琉璃花瓶,眼睛微微眯起來,神色不明。
那個叫憐玉的丫頭到底是沒過昨夜,也是,便是爲了二嫂小柳氏,她老孃就不會心軟,但凡昨兒那女人口中荒謬之言傳出一星半點兒,張家的名譽就算是毀了,往大里說,說不得往後她兩個哥哥的仕途也要被牽連一二。
悶悶的吐出一口氣,張煙很是懷疑她孃家是不是犯了什麼太歲,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呢?
她還以爲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來着,可沒成想,柳氏私下傳來的消息,盤問憐玉,得到的卻是——她老爹魅力大爆發,那丫鬟當真只想着當她老爹的房裡人。
憐玉卻是真的看上老爹,且付諸行動了。她原想要給老爹送個荷包表明情誼,卻被同屋丫鬟察覺不對,暗自稟告小柳氏,私下裡盯梢半道上將憐玉給攔了回來,待問明緣由後小柳氏大驚失色,氣得險些一個仰倒,她當機立斷,命人將憐玉看管起來,本想着暗地裡處置了,衆人毫無所覺正好。
卻是不想,事情正趕到一塊兒去了,一個請脈,卻是叫她轉移了心神,滿腹歡喜之下,這等事兒自然先是退卻一旁,隨即緊跟着又是大嫂診出喜脈,這一出接一出的,憐玉的事兒自然是拖下了。
但到底是個上進有心的丫鬟,眼看着不好,心思靈活的很,也多虧了平日小柳氏待下寬和,賞下不少首飾,卻是被憐玉派上用場,全都捨出去,堪堪得了張煙回孃家的消息。
就這麼腦筋一轉,便想出個孬招,記起張家下人們說起小姐得寵,性子又溫和天真,便生出心思,琢磨着將張煙拖下水,打量着張家顧忌着小女兒,打老鼠恐傷了玉瓶,定會忌諱一二。便是爲着小女兒外頭名聲,也會捏着鼻子認下,先將她收下再說。
至於後頭,憐玉姑娘對自個兒太有信心,覺得憑着鮮嫩容色,對老爺小意溫存,定然會擠得那“舊人”龜縮一隅,不敢放肆。
想到這兒,張煙抿了口熱茶,眼神透過杯子上空的煙霧,恍恍惚惚。到底是年輕小姑娘,很有拼搏一把的勇氣,滿腦子只想着俘獲男人心思,全然無所顧忌。只是——
卻是苦了二嫂和柳家,下人不爭氣,主子面上也不好看,尤其還是當家主母的孃家,這可真是!
媳婦兒難爲,柳家如何懊惱還未可知。
不過,不得不承認,張煙還是鬆了口氣,儘管出了個拎不清的奴婢挺噁心人的,但也好過仇家有意陷害的戲碼,相比之下,前者更好解決不說,對張家影響自然不會太大。
張煙抿了抿脣,緩緩嚥下熱茶,兀自靜默片刻,便起身往偏房中小包子那裡去了,坐在一旁,垂眸望着睡得香噴噴的嬰孩兒,張煙脣角含笑,心底自然寧靜。什麼也比不過自家和和樂樂,安安康康,她的男人和孩子纔是她最爲安心之所。
時間轉瞬即逝,不過幾月,孩子們就跟變了樣似的。張煙同王妃一起,整日裡一半的時間全都給了孩子,尤其是王妃,有了孫子後,對着庶務愈發沒了耐性,爲着抱孫子和小孫女,竟是待張煙出月子後,迫不及待的全數交給張煙,自個兒只摟着孫兒一頓樂呵。那股子着緊勁兒,便是王爺都靠後站了。
有時,王妃要留小包子們一同睡時,很不值錢的王爺自然被王妃給打發到侍妾那兒了,別說嫉妒不滿什麼的,那完全是沒有的事兒。
可是,男人有時就是這麼回事,你越是不在乎,人家越是往你跟前轉,燕王爺就是如此,被王妃嫌棄的往外頭攆幾次,他就黑着臉不樂意了。誰能受的了自己媳婦兒不拿自己當回事兒,存在感沒了,就得狠刷不是。
於是,燕親王府就經常出現這麼一幕,王妃堵在門口,抱着孫兒要關門,王爺在外頭抵住不讓,然後死乞白賴的蹭進門裡,傾身奪過小孫兒,陰着臉就往裡屋裡闖,自個兒連着孫子往牀上一撂,就這麼賴住了。接着,早遠遠退到院門外頭的下人們便會模糊聽到,裡頭向來溫婉和氣的王妃娘娘,氣急敗壞的怒喝聲,雖然距離太遠,聽不清講的是什麼,可不妨礙她們知曉王妃發飆的對象是哪個?尤其,燕王爺二皮臉的屬性愈發明顯,全然不管朝上暗鬥,只光棍的告了病假,任事不管的賴在王府,也不出門,只卯足勁兒跟王妃擰上了,任着王妃如何瞪眼豎眉,愣是不動如山,那股子臭不要臉卻端肅的黑臉,硬是讓王府正院鬧騰不休,主子倆鬥得厲害,竟是成婚以來前所未有,這番活潑卻是讓王府很是生氣盎然。
每每正院火氣沖天之時,總會見到冷着一張俊臉的世子爺,陰沉沉的衝進屋子搶回自己孩兒,轉頭出了門,便端着陰險的小心眼兒吩咐人將門從外頭鎖住,只讓他爹孃耍的盡興不提。而他自個兒,便施施然的哄着小包子,慢悠悠的回自己院子裡,抱着媳婦兒孩子親熱去了。
燕親王已足夠富貴,再進一步那就是那樣了。兩個當家男人悶頭一商量,發覺對方連帶着自己都沒有稱雄稱霸,更進一步的意思。至於,從龍之功,想那纔是個傻得,就算是扶人上位,又能賞賜給燕王府什麼,難不成好不容易坐上那把椅子,竟大方的挪給燕王府?
呵呵!
這可能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於是,安於現狀的燕王府便在不知不覺間低調起來,裡頭主人各自過着自個兒的小日子。
而在幾月後的一天,原本應在營裡當值的洛凌淵竟徒然出現在張煙眼前。
“你怎的回來了?”張煙很是疑惑的瞅了瞅外頭天色,愣愣道:
“時辰不對啊?你這是——偷溜回來的?”
瞅着小媳婦兒和媳婦兒懷裡的小閨女俱都瞪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看過來,不知怎的,洛凌淵冷厲的氣勢一斂,頓時眉眼溫和的勾起脣角,露出一抹暖色笑意。
他大步邁進屋內,待身上涼氣散盡,才走進張煙身邊兒,端坐下來,接過張煙送到懷中的小閨女兒,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擡首瞧着正專心沏茶的張煙的惻顏,黝黑眸子沉如深潭,然後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告了病假,往後無須往大營去了,以後,我就有時間陪你們母子。”
“哦,好啊!”漫不經心的張煙隨口應了聲,然動作一頓,反應過來後,卻是徒然轉過腦袋,張目結舌的望着洛凌淵,“什麼,你,你是說——”
然看到男人和緩的神色,張煙臉上驚詫一色緩緩褪去,眸中溫色漸漸替代詫然,脣瓣微勾,露出一抹甜甜笑靨,眯着眼睛笑道:
“這樣也好,你就在家陪我們吧。還有哦,你答應的,要帶我去溫泉莊子,可是還沒兌現呢?”
洛凌淵眼中柔和的望着張煙,抱着女兒,淡淡頷首,一手輕撫張煙墨色青絲,溫然道:
“好,咱們明兒就去。”
聞言,張煙重重點頭,隨即笑着蹭了蹭男人已劃至臉惻的大掌,眉目間盡是淺淺笑意。
世子大人從來說話算話,毫不意外的,第二日一大早,世子大人便將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閨女兒送到王妃那裡,同被王爺截胡的小兒子並排躺好,睡着香甜。他則反身回到院子,半摟半抱的將半昏半醒的小媳婦兒送進早已等在大門外的馬車上。
車外白雪紛紛,馬車軲轆碾過,地上留下兩道痕跡。車內暖意融融,張煙懶懶躺在洛凌淵懷中,神色安詳,笑意暖融。
兩人靜靜依偎,張煙側首擡眸望着上頭雕刻般剛硬容顏,瀲灩鳳眸中明光閃爍,徒然的,張煙問道:
“洛凌淵,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洛凌淵垂下眼簾,精緻如昔的粉色容顏映入眼底,他凝着滿滿的認真望着張煙,脣角微彎,低沉語氣中透出不容質疑的堅定:
“自然。”
“一直都這麼好?”
“嗯。”
“只對我一人好?”
洛凌淵挑眉,眼中笑意漸濃:“嗯,只對你一人好。”
張煙笑盈盈的望着男人,徒然的臉上和色一收,做兇惡狀的伸出兩隻爪子,勇敢的伸到男人臉上,很不客氣的往兩旁拉扯,哼笑道:
“哼哼,很厲害麼,嘴巴很甜麼,說的這麼順口,很有經驗嘛,以前沒少哄人吧?”
這就是要翻舊賬的意思?
世子大人板着臉,嚴肅端然的一張黑臉再正經不過,緩緩張口卻只吐出兩個字:
“沒有。”傻了才承認的。
“嗯?真的?”張煙一臉懷疑的望着男人,心裡頭門兒清,這貨絕對是說謊來着,可瞅着人家不泄一點兒底氣的冷臉,淡然頷首的模樣兒,她隻手下狠勁兒那麼一擰,然後收回爪子,眼帶警告:
“最好是這樣,你可仔細着點兒,甭叫我逮着小辮子,否則,還哼哼……”
說罷,張煙冷笑着往男人身上某一處瞄了一眼,很是不懷好意的模樣兒,便叫洛凌淵心中驟然一跳,背後汗毛直豎,面上卻是強撐着,除卻隱秘抽抽的嘴角,聲音沉沉道:
“胡思亂想什麼,我自然不會。”
收回前言,不算結尾。因爲家中私事,8月16日再開始更新,順便的理順一下文的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