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延勇脣角牽扯了一個苦笑,這笑容讓邵傑的心一陣緊縮,一邊的唐愛珠想阻止邵延勇說下去,可是看到邵延勇那狠厲的目光,第一次,她感到了一絲怯意,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那年我才八歲,妹妹四歲,因爲我與沐陽玩兒,而妹妹總是纏着沐陽,沐陽雖然討厭,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便一直忍受着,我看沐陽爲難的樣子,便拉着妹妹回家,可是妹妹又哭又鬧,不依不聽,回到了家見了繼母第一句便是告我的狀,說她正和沐陽哥哥玩兒,是我強拉着她回來,不讓他們玩兒,還把她推倒了,屁股摔疼了,我分辯說:“延雙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可是繼母不信我,只信邵延雙,說我是故意的,一定是因爲知道了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故意如此,可——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聽說,原來唐愛珠並不是我的親孃,她只是我的繼母,雖然她不曾動過我一根手指,可是私下裡,卻讓僕從們苛扣我的月銀和修煉資源,到了我手中的已經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我硬生生地修煉到了如今的築基中期,爹,你可知道在沒有資源的情況下,我是憑着怎樣的信念,吃了多少的苦才做到這樣嗎?每次妹妹在外面惹了事情,我替她平息禍事,回來之後繼母便如同今日這般地向您哭訴,可是您每次都只聽她們的一面之辭,而從未聽過我的聲音,您的寶貝女兒。在這坤園之中沒有一個朋友,幾乎每一個人都十分討厭她,爲什麼?”邵延勇從未像今天一樣說過這麼多話。
“你胡說——”邵延雙聽到邵延勇這樣說自己,頓時便不幹了。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不知道嗎?且不說別的宗門,只是風劍宗和岱羽門內的所有弟子都視你如虎狼,風劍宗內,哪有一個弟子沒有捱過你的鞭子?岱羽門中的弟子又有幾個沒捱過你的打和罵?沐陽這麼多年來就因爲我的存在,而一直忍讓着你,直到今天——哈哈哈。今天沐陽打得太好了,從今以後,邵延雙,我再也不會爲你去平事了,我同沐陽一樣,已經受夠你的囂張和跋扈了,反正你們也說了,我一直沒把你們母女當成親人,那麼從今日以後,我邵延勇除我親生的孃親之外。再無沒有母親,爹,老話常說,有了後孃便會有爹,古人誠不欺我,你雖然沒有到達後爹的程度。可是這些年來,你偏聽偏信,在你的眼中,從來看不到我的好,你只記得這兩個女人口中的我,你看不到在外面我是爲了邵家的顏面,替這個叫邵延雙的女人擦着屁股,挨着個兒地爲她蠻不講理得罪的人去道歉,你看不到我幾乎沒有什麼修煉資源努力把實力提升到現在的樣子,你看到的只是這個女人的眼淚。你看到的只是我那樣優異的靈根,怎麼才修煉到築基中期,在你的期望中,我應該已經修煉到了後期,或是大圓滿纔對吧?有時候我私下會想。你是我的親生父親嗎?或是你根本就不愛我娘?可卻爲什麼要生下我?我娘哪裡去了?死了嗎?失蹤了?還是怎麼樣了?爲什麼我一問起我娘,你就會發火,難道我是我娘和別人生下的種?所以這些年來你視如無物?……”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音,打斷了邵延勇越說越激動的話語。
“逆子——”暴怒的邵傑,被兒子氣得上前打了他一個耳光,本已經紅腫的臉頰此刻更是腫脹不堪,怒上心頭,打出的這一巴掌,已經多多少少帶了一些靈力,邵延勇此刻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瞬間便一陣暈眩,待他甩甩腦袋,好容易讓自己清醒一些後,虎目之中一片血紅,帶着恨意看着自己的父親,和一旁臉上已經有些得意的母女,突然之間,他哈哈大笑起來,眼中淚光閃爍,卻硬是沒有讓它掉下來。
“爹,謝謝您今天這兩巴掌,謝謝您把我養大,這頭二十七年,我在邵家長大,可是我從打十四歲起便爲邵家做事,我爲這個家帶來多少利益,您自己心裡有數,我上維護您在風劍宗,在坤園中的威望,下維護着您的寶貝女兒,如果沒有我一直以來的保護,估計以她的性子,早已經被哪個她欺辱過的人給暗殺了,想來比起您對我的養育之恩,我已經還得差不多了,那麼從今天開始以後,我便當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今後也不叫邵延勇,呵呵呵呵,哈哈哈,可憐我都不知道自己親生的孃親姓什麼,叫什麼,那麼我以後只叫延勇,與邵家再無一分干係,今天最後喊你一聲爹,爹,你不用再耽心我破壞你們一家三口的幸福團圓了,唐愛珠,你不也再不用爲我,裝出一付哭哭啼啼的樣子,你每次裝哭的樣子像極了戲子,你知道嗎?噁心極了!邵延雙,我再也不會爲你在外面跟人家天天道歉,日日陪禮了,呵呵,你們高興了,我也解脫了,礙眼的延勇走了,不見——”邵延勇,哦,不,延勇,猛地轉過頭去,向着門口,毫不留戀地走去,虎目之中的那兩行淚水刷地流淌下來,可是,他不要讓這家人看到,不過卻還是讓門口站立的兩名捱打的侍女看到了。
兩人對望一眼,俱都怨毒地看向了始作俑者的唐愛珠母女,然一齊低下了頭,把這份恨意埋在心裡,這個風劍宗中,現在連她們最敬佩的延勇師兄都離開了,都是這對狠毒的母女。
延勇離開了風劍宗,他前往岱羽門中,去找宇沐陽,一路上,這二十多年來,在風劍宗的所有事情,就像是演電影般地在他的心中掠過,在他的記憶中,幾乎沒有邵傑對他的愛,有的只是喝斥和批評,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可是得到的卻沒有一次,哪怕一次鼓勵和肯定,他一直在單方面的付出,卻沒有得到一絲回報,在外人眼中,他是風劍宗宗主的兒子,光鮮無限,可是哪裡有人知道他一直渴望着親情,渴望着愛,在那個家中,他沒有體會一點點,他很累很累,今天好算是把這付本不應該是他來挑的擔子卸了下來,輕鬆的同時,心中那最後一點點的留戀也被掐斷了,從今天起,這世界上再沒有邵延勇這個人了,有的,只是重生的延勇。
延勇走後,邵傑也跌坐在椅子中,即使是唐愛珠在一旁一直地小意地伺候着,可是他全然不覺,腦海全都是剛纔延勇的那些話,如雷鳴般不斷地在他耳中響起,一遍又一遍。
是啊,這麼多年了,他對他真的沒有過一絲關心,有的只是無盡的指責和怒罵,是的,今天這樣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在他的記憶中真的沒有一次,他是站在兒子這一方,每一次被指責的必定都是邵延勇。
這麼多年了,他一點沒發覺,其實兒子一直在幾乎沒有什麼修煉資源的情況下,修煉到了現在這般水準,他都不知道原來給他的那些資源都被剋扣了,他從來沒有如同別的父親一樣真正關心一下他,難爲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如此懂事和努力,可是今天,自己——
邵傑看着自己的手掌,這隻手,今天打了兒子兩次耳光,已經把兒子最後一點的親情和希冀也打光了,當年,他的娘也是在自己的這隻手掌之下被打跑了,如今兒子也被打跑了,是他做錯了嗎?
他翻看着自己的手掌,低聲喃喃道:“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晴兒?我錯了嗎?”
唐愛珠離得近,已經聽到了邵傑在低聲唸叨着內容,內心一陣憤恨,‘怎麼還在念叨着那個賤人?’
“傑哥,今天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您說這些的,您看延勇已經走了,你也不要氣壞了身子,來來,雙兒,給你爹揉揉肩——”唐愛珠趕忙招呼着女兒哄着邵傑。
“滾開——”邵傑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這時聽到這個今天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不由得大怒,厲喝道。
突然的喝罵,讓唐愛珠和邵延雙嚇了一大跳,不過下一刻,唐愛珠便已經反應過來,忙說道:“傑哥,難道你真以爲延勇那小子說的話都是真的?我可是被冤枉的啊!我——”
“好了——你閉嘴,你們倆現在給我出去,我要靜一靜,滾——”邵傑這時的心情極不好,不願再聽唐愛珠如同魔音一般的聲音。
“——那——好吧——傑哥,你千萬小心身體——氣大傷身”說罷戰戰兢兢地離開了房間,而門口的那名侍女也被邵延雙給帶走了,走時還給了右手邊的侍女後背一巴掌,打得那名侍女低聲慘呼了一聲,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沒摔倒,而這一幕也被偶爾擡起頭來的邵傑看到眼裡,兒子剛纔說的那些關於女兒的話語再一次迴盪在耳邊“囂張跋扈、蠻橫無禮、刁蠻任性”,難道兒子說的那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