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沈妙愣了愣,這樣略顯輕浮的舉動在她看來,大約本來應該是厲聲喝止的,不過不知道爲何,竟老老實實的答道:“剛纔逃跑的時候,被人用匕首傷了。”
謝景行掃了她一眼,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丟給她:“上藥。”
沈妙接了過來,也沒多說話,想着要上藥。卻是因爲此刻整個人都坐在地上,又因爲之前在冰冷的湖水裡泡了許久,一點兒力氣也使不上來。別說是上藥了,就連坐起來都有些困難。
謝景行見狀,只得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扶到船舫上的小塌上。沈妙活了兩輩子,本就不是什麼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自然也不會因爲兩人獨處而顯得羞窘。然而她披着謝景行寬寬大大的衣裳,雪白的肩膀都裸露在外,冷風一吹,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不自在,便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還未等她說點什麼,兜頭便罩來一方溫暖的東西,直接將她腦袋都埋了進去,沈妙抖了抖頭,發現罩在自己身上的正是謝景行的狐皮大裘,那狐裘暖融融的,沈妙下意識的將它裹緊了些,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臉,看着謝景行沒說話,倒真的有些像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謝景行有些好笑,自己起身走到另一頭不知道拿了些什麼,在沈妙面前蹲下,伸手就去撈沈妙的腿。
“你幹什麼?”沈妙避開,問。
“你的傷不上藥,明日就會潰爛。”謝景行道:“你別想佔我便宜。”
沈妙:“……”這人說話實在太討厭了,什麼叫佔他便宜,偏還用一本正經的神情說出這話,沈妙簡直不想理會他。她道:“我自己來。”
“好啊。”謝景行二話沒說就站起身來,看熱鬧的一般的倚着旁邊的櫃子抱胸道:“我看着你,你來。”
沈妙俯下身去,手卻差點拿不穩那藥瓶。之前在和那兩人爭執的時候,曾被瘦高個扔了好幾下,撞得渾身痠疼,此刻手都是哆哆嗦嗦,勉強拔開藥瓶,卻險些將裡頭的東西灑了出來。
艱難的鬥爭了老半天,她終於放棄,卻又不想和謝景行這麼輕易的認輸,就坐在那方雪白的狐裘中,瞪着謝景行不說話。
謝景行“嗤”的一聲笑出來,從沈妙手裡奪過藥瓶,再次蹲下身,握住沈妙的小腿,漫不經心道:“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要賭氣,只怕會把你的腿賭上。”
沈妙沉默不語。
謝景行握着她的小腿,慢慢的將褲腿兒撩起,他的手冰涼修長,似乎帶着練武之人特有的淺淺繭子,磨礪在嬌嫩的皮膚上時,沈妙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彷彿那一塊皮膚也在跟着發燙。下一刻,因爲血跡而黏在傷口上的衣料被猛地扯開,疼的沈妙差點叫出來。
“傷口有些深。”謝景行端詳了一下,皺眉道:“你先前怎麼不說?”
“我沒想到你這麼好心。”沈妙道。她的確是沒想過謝景行會這麼好心給她上藥,以他們兩人的交情,今日謝景行過來救她一命就能稱得上是情深意重了。這麼個心思深沉的人,亦不是良善之輩,沈妙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謝景行會幫她。所以這腿上的傷,也只想着等回了沈府再說。
謝景行起身從一邊的小几上拿起桌上的茶壺,把裡頭的水倒的乾乾淨淨,一隻手伸到船外舀了滿滿一壺湖水,放在暖爐上煮。他道:“我的確沒那麼好心,不過看在你也夠義氣的份上,就當一回好人。”說到這裡,他擡起頭看向沈妙,道:“都說沈信忠義,沒想到沈家一個丫頭片子也懂講義氣。多謝你,沒供出我來。”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沈妙便也沒解釋其實是他誤會了。當時那種情況,若是馬上說出密室中人是謝景行,那兩個人立刻就能把她殺了。緩兵之計誰不會,不過謝景行以爲她是因爲講義氣纔不說的,能讓謝景行覺得欠她個人情,何樂而不爲,因此沈妙也沒打算將這個誤會說清楚。
不過,沈妙低頭思忖,就算真的將謝景行供出來,以謝景行的本事,怕也能全身而退。方纔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那兩個人必然還有同伴在附近,可眼下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究竟出自誰的手筆可想而知。
短暫的沉默後,壺中的水也開了。謝景行隨手扯下袍角一塊布料,沾着點熱水,一手握住沈妙的小腿託在自己的膝蓋之上,一手擦拭着傷口周圍的污血。
沈妙的腳幾乎是抵在謝景行的懷中,能夠觸到他冰涼的衣襟,料子也是冰涼而硬挺的,彷彿他玩世不恭外表下冷肅的心,沈妙有些不自在,偏過頭去,腳趾不由得微微蜷起。前生除了和傅修宜,她沒有和別的男人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即便是傅修宜,如今回憶起來,也都是勉強多些,大多數的時候,傅修宜留給她的,只是一個“君王”的印象,因此,在她少女時代見過的男子,幾乎是沒有的。
覺得有些沉默,沈妙尋了個話頭,問:“那些人是誰?”
她說的“那些人”自然就是瘦高個一行人了。聞言,謝景行卻沒有說話,他只是將沈妙小腿上的污血擦淨之後,撒上藥粉,又摸出一條手帕替她包紮好。做這些的時候,他都低着頭極爲認真,手法也十分熟練,似乎包紮傷口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爲輕車熟路的事情。船舫上的燈火明明滅滅,萬禮湖的花燈如錦,明亮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少年眉眼英俊的不可思議,又似乎在這短暫的璀璨中,含有一種溫柔的錯覺。
就連沈妙,都忍不住微微一怔。然而這溫柔的錯覺並沒有持續多久,謝景行放下她的腳,突然兩手撐在沈妙身側,欺身逼近,他輪廓分明的臉近在咫尺,桃花眼中彷彿蘊滿醉人酒釀,似笑非笑的看過來,分明是隨意的舉動,卻強勢的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沈妙鎮定的與他對視,盯着沈妙看了一會兒,謝景行才鬆開手,淡淡道:“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沈妙道:“只希望你不要連累我。”話一出口,她心中就有些懊惱。今日不知是怎麼回事,也許是事出突然,也許是因爲受傷弄得她心情煩躁,面對謝景行的時候,竟然激出了一些她原先深埋在骨子裡的小性子。那些隨意的撒氣、任性、鬥嘴,在不知不覺中被謝景行引了出來。
“只要你懂分寸,沒人能連累的到你。”謝景行道。他將船舫上凌亂的布條收拾了一下,又找了個長杆子,將沈妙的溼衣服掛在上頭微微烘烤。
“我什麼時候能離開?”沈妙問。
“外頭人手都盯着,現在出去惹人非議,況且你和我呆在一塊,難免會賴上我。”謝景行的話依舊能氣死人:“所以爲了我的清白,等船靠岸的時候,我會帶你去公主府。由公主府的人送你回去。”
沈妙微微一怔:“公主府?”
“榮信公主,”謝景行撥弄着炭塊:“她會幫忙的。”
榮信公主也是先皇嬪妃所生,雖然不比玉清公主得寵,也深得先皇喜愛。先皇的子嗣中,玉清公主和榮信公主姐妹情深。玉清公主嫁給了臨安候,榮信公主嫁給了當朝狀元郎,可惜那狀元郎沒過幾年就病逝了,榮信公主也沒有改價,自己搬回公主府,這麼多年都是寡居一人。
想來以玉清公主和榮信公主的交情,也會幫謝景行這個忙的。
沈妙擡眸看了謝景行一眼,他倒是想的長遠。如果此刻就設法讓沈家人過來,瞧見他們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模樣,難免會多想,以沈家和謝家的關係,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越扯越複雜。由榮信公主出面,倒也不失爲一個好法子。
頭頂傳來焰火的聲音,沈妙本就是靠着船舫窗戶做的,聽到聲音便順着窗戶往外看去,定京城的夜幕下的天空中,五顏六色的竟是璀璨的焰火。如白露和霜降所說,這一夜的焰火不會停歇,方纔人潮涌動的時候看,同眼下靜寂的湖面上看心境又是不同。
“你喜歡看這些?”謝景行挑眉。
“我不喜歡。”沈妙回道。
明齊皇室每年的年宴,皇帝與妃子同樂,也在御花園中燃放無數焰火,那時候她剛從秦國回來,宮中突然多了一個楣夫人聖寵不衰,年宴當夜,楣夫人同傅修宜在御花園飲酒作樂,她坐在坤寧宮中,婉瑜和傅明陪着,自己一個人看煙花的燃放和消逝,那是她看過最冷的一場焰火,從此之後,她就不喜歡這些東西。
“轉瞬即逝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她的語氣中帶了一點憤憤,目光卻顯得有些悲涼。
謝景行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從一頭的櫃子裡取出點東西,他走到沈妙身邊,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沈妙。
“等船靠岸不知道要等多久,今天既然是玉兔節,你也做個花燈吧。”謝景行道。
沈妙看着手中的花燈,大約是之前在船舫上玩樂的人留下來的,還未放進去蠟燭,平平整整的疊好。順着窗戶看去,萬禮湖的湖面上層層疊疊包圍的盡都是花燈,他們這支船舫穿梭在一片璀璨中,彷彿姣姣銀河中的渡舟。
不等沈妙回答,謝景行自己就先做了一個,他將花燈做好後,隨手放進了湖水中,動作也是漫不經心的。沈妙見狀,問:“你爲何不寫紙條?”
花燈裡要放紙條,紙條上寫着做燈人的心願,這樣神明能聽到人的祈禱,就會在來年保佑放燈人心想事成。
“我不信神。”謝景行懶洋洋道:“不寫也罷。”
沈妙想了想,也實在無法想象出以謝景行這般狂傲桀驁的性子,一本正經的祈求神明保佑是什麼場景。她將兩盞花燈摺好,卻沒有寫紙條,也沒有在裡面放上蠟燭,而是在花燈最上頭的花朵處用火摺子點燃,伸手放進湖中。
兩盞花燈自上而下燃燒着,在湖面上顯得像是兩團火,謝景行一怔,問:“這是祭拜的燈,你在幹什麼?”
點燃花燈,這就是一盞祭給亡者的燈,好端端的這般熱鬧,沈妙竟然在這裡祭拜死人。
沈妙沒理會謝景行的話,只是看着那花燈從漸漸燃燒到火苗將花燈整個吞沒,許久後,湖面上再也沒有兩隻花燈的影子。
重生一世,有些事情可以重來,有些事情卻無法重來。比如婉瑜和傅明,前生今世,再見即是永別,這一生,再也沒有那個溫柔大方的公主,懂事穩重的太子了。
一方帕子遞到沈妙面前,她擡起頭,謝景行不耐煩道:“怎麼又哭了。”
沈妙摸了摸臉頰,不知不覺中,她的臉頰竟然溼了。大概是樂景生哀情,連流淚了也不自覺。
見她接過帕子,謝景行開口道:“你有幾分義氣,以後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
沒頭沒腦的話讓沈妙一時愣怔,看向謝景行,少年的側臉在滿湖如錦花燈下愈發挺拔深豔,他倚着窗口,看向沈妙,眸光中有複雜光芒微微一閃。卻是漫不經心道:“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今日你既然沒有供出我,我也不會虧待你。看你惹上的麻煩也不少,也許日後有相求於我的地方,那時候,看在今日的份上,我也會出手相助。”
沈妙道:“那多謝小侯爺了。”
謝景行一笑,忽而轉頭看他,語氣中多了些調侃:“不過幫歸幫,你可不要愛上我。”
沈妙簡直要被氣笑了,她道:“小侯爺未免想的太多。”
“是嗎?”謝景行從窗前走過來,居高臨下的俯視坐在榻上的沈妙,忽然拔下沈妙頭上的簪子,若有所思的拿在手中端詳道:“那你爲何要戴着‘我’送給你的簪子?”
他將“我”字故意咬的有些重。
沈妙語塞,剛想說那是丫鬟給自己戴上的,就聽見謝景行繼續道:“今日你將我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不過以身相許那就算了。”他笑的不懷好意:“還沒長大的小丫頭,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
這人說話忒毒!還喜歡顛倒黑白!沈妙前生今世遇到的要麼都是僞君子要麼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這樣一說話就能把別人氣死的無賴,還是頭一遭遇到。
“我不喜歡小侯爺,以後也不會喜歡,小侯爺大可放心。”沈妙諷刺道。
“那就好。”謝景行盯着她,脣邊的笑容依舊玩味,不過漆黑的雙眸中,卻在一瞬間透出了某種警告和漠然。他說:“小丫頭,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沈妙不語。謝景行不是好人,她又算得上是好人嗎?也許上輩子是,可是這輩子的她,陰毒狠辣,和“好”字卻是完完全全沾不上邊兒的。
船舫靜靜的順着水流往下飄去,窗戶外頭洋洋灑灑的下起了小雪,湖面上半是雪花晶瑩半是璀璨燈火,天上焰火五彩斑斕,這個新年的玉兔節,過的似乎並不怎麼樣,但終究是特別的。
紫衣少年靠着窗戶,漠然的瞧着窗外,也不知瞧了多久,待轉過頭時,卻發現沈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伏在小几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時候,面上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和端莊,因着今日一番折騰,臉頰還紅撲撲的,圍着謝景行那件略顯寬大的狐皮大裘,真的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頭髮已經被暖爐烘的微幹,一綹長髮遮擋住了眼睛,大約是有些癢,睡夢中的沈妙便皺了皺眉。
謝景行走到她身邊,頓了頓,伸手將她那遮住眼睛的一綹長髮別到耳後,又從袖中摸出方纔從沈妙頭上拔下的玉海棠簪子,把玩一轉,輕輕插到了沈妙頭上。抱胸在沈妙面前看了一會兒,見她睡得香甜,挑眉道:“當着陌生男子睡得安穩,還真是不知害怕。”
又坐了一會兒,船舫搖搖晃晃的猛地一頓,終是靠岸了。
謝景行走到船頭,從岸邊顯出幾個黑衣人的身影,領頭一人道:“回主子,已經全部處理乾淨了。主子現在回府?”
謝景行回頭瞧了船艙一眼,道:“先去公主府,鐵衣,牽輛馬車過來。”他回頭走到船艙之中,敲了敲小几,沈妙睡意朦朧的擡起頭,謝景行道:“到岸了。”
“已經到了?”沈妙一下子清醒過來,瞧了一眼窗外就要往外走,然而腿上的傷到底還沒好,剛站起來就腿一軟差點摔倒,謝景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想了想,伸手把沈妙外頭的狐裘裹緊了些,直接連着狐裘打橫將她抱起,往船外走去。
沈妙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去摟謝景行的脖子。擡眸看去,謝景行勾着脣道:“老實點,別佔我便宜。”
沈妙:“……”謝景行一手環過她的肩背,他人高腿長,抱起沈妙也毫不費力。沈妙的腦袋靠在他懷裡,能感覺到他挺拔結實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竟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待除了船舫,才發覺外頭早已站着一衆黑衣人,瞧見謝景行抱了個小姑娘出來,雖然竭力忍耐,卻都是有些神色有異。最輕鬆的煩到是謝景行,他走到馬車前將沈妙往車裡一扔,就道:“去公主府。”頭也沒回的走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剩下一衆黑衣人面面相覷。一個年輕的高個子道:“鐵衣,主子怎麼抱了個丫頭出來?那丫頭和主子是什麼關係?”
“是啊是啊,”另一個女人也走了過來,摸了摸下巴沉吟:“這麼多年了,多少美人都沒能近的了主子身,原來主子好這一口。”她眼前一亮:“哈,難怪了。”
“去去去,誰說的。”另一個模樣嫵媚的成熟女子不滿道:“那種黃毛丫頭有什麼可看的,毛長齊了嗎?”
“火瓏,知道你喜歡主子,不過這個嘛,嫉妒不來的哦。”之前的女人笑道,看向中間中年男子:“鐵衣,你跟主子跟的最近了,那小姑娘誰啊?和主子怎麼了,你跟我們說說唄。”
“都閉嘴!”站在中間的鐵衣忍無可忍道:“都回去回去!暗部的人都這麼閒,明兒就去守塔牢。”
此話一出,衆人立刻退避三舍,紛紛道:“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方纔那些人屍體處理乾淨了嗎”“還是先回暗部回稟情況吧”“今日可真是兇險得很”一邊聊着一邊走遠了。
鐵衣鬆了口氣,這纔回頭消失在夜色中。
卻說另一頭,公主府上。外頭的人稟明謝景行來的時候,榮信公主已經準備就寢了。
她寡居多年,身邊又無子女,每每到了逢年佳節,其實才更顯得形單影隻。即便宮裡的文惠帝與她也有姐弟名義,可終究不是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的,哪能那麼真正的親密。況且在宮中和帝王相處,總不如自己留在公主府自在,所以這麼多年的玉兔節,榮信公主既不會進宮,也不會出門遊玩,而是靜靜的呆在府中,就如同平日裡一樣。
今日卻不同,知道謝景行來的時候,榮信公主還有些吃驚。重新更衣好後,纔出門迎接,方走到大廳中,便見謝景行已經坐在椅子上等待,瞧見她,也是微微一笑:“容姨。”
榮信公主閨名玉容,同玉清公主又姐妹情深,謝景行叫她一聲容姨不爲過。
“怎麼今兒就過來了?”榮信公主乍見謝景行,有些疑惑,更多的卻是欣喜。她自己沒有子女,早就把謝景行當做是自己的兒子,她可憐謝景行的身世,當初玉清公主過世,榮信公主來臨安侯府弔唁的時候,還將謝鼎罵了個狗血淋頭。謝景行雖然頑劣,卻待榮信公主十分尊重,逢年過節都會來公主府拜見,只是平日裡都是年過初一纔來,今年玉兔節卻來了,讓榮信公主有些意外。
“想念容姨,就過來瞧瞧,容姨不會不歡迎我吧?”謝景行笑道。他本就姿容出色,這般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話,俊俏風流的模樣直教廳中一衆婢女都看紅了臉。
榮信公主點了下他的額頭,笑道:“連我這個老人家都敢調笑,你這混小子,膽子越發肥了。”
“想念容姨是一回事,不過今夜前來,還得有一事求容姨幫忙。”他道。
榮信公主一愣,隨即坐直身子正色道:“景行,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有什麼難辦的事,儘管跟容姨說。”
“容姨別緊張,小事而已。”謝景行笑着解釋:“我有個朋友今日在玉兔節與家人走散了,不巧又落了水,我雖救了她,卻有些不方便。還想讓容姨以公主府的名義送她回去。”
他雖說的簡單,榮信公主一聽卻明白了其中的事情。雖然明齊對男女之事也較爲開放,可是到底女兒家的清譽十分敏感,一不小心傳出些風言風語,卻是能讓人夠受。不過……榮信公主看向謝景行:“你的那位朋友,竟然是位姑娘麼?”
謝景行點頭。
“這麼多年,倒沒見你身邊有過哪位姑娘。”榮信公主突然促狹道:“景行,你也是大人了,不知那位姑娘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婚配?”
“容姨,”謝景行無奈道:“她還是個小姑娘。只因之前欠她個人情,所以不得不幫忙。容姨不會不想幫我吧?”
“你說的是什麼話?”榮信公主佯怒:“哪次容姨沒幫你,行行行,那姑娘現在在什麼地方?”
“在外面的馬車上,容姨順帶給她找件衣裳換上。”謝景行道。
聞言,榮信公主看向謝景行的目光更加意味深長了些,謝景行見狀,只是搖頭好笑,乾脆也懶得解釋了。榮信公主吩咐身邊的侍女去將馬車上的沈妙扶到府中寢屋休息,與謝景行道:“不過你還沒告訴我,她是哪家的姑娘?”
“京城沈家,威武大將軍的嫡女,沈妙。”謝景行懶洋洋道。
榮信公主正在喝茶,聞言險些被茶水嗆住,她看向謝景行,不可置信道:“那個草包貴女,她不是戀慕定王麼?”
謝景行聳了聳肩,榮信公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斟酌着詞語:“景行啊,世上姑娘千千萬,你如今年紀還小……再等等吧。”
謝景行:“……”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廂榮信公主和謝景行談心,那頭沈妙坐在榮信公主的寢屋裡,看着來來往往的婢女爲她整理衣裳頭髮。
前生榮信公主待她可沒有這般熱情,也許是瞧不上她這樣自奔爲眷的做派,也許是覺得她才學粗鄙,總歸是待她冷冰冰的。即便是後來她做了皇后,榮信公主也是對她不冷不熱。又因爲榮信公主常年不在宮中,偶爾進宮一次,看她的目光也不甚友善。在沈妙心中,榮信公主也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誰知道如今這樣殷勤,倒讓沈妙有些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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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_(:3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