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菁荷靜靜地坐在梳妝檯前,凝視鏡子裡桃腮嬌嫩,眸含秋水的自己,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悠遠綿長的嘆息。
這聲嘆息被敲門進來的肖欣,她翻了一個白眼,卻帶着美滋滋的微笑道:“傻孩子,一朝踏入全球頂尖的豪門,嘆氣幹什麼?多晦氣啊!”
豪門?尹菁荷勾起完美的柔脣淡淡地說道:“媽,您知道什麼是豪門麼?他那樣充其量只不過是全球矚目的大富豪罷了!”
“富豪也好,豪門也罷,總之對方有錢有勢就行了!管那麼多幹什麼?”肖欣不耐煩地揮揮手,坐在女兒柔軟的大牀上,她眼珠子一轉,問道,“對了,他……還有其他交代沒有?”
慾壑難填的母親,讓尹菁荷完美的麗靨微微一滯,她蹙起柳眉不悅道:“媽,房子有了,車子也送了,前景也不用我擔心,每個月的零花錢也夠您和爸花哨了,您還指望他給我什麼交代?”
肖欣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說道:“臭丫頭,媽還不是爲了你以後日子過得更順心一點……好了好了,別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我只是問問他有沒有帶你去東甌的意思!”
“去東甌幹什麼?”尹菁荷漠然。
“去見張若曦啊!”肖欣毫不猶豫地說道,“既然他帶你見了其他情人,沒理由還不帶你去見大婦呀!”
尹菁荷沉默片刻後緩緩說道:“這件事他沒提起,不過他也答應隨時可以回家!”
這個“家”自然是宋辰的家,這意味着宋辰不僅僅是將自家女兒當成泄慾的工具,而是類似翟家姐妹一樣的情人看待啊!這性質就不同了!肖欣面泛桃花,露出比女兒還高興的表情。
不過隨後她又想起一件事,眼珠子一轉,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女人呢?”
那個女人?提起這件事尹菁荷的俏臉一紅,想起了自己與那個女人在情侶放映廳裡共侍一夫的香豔事,她淡淡地說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誰知道他怎麼想的?”
雖然知道宋辰無意收納黃依。但尹菁荷也不好打包票男人的心不會變卦,尤其是像宋辰那樣即風流又好色的男人!那晚觀影之後,宋辰還不是帶着她們回她家,就在自己的牀上,繼續在情侶包廂裡意猶未盡的歡好。
肖欣正想說話,忽地聽到“叮咚叮咚”的門鈴聲,不一會兒就聽到丈夫的叫聲:“菁荷,阿黛阿萱她們來看你來了!”
收回一肚子的問題,肖欣笑眯眯地說道:“你朋友來了,等你有空的時候再聊吧!”
走到門口。肖欣又忽地回頭。若有所失地說道:“不管宋辰有沒意思包養那個女人。不過他女人多也是事實……和尚多了就沒水喝,你這兩個朋友的相貌至少也是中上之資,還是讓她們離宋辰遠一點吧!”
“咯噔”的一下,尹菁荷的芳心不爭氣地劇烈跳動了一下。原本淡淡的芳容變得更加深沉了:“媽,她們有各自的男朋友了!”
肖欣沒有說話,只是丹鳳眼一斜,發出一聲肆無忌憚的嗤笑聲,似乎在嘲笑女兒的天真浪漫。隨後轉身離開了房間,很快門口就聽到她熱情的招待聲。
就在尹菁荷因爲母親的提醒而心神大亂的時候,沈萱朱黛二女春風滿面地走了進來,見到坐在梳妝檯前略微失神的尹菁荷,她們相視一眼。皆感到十分詫異。
沈萱揶揄道:“怎麼了?魂不守舍的,今天和宋先生還有約嗎?”
“沒…沒有!”尹菁荷搖搖頭,似乎在回答閨蜜的話,也是在甩掉她腦中剛剛揮之不去的陰霾。她泛起微笑,目視着沈萱二女問道。“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不陪你們的男友逛街?”
朱黛掩口笑道:“這話裡怎麼有一股子酸味,宋先生可是難得的情場老手,莫非這幾日沒有好好餵飽你?”
尹菁荷畢竟初經人事不久,被閨蜜這樣大膽的一調侃,頓時羞紅了臉,她回頭啐道:“別亂說,什麼餵飽不餵飽,怎麼難聽!”
這原也是朱黛的試探,畢竟學院還沒開學,她們也不好天天來尹家做客,消息多少有些滯後。沒想到一向文靜內斂的尹菁荷會這麼沉不住氣,一下子就漏了陷,這讓朱黛沈萱二女即爲好友開心,又嫉妒對方一下子攀上高枝,從此之後成爲高不可攀的鳳凰。
雖說只是個沒有名義身份的情婦,但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社會,誰又會緊抓着她這點不放呢?再加上這幾日某些風聲……沈萱強忍着心中的驚駭,調侃道:“恭喜啊,走出這實質性的一步應該能讓你輕鬆一些吧?畢竟,以宋先生現在的地位,一般男人也不敢靠近你,更別說學校裡那些仰慕你的男生!”
尹菁荷笑了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梳子一邊梳着如瀑的中長髮,一邊用十分慵懶的語調緩緩說道:“還好……身有所屬之後,感覺也變得不同了,至少以前時不時泛上心頭的擔憂也漸漸淡了!就像你們一樣,有了男朋友之後,面對一些誘惑多少會變得更加從容一些吧?”
突然提起她們的男友,沈萱朱黛二女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沒察覺到尹菁荷話裡不同尋常的深意,沈萱笑道:“那是當然,既然有了男友,接受一些有錢公子哥的邀請亦或是party的時候,總是會有顧慮的!”
朱黛也說道:“是啊!比如我男友心胸就不大,上一次拜託你帶我們去趙先生的聚會,他就跟我冷戰了好幾天了!深怕我與宋辰有過多的接觸……”
說到這裡,朱黛的芳心猛地一顫,看了一眼鏡子中表情淡淡的對方,用略帶古怪地語氣緩緩說道:“他也不想想,即便我想,有你尹菁荷在,宋先生又怎麼看得上我這蒲柳之姿!”
尹菁荷微微一笑:“你如果是蒲柳之姿的話,其他女人豈不是庸脂俗粉?”
朱黛掩口一笑,不置一詞,倒是沈萱站在尹菁荷的時候。取走對方的梳子一邊爲她梳髮,一邊沉吟道:“這幾天,有人說黃依跟宋先生好上了,有沒這回事?”
尹菁荷抿了抿嘴,淡淡地說道:“消息倒是傳得挺快的!”
沈朱二女驀地一愣,隨後不約而同地失聲道:“是真的?”
“嗯!”
沈萱面泛古怪地凝視着鏡子中的尹菁荷,小心翼翼地說道:“怎麼會?論樣貌,那女人在你面前只能自慚形愧,論氣質,你更勝對方一籌……”
尹菁荷失笑着搖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茬不客氣地說道:“難道我漂亮就可以爲他獨寵了嗎?如果他是這樣的人。你以爲東甌那邊會容許我成爲他的新寵?別的不說。最早見到我的王曉雪王小姐估計早就使些手段打發我了!”
“這倒也是!”朱黛喃喃道。
沈萱不無複雜地說道:“那她豈不是也飛上枝頭變鳳凰?”
一個“也”字道出了沈萱此刻的心態,或許也捎上了朱黛,這讓尹菁荷芳心一緊,想起了母親剛剛那直白無誤地嘲笑。在誘人的利益之前,冰清玉潔的貞婦也會動搖,更何況矢志要在娛樂圈裡出人頭地的她們。
越漂亮的女人,經受的誘惑就越多,有終南山捷徑可以走,爲什麼要一步一個腳印非要碰個頭破血流才知道社會的艱難?更何況她這個珠玉近在眼前!
不用回頭,看着鏡子裡表情不自然的閨蜜,尹菁荷就知道母親的警告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極有可能的現實。只要宋辰拋出橄欖枝,她們未必會堅持多久就會乖乖地自動送上門任由他玩弄蹂躪,就像黃依一樣!
“難不成你們也心動了?”強忍着心中的不安,尹菁荷不動聲色地問道。
“呃……啊……纔不是呢!”沈萱表情慌亂地擺擺手,“不說宋先生這個人眼高於頂。就說宋先生是你的男人,我們做姐妹的也不能碰,對吧朱黛!”
朱黛也臉紅紅地乾笑道:“是啊,更何況我們都有男朋友了,菁荷你別亂猜!”
對於閨蜜心理的把握,尹菁荷即便做不到掌上觀紋,至少也是瞭然於心,也正因爲如此,她的態度多少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或許吧!”
雖然羨慕黃依,但是眼下有一個更緊要的問題朱黛不能不問,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黃依肯定得到宋先生的承諾了吧?那我們……”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尹菁荷再次打斷了她的話,“不用擔心,這件事我記着呢!等時機恰當的時候,我會帶你們去見二王的!”
“謝謝你了啊菁荷!”沈朱二女誠心誠意地表達了她們的喜悅和謝意。
尹菁荷只是搖搖頭,笑容異常苦澀。
……
“……我不否認這是個好計劃,但是我以爲,宋先生有關提供免學費、材料費以及食宿等全面免費的慈善計劃過於籠統,您也沒有進一步像媒體透露相關細節,導致您的慈善教育計劃就像天上樓閣,給人一種過於浮誇失真的印象!”
這是在一間裝修高檔別緻的茶館,說話的是一個年逾五十,氣質儒雅的老人,他戴着銀邊眼鏡,相貌矍鑠,頭髮黑亮,即便不用仔細猜測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這是一個標準學者形象的老教授。
坐在他旁邊的是微笑不語的林孔科,而他對面的是身穿黑色西服套裝的宋辰,旁邊則是蔣紅菱——原本要帶蔣琰,但蔣琰一方面月事來了身子不爽利,另一方面也希望蔣紅菱能陪宋辰出現在更多的場面,這其實也是一種闊達的姿態,表示她與蔣紅菱的親密關係,也進一步在外人面前表達宋辰與蔣家姐妹親密無間的關係。
至於身子沉重的趙琳自然是來不了,而天香國色的尹菁荷,宋辰自然不好意思帶她出現在這個老教授面前,儘管蔣紅菱與尹菁荷也談不上誰高誰低的身份,但是禁不住前者有一個顯赫的家世和父親啊!
宋辰微微笑道:“這是我思慮不周的緣故,當初我在華亭初步表露出這樣一個計劃之後,親人好友都覺得有點不妥,覺得我的想法有點……天真!嗯,天真!一方面,國家有專項的慈善計劃,比如中國紅十字會。扶貧基金會之類的慈善組織,假手於他們同樣能表達我對貧窮山區孩子的關心之情;另一方面,我根本沒有精力管理這個慈善項目的運營,委託別人何不委託慈善基金?最後,這個計劃每年的開銷十分驚人,這對暫時還沒有脫離赤字財政的中國辰星集團來說,負擔太過沉重!”
孫展是北平人,與林孔科蔣紅菱顯赫的家世相比,沒有父輩撐腰的孫展從基層教師開始做起,一步一個腳印地做到現在的廳級幹部。他也算是在教育系統中沉浮了大半輩子。
上個世紀80年代末的鉅變導致知識分子階層噤若寒蟬。90年代初的贖買政策又導致他們或破罐子破摔下海經商。或邀寵獻媚,整個階層支離破碎,沉下去的是代表一個時代的風骨,浮上來的是浮躁、戾氣和拜金主義。
孫展當然對此無能爲力。但卻又做不到和光同塵,做到教育部綜合改革司副司長之後,厭倦了勾心鬥角的他最終決定提前退休。他與林孔科之所以有淵源,當然不是因爲他們不存在的忘年交關係,而是孫展的兒子與林孔科關係密切,當後者從友人口中得知孫展退休的原因之後,他於是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說通孫展與宋辰見一面。
孫展當然知道宋辰那一攬子慈善教育計劃,雖然就像她所說的那樣有些浮誇。但是宋辰的心意和形象卻透過電視熒屏十分清晰地傳達到每一個人心裡。作爲一個在國際上展現出新一代華人形象的男人,孫展對宋辰充滿了興趣,於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林孔科的邀請。
因此纔有了今天的見面。
“就像你友人說得,宋先生何不將每年的慈善專款打給慈善基金呢?省心又省力!”孫展笑眯眯地問道,“難道真得像你在電視裡所說的那樣。擔心慈善基金運營過程的不透明?”
“這毫無疑問是最詬病的地方!”宋辰攤開雙手,十分坦然,“剛剛我說過了,辰星集團的財政情況遠還沒有脫離扭虧的地步,我們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理所當然要關心我的錢花到哪裡去了!究根結底,我不相信慈善基金的官僚,我這個人最不憚於用最壞的心理去揣測官僚的行爲,我捐出一百萬當然關心資金的去處,誰知道他們把錢花到哪裡去了?比如紅十字會,我這兩年和我的未婚妻也捐了不少錢,作爲官方組織,他們從來不告訴我資金的具體去向和清單!可根據我這兩三年得到的信息,我倒是知道某些人過得挺瀟灑的,風流快活的程度不比我差啊!”
這是官場陋習,當然不僅僅是紅十字會!
孫展和林孔科相視一眼,都心中有數,孫展展顏笑道:“宋先生真是快人快語!”
宋辰擺擺手,略帶自嘲地苦笑道:“孫佬,我也只是私下裡隨口說說罷了!你和林先生隨便聽聽,尤其是林先生,可別告訴您父親,我可不想惹麻煩!”
林孔科無聲地笑了笑,又問道:“聽說你要移民美國?想來你不會天真地認爲美國官僚會有多麼純潔吧?”
宋辰要移民?孫展震驚地差點失態,隨後他搖搖頭,佈滿皺紋的臉難以掩飾他的失望。
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孫展,宋辰展顏道:“林先生說笑?我怎麼可能天真地認爲美國亦或是其他國家會有不同?每個國家都有官僚,並且產生官僚主義,官僚主義是行爲氾濫,效率底下,腐敗盛行的淵藪,更是這個羣體的標籤,全世界都如此,中國想當然不會例外!只是,相比起市場經濟發達的歐美國家,當今中國存在的這些問題很難得到有效的遏制,司法系統一日不獨立,依靠中紀委自查自糾,這根本就是個掩耳盜鈴的笑話!林先生,您覺得我有說錯的地方?”
面對宋辰突然變得銳利的眼神,林孔科沉默了片刻後緩緩說道:“國情如此,我想會有這麼一天實現司法獨立的!”
“可以期待!”口上雖這麼說,但宋辰的表情卻顯示了他不一樣的心情。
孫展面色淡淡地說道:“宋先生既然決定移民,又何必拋出這樣一個具有爭議的慈善項目?”
宋辰看了他一眼,略帶惆悵地說道:“孫佬,您着相了!移民與否與我的慈善項目並無直接關係,難道我移民美國就不能向國民表達的拳拳報國之心?我是美國人也好,中國人也罷,對很多嗷嗷待哺的孩子來說,只要他們能讀上書,其他的都是旁枝末節!”
孫展怔愣了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嘆道:“您說得對,這些的確是旁枝末節!只是有一些話我不吐不快,更是如噎在喉!宋先生是中國人的驕傲,更是國際社會重新認識中國的形象符號,您生於中國,長於中國,成功的過程雖然依靠風險資本,公司裡卻盡是黑頭髮黑眼睛的中國人,您在成功後選擇了移民……”
“您讓十二億中國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