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朝祁王彎下彎腰,說:“祁王殿下。”
祁王連忙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萬萬不可!”
果不其然,這位年少青俊便是太子殿下,祁靳禹了。
祁靳禹卻爽朗一笑:“皇伯父今日身體可還好啊,我應該有一段日子沒見到您了。”
祁王卻卻畢恭畢敬的回道:“回太子殿下,臣身體無恙!”
“皇伯父,您無需多禮,在這兒我們都是一家人,這些禮數就免了去吧。”祁靳禹看起來並不是墨守成規的頑固分子,對這些封建禮數毫不在意。
皇帝見狀卻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二人倒在那兒嘮嗑起來了,還不快來就坐!”
祁靳禹聽後連忙招來一個管事的,叫他多拿了兩把椅子。
祁王卻先發話了,把臧鳶木拉到身前,說:“皇上,臣今日來皇宮便是爲了小女而來,這是祁木弋,是臣的養女,因前段事情臣急於處理公務,才忘記向陛下稟報此事了。”
他們一進來的時候皇帝便在意到臧鳶木了,祁王話音剛落,臧鳶木連忙跟隨祁王站在椅子邊,這才分別朝祁靳禹和皇上行了個大禮,說:“小女參見皇帝陛下,太子殿下!”
皇上倒沒什麼可驚訝的,連忙讓太子拉臧鳶木起身。
祁靳禹走過去,擡着臧鳶木的胳膊微微站起來,臧鳶木緩緩仰起頭,大方的朝太子殿下笑了一下,說:“謝謝太子殿下。”
這一笑,卻讓年輕氣盛的太子一下冷靜了,祁靳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臧鳶木的眼睛燃起熊熊烈火,他見過那麼多佳麗閨秀,卻還從未見過比臧鳶木的容貌更令人驚心動魄的了。
臧鳶木擡起頭,一雙秋水般的眉目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似波瀾不驚,實則心中早已洶涌澎湃,看來昨晚縝密的計劃有變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了?”臧鳶木裝作不經意的樣子。
祁靳禹被她的這一聲猛地給叫醒了,他連忙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搖搖頭,說:“沒、沒什麼。”
臧鳶木聽後鬆了一口氣,看上去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平靜,背後卻是她精心策劃過的一舉一行,在這個世道,如果不能步步爲營,怕是時刻都會有生命危險。
許久未說話的皇上此時終於開口了,他上下打量了臧鳶木,說:“來,過來,到朕的身邊來。”
臧鳶木沉住了氣,忙朝皇上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說:“是!”
臧鳶木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在皇上的示意下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臧鳶木的頭髮,看着她的臉若有所思,半晌之後纔開口:“像,真是像!”
臧鳶木當然知道皇上說的像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說她跟死去的郡主有些相似,現在皇上看她的眼神和昨晚王妃看她的眼神極爲相似,他們都透過臧鳶木的臉看見了祁懿的影子。
臧鳶木卻還是裝作無知的樣子,問:“陛下認爲民女像誰?”
皇上仍舊盯着她的臉看,可是瞳孔卻已經在漸漸放大了,過了好一會兒,皇上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說:“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您指的是
,祁懿郡主嗎?”臧鳶木絲毫不覺得忌諱。
可這句話聽在祁靳禹的耳中,卻是讓他打了個寒噤,宮裡的人誰不知道,祁懿郡主向來是皇宮內的禁忌,皇上早在多年以前就下旨禁止談論祁懿郡主了,可眼前這個看起來無畏單純的小姑娘,卻敢在皇上的面前直言郡主的名諱!
臧鳶木趁皇上還未變臉之前繼續說:“陛下先不要生氣,我知道您曾下旨禁止閒人談論郡主之事,可以民女的見解,陛下越是如此,郡主在九泉之下過得越不如意。”
“據我瞭解,郡主生前爲人單純,明事理,雖然年紀尚小,卻已懂得許多爲人之理,因此人人都很喜歡這位天真可愛的小郡主。”臧鳶木看見皇上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便知自己的措辭已經被逐漸接受了,便又繼續說,“郡主如今已經去了極樂世界,可她心裡其實並不願意大家忘卻她,她希望有人能夠記住她再這世間的短暫歲月,而陛下您呢,卻奪取了她的這一小小心願,哪怕別人提到她的名字都不可以。”
“人生短短數十年,我們誰不願意被人永遠記住呢?”臧鳶木說的祁王的心都微微顫抖起來了。
臧鳶木忽然跪下,彎下腰把頭深深埋在地上,說:“所以我懇求陛下,能夠撤除這道執意,讓郡主永遠活在心中,讓人們能夠明目張膽的悼念她,說說她生前的故事!”
祁靳禹也早就動容了,便也對皇上行了個大禮,說:“父皇,兒臣覺得她的話十分有道理,倘若是劣跡,不說也罷,可郡主生前留給人們的都是極佳的行爲品德,高貴的品格是要爲人所傳頌的,您禁止談論郡主,恐怕郡主真的會漸漸的消失在人們的心中啊,到那個時候,她就算是白來這人間一趟了。”
祁王似乎因爲這番話內心有所安慰,便也對皇上說:“陛下,您當初下令禁言小女往事,無非就是擔心臣暗自悲痛,可現在,臣覺得木弋說的在理,臣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麼痛心了,懿兒既然已經去了極樂世界,就讓她安息吧,禁言什麼的還請陛下撤除爲好,一個人生來有功還是有過,都交給後來人去評判吧!”
此話一出,大殿內便是久久的寧靜,靜的臧鳶木能夠明顯聽出他們各自的呼吸聲。
終於,皇上還是開口了,他略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朕也覺得木弋的話很在理,既然皇弟都已經釋懷了,禁言之說便也沒什麼必要了,明日真便會下旨,撤除禁言的旨意。”
臧鳶木聽後十分高興,這也算是爲死去的郡主找回了些許存在感了,她連忙磕頭致謝:“民女就替郡主謝謝陛下了!”
皇上揮揮手,說:“你們都起來坐下吧,皇弟,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今天難得有空一舉,午膳就在宮裡一併解決了,朕等會就讓人去準備。”
祁王卻是一臉難色,遲疑着說:“這不太好吧,畢竟君臣有別……”
“君臣?”皇上挑了挑眉,說,“小時候你跟朕搶吃的時候,怎麼就沒料到現在會是君臣之分呢!”
皇上明明一臉嚴肅的說着這話,卻讓臧鳶木聽得樂了,她笑道:“民女想,若不是陛下有心相讓,父親笨手笨腳的,又怎麼會搶到吃的呢!”
皇上卻被臧
鳶木給逗笑了,他忙說:“他纔沒有笨手笨腳的,小時候可精着呢,朕可從來不是他的對手啊,記得有一次父皇帶我們兩個去放風箏,結果他的風箏線被樹枝扯斷了,便要來搶我的,我不給他,他便哭鼻子,還跑去父皇那裡告我的狀,可把我冤枉死了!”
細心的人都能發現,皇上說到後面便把“朕”換成了“我”,這一舉動更是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讓皇上看起來親切了不少。
祁王想起幼時的事情似乎也開心了許多,便回道:“可最後父皇卻把我給痛斥了一頓,說我自己手笨不會放風箏,還想着要去搶功。”
“若不是皇兄心疼我,不僅把風箏送給了我,還去父皇那兒幫我解釋,說是因爲天氣原因,我又離樹木太近,才導致風箏線斷了,風箏也落在了枝椏中,還不是皇兄爬到樹上幫我拿了回來。”祁王的眼中閃着溫潤的光芒,兩個人如今都已過了不惑之年,想到童年往事難免要感慨幾分。
皇上聽罷哈哈大笑起來,目光卻忽然轉向了臧鳶木,他清了清嗓音,說:“木弋今年多大了?”
臧鳶木抿脣應道:“剛過十三。”
“十三歲,真是個好年紀!”皇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說,“太子,你妹妹今年是不是也十三了?”
祁靳禹連忙答道:“過完年便十三了。”
“好啊,十三歲好啊。”皇上喝了一口茶,“走了一個郡主,又來了一個郡主,木弋,朕便封你爲翩若郡主吧。”
“翩若?”臧鳶木應了一聲。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形容的大概就是郡主的容貌吧。”祁靳禹忽然說了一句。
臧鳶木意會之後,又是一陣感謝:“謝陛下!”
皇上卻揮了揮手,並不在意,古往今來,皇帝不就是如此麼,高興的時候賜個封號賜個封土,不高興的時候便找出各種理由收回你的權利,生或死,彷彿也不是有你控制的。
但臧鳶木根本無懼於皇權,這種虛浮的東西,她不要也罷。可她對此又是在意的,因爲只有一步步高昇了,纔會從實力與地位上直接碾壓自己討厭的人。
巫之氣強大並不算什麼,唯有實力與權利並存,纔是真正的人生巔峰,而此時的臧鳶木,正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又簡單的客套了幾句,皇上便領着他們去用午膳的地方了。
這頓飯,吃的還算開心,起碼在皇上的心中,臧鳶木的身影已經越來越清晰。
吃飽喝足之後,她才忽然想起來,赫瑪藥材市場的拍賣會,就快要開始了。
臧鳶木想到這裡不由勾起了脣角,近日可真是好戲不斷啊。
祁靳禹側過頭,無意之中看見了臧鳶木微微勾起的脣角,目光卻是再也無法挪開了,這個名義上的堂妹,怎會生的如此貌美呢,一顰一笑之中都蘊藏着深深的魅惑。
他心裡緩緩流過一絲失落,不知道是爲臧鳶木的身份失落,還是在爲自己的身份失落。
這一次進宮,怕是在不經意間改變了許多東西,甚至是未來他們要行走的軌跡,臧鳶木擡起頭,明麗的雙眸中仍舊散發出溫水一般清澈的神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