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鳶木在火鳳凰的巫之氣籠罩下,順利的從火海中突圍了出來,可是她並沒有立刻去和巫師學院的其他人匯合,而是擅自飛離了虛沂山,一路朝着東麓國的王府裡飛去。
臧鳶木的心情十分沉重,甚至身體都在微微的發抖,她想立刻見到霍昭呈,想立刻從他的口中驗證霍昭覺是否真的已經不治而亡,也想迫切的告訴他在白塔裡發生的事情,向他詢問那場大火是否真的是他所爲。
火鳳凰的心情同樣和臧鳶木一樣焦急,即便還沒有收到臧鳶木的指令,它便已經展開翅膀以平日的雙倍速度向前飛行了。
很快便來到了東麓國的昭呈王府,王府一片寂靜,看起來十分的祥和。但臧鳶木隱約感覺到,這樣的祥和是她所恐懼的,這種表面上的平靜下一定還隱藏着巨大的風浪,但是在進入王府之前,臧鳶木便已經想好了要好好的面對,無論前方迎面而來的是微風還是暴雨,她都會欣然接受。
然而當她騎在火鳳凰的背上幽幽的降落在地上時,卻看見正院裡一片狼藉,各種零散的桌椅和飾品,珍貴的瓷器玉器碎了一地。
臧鳶木慌忙中從火鳳凰的背上跳下來,卻看見大門破碎的躺在門檻外面,窗戶上的鏤空欄杆也斷裂的不成樣子了。
臧鳶木快速邁開腿跨進門檻裡,裡面的場面同樣破敗不堪,完全看不出來房間本來的樣子,地上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霍昭呈,你在不在?”臧鳶木找不到人,直接扯開嗓子對着院子大喊了一聲。
可是過了好半天都沒有人回答,臧鳶木將院子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依舊沒有看見霍昭呈的人。
臧鳶木就不信了,這麼大個子的一個人,難不成會消失了不成?
“霍昭呈,你別躲了,我知道你在這兒,快出來!”臧鳶木還是沒有看見霍昭呈。
她從房間裡走出來,站在院子正中間,仰起頭想更加大聲的喊幾聲霍昭呈的名字,可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霍昭呈正安安靜靜的坐在房頂上!
他還是戴着黃金面具,一襲黑色錦袍,墨色的頭髮隨風飄蕩,金簪在頭頂熠熠生輝。他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句話也不說的注視着遠方,大風吹起他的腰帶,他一動不動的像一尊雕像。而趴在他身邊的,則是一身戾氣的麒麟獸。它瞪着銅鈴般的巨眼,也一動不動的湊近霍昭呈的身體,乖乖的守護在主人的身邊。
臧鳶木擡頭看着他,能夠感受到來自他體內緩緩迸發出來的孤寂和落寞。
“霍昭呈……”臧鳶木小聲叫了一句,他卻什麼也聽不見。
臧鳶木實在忍受不了了,便縱身一躍也跳到了房頂上,她小心翼翼的踩着磚瓦,也來到了霍昭呈的身邊。
麒麟獸早就看見臧鳶木了,不由擡起頭瞪了她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打擾了自己的主人。臧鳶木
裝作沒有看見,反而朝着霍昭呈湊近了一些。
霍昭呈彷彿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依舊一動不動的盯着遠處。
臧鳶木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是霍昭覺曾經住的地方的方向,也是前往荒海的方向。
臧鳶木伸手推了推霍昭呈,說:“霍昭呈,你還在難過嗎?”
霍昭呈的身體一定也沒有因爲臧鳶木的推搡而有所動搖,他的側臉看起來冷漠異常。
“你沒有必要難過的,反而要因此感到高興。她們不是死了,只是前往了西方極樂世界,那裡沒有傷痛也沒有絕望,只有無限的美好。你看,她們過得比我們幸福,你又爲何要這麼難過呢?”臧鳶木的語氣故作輕鬆。
其實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她很害怕霍昭呈聽了之後會大發雷霆,甚至會因此而責備她。可是霍昭呈並沒有任何迴應,直接將她無視了。
臧鳶木也沒有覺得灰心,繼續說:“我師父說過,人生下來就是受苦的,我們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也不能控制生死,和撇開這些不說,我們也要努力的過好自己的生活,爲生計顛沛流離,爲了讓自己愛的人過上美滿的日子,我們必須要忽略消極的東西,把樂觀的心態放在第一位。”
“你這麼強大,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她們健在的時候,你爲之付出了心血,她們離去的時候,你也爲之付出了情感,這就夠了。即便她們到了天上,也還是會念着你的好的,不是麼?”臧鳶木把臉湊過去,只要霍昭呈一低頭便能夠看見她的眼睛。
可是霍昭呈始終沒有看她一眼,甚至連臧鳶木都無法看清楚霍昭呈的眼睛。他的下巴削瘦蒼白,一副孤傲的樣子拒她於千里之外,臧鳶木忽然覺得霍昭呈遙不可及,像是夢裡想象出來的人,觸摸不及,追逐不到。
臧鳶木低下頭,不打算再說了,霍昭呈完全沒有要理她的樣子。她緩緩的把身體往旁邊挪了一下,準備站起來離開這裡,也許從一開始,霍昭呈就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裡,他們不是一路人吧。
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霎,手腕卻忽然被一股強力拉扯了過去,臧鳶木沒了重心,整個人便開始往下面摔,她心中大驚,腰部卻又傳來一股力量,將她快速拽回了原位。
臧鳶木回過頭,一下子撞進了霍昭呈溫暖的胸膛。臧鳶木瞪大雙眼,身體猛然一震。
霍昭呈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雙手用力的將他擁進懷裡,似乎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體中。他略微收了一下雙手,臧鳶木的身體已經緊緊的貼到了他的胸膛。霍昭呈俯下身子,把臉埋進臧鳶木的頭髮裡,冰冷的黃金面具猝不及防的貼到了臧鳶木皮膚上,臧鳶木猛地打了個激靈,可是下一瞬間,脖子後面卻忽然被一陣滾熱的觸感替代了。
臧鳶木的身子一僵,這溫暖的幾乎灼熱的觸感,是霍昭呈的……眼淚?
霍昭呈似乎輕輕的伸出了手,把手放在自己的後腦勺滑了一下,臧鳶木肌膚上的冰冷觸感逐漸消失了,全然被滾熱的**所代替了。
霍昭呈是把面具摘了麼?臧鳶木宛若被人施了定身咒,完全不得動彈了。
“你知道麼,本王一夜之間,失去了整顆心臟,那樣的痛,你能否體會?”霍昭呈低沉的嗓音在臧鳶木的耳邊來回縈繞。
臧鳶木愣住了,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能夠說些什麼,也許說什麼都太遲了,心臟一旦碎裂,便再難縫合如初了吧。
“本王不該想着復活昭覺的,原本她還能保留最後一縷魂魄,也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室本王害了她,本王是罪人……”霍昭呈的嗓音越發沙啞起來。
臧鳶木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抓在手心中,不停的傳來刺痛感。
她伸出手,緩緩放到霍昭呈厚實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說:“你別這麼說,這不是你的錯,人命自有定數,你不是天神,很多事情是你無法控制的。即便能夠保留最後一縷魂魄那又怎樣,她沒有自我意識,沒有前世的記憶,她並不是真正的昭覺啊。只有放手讓她升入天堂,纔有足夠的時間準備進入下一世,你對的沒錯。”
霍昭呈閉上眼睛,冷峻的面容多了幾分柔和,他的面頰一片潮溼,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孤傲模樣,只是雙眼之中的微光已經多了幾分暖意。
“可最後,我也沒能留住她們,昭覺,月鶯,一個一個都離開本王了,本王永遠也得不到任何一個人的愛,這十幾年來,本王,從來就都是一個人……”霍昭呈只是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似乎神智紊亂了,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臧鳶木不由的有些害怕,霍昭呈是這麼強大要臉面的人,可如今卻在她的面前變得如此脆弱,就像一個孩子似的,完全喪失了主觀意識,留在心裡的只有永無止盡的恐懼。
“霍昭呈,你別這樣……”臧鳶木慌忙輕拍着他的後背,試圖將他的意識給喚醒過來,可是這根本就無濟於事。
霍昭呈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了,聲音也變得不太清楚了,臧鳶木的心砰砰的跳動,恨不得現在就讓霍昭呈陷入昏睡之中,只有昏睡的人,纔不會感到害怕。
一旁的麒麟獸彷彿已經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情緒不太穩定了,便慌忙從瓦片上站立起來,對着天空低吼了一聲。
可是霍昭呈全然沒有反應,臧鳶木掙扎着想推開霍昭呈看看他究竟怎麼了,可是霍昭呈卻忽然間鬆開了手,臧鳶木的身體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整個人猛然朝後摔去,這一次,霍昭呈沒有再拉她,而是任由她重重的從房頂上掉了下去。
臧鳶木瞪大眼睛,看見霍昭呈緩緩轉過身來,黃金面具已經被摘了下來,露出了他本來的容貌。當她看見霍昭呈的那張臉時,竟然驚訝的忘記了調用巫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