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真的來了嗎?
把希望寄於蘇淮身上也只是最後的無奈之舉。
那種情況下,她別無他法,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明月對蘇淮的信任不禁又多了一些。
她擡眸,餘光看到了一掃而過的明黃色下襬,低低問道,“父皇,你來救母妃了嗎?”
孩子的聲音還帶着稚嫩,眼周紅腫,仰起的小臉上又滿是淚痕,被喚住的皇上心中一軟,點了點頭,“朕來了,別怕。”
話音落下,他的目光落在了屋內唯一一張牀。
上面奄奄一息躺着一個消瘦的人影,因常年受病痛的折磨,面無血色,連脣都是蒼白的顏色。
即使如此,依舊能看出她姣好的容貌。
不過,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此時的情況並不好。
氣若游絲,彷彿下一秒就會斷氣,
蘇淮所說的沒有半點虛假,甚至於現如今的情況還要更加嚴重。
華貴妃,欺上瞞下的本事,真是好的很!
面色沉了下來,皇上猛地一拂袖,冷聲道,“讓華貴妃過來。”
“是。”劉福恭順的退了出去。
明月已經被蘇淮扶了起來,守在蓮美人身邊,沒有半點別的孩子該有的活力。
皇上低嘆了口氣,對於曾經寵愛過一陣的人到底還是不忍的,他轉頭對着身邊的小太監吩咐:“去太醫院宣張太醫。”
小太監應了一聲,匆匆走了出去。
不一會,張太醫急忙趕來,剛行了一個禮,就被趕着去診脈。
甫一搭上蓮美人的脈,他便是神色一凝,隨着時間的推移愈加凝重。
他頂着幾個人的視線從攜帶的小箱子裡拿出一副銀針,抽出幾根長短不一的小心刺入蓮美人頭上的穴位。
幾刻後,張太醫收回針,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躬着腰道:“稟皇上,蓮美人這病是長年累月積聚而來,如若臣再晚來那麼些時日,怕是沒救了。但,臣醫術不湛,如今也只能堪堪保住她的命…”
他話說至此遲疑了一瞬,像是在思索接下來的說辭。
一直聽着的明月卻是咬住下脣,眼裡泛起酸意,淚水打着轉倔強的沒有掉落。
她的母妃,一定會沒事的。
正在張太醫要接着繼續時,身穿紅服的華貴妃施施然走了進來,略過衆人,軟着聲調請安,“臣妾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叫臣妾來所謂何事?”
她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落在了蓮美人身上,驚訝的張嘴,“這不是蓮妹妹嗎?怎病的如此厲害?”
這做派,竟是直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得不說,這演技還是很好的。
蘇淮在心裡想着,低着頭並沒說話。
這時候,最明智的事就是保持沉默。
果不其然,在華貴妃說完後,皇上就猛的哼了一聲,壓抑的怒氣更甚:“事到如今還不悔改?果真是朕看錯你了。”
華貴妃心中咯噔一下,強忍的不安活絡開來,她頓了頓,搖頭否認,“臣妾不知皇上所謂何事。”
難道真是爲了那個馬上就要斷氣的蓮美人?
可依着皇上的性子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莫不是有其他因素推動?
她像是不經意的掠過明月,最後停在了淡然的蘇淮身上,心裡有了幾分計較。
其實像這種只要一口咬定跟自己沒關係便好了,至於是不是她的命令,不是還有那麼多替身鬼嗎!
算盤打的噼啪響,華貴妃憑藉着以往的經驗在短時間內迅速有了決斷,只是,事情卻沒有按照她想象的方向發展。
皇上壓根就沒了再往下問的興致,他別開眼,“劉福,去宣旨,華貴妃仗勢欺人,即日起降爲華妃,並禁足一個月。”
華貴妃原本醞釀好的情緒僵在了臉上,隱隱透出些許扭曲,她脫口而出,“陛下,臣妾冤枉啊!”
熟悉的語調,熟悉的詞語,蘇淮差點不合時宜的笑起來。
可其他人顯然沒有覺得不對,華貴妃連傾訴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劉福半請半拖帶了下去。
屋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皇上這舉動一則是真的生氣,二則也是爲了做給蘇淮看,表明他的立場。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的目的是達到了。
這時牀上發出了細碎的呻.吟,蓮美人悠悠睜開眼,看到明月虛弱的笑了笑。
她的笑容像是擊碎明月的最後一道防線。
明月那要掉不掉的淚水仿若開了閘的洪水,一滴一滴落下,她猛地撲倒在地,抱住了皇上的左腿,抽噎道:“父皇,我和母妃這幾年過的很辛苦,吃不飽穿不暖,還時時受人欺負,那些人根本沒把我們放在心上。”
“不僅膳食方面短缺,冬日裡的炭亦是最下等的,母妃都是爲了保護我才變成這樣的,宮裡,宮裡的財物也是我偷的,守宮門口的太監說,只要我能弄到足夠的錢,就,就幫我找太醫給母妃治病,父皇,對不起。”
斷斷續續的抽泣哭的蓮美人揪心,皇上聽完全過程後半晌沒有開口,陰沉的面孔下是滔天的怒火。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教唆,這宮裡是越來越沒了規矩了。
看情況,怕是得到默許的。
到底苦了這孩子。
彎腰將明月扶起,皇上揉了揉她的頭髮,“別怕,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真的嗎?”明月怯怯的確認,在得到肯定以後,像是得到糖的孩子,迫不及待的奔向蓮美人。
明月望着蓮美人,低垂着眼瞼淚光閃爍,整個人撲倒她懷中,喜極而泣,“母妃,你可要好起來,父皇這一次爲我們做主了,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辱我們了。”
“乖孩子,要不是你,恐怕母妃就……”蓮美人嬌美的臉上帶着一絲欣慰,擁着明月,美眸中也淚光閃現。
說到最後,母女兩的淚水更是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一個勁兒,不停的流着。
外室,皇上聽到這兩聲哭泣的聲音,滿眼惆悵,長嘆一口氣,負手而立,朝着門外走去,蘇淮緊跟其後,不敢有半點的不敬。
走出門口,皇上雙眼半眯,眼底閃過一絲冷肅,下顎線緊繃成一條直線,十分威嚴,“劉福,那宮門口可是有一個太監在看守着?”
“是。”劉福低垂着頭,心中已經猜到了皇帝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