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親王迅速冷靜下來,並未着急前往下一家醫館,在他看來,即使他走遍南淮郡的醫館,都會是同樣的結果。
這時,城牆角的落魄乞丐引起了明親王的注意,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不一會兒,一個乞丐模樣的男人佝僂着駐棍進了濟春堂的大門。
濟春堂的懸壺濟世,不輕貧賤在這南淮郡是出了名的,若是當真身無分文,也可免費替其診治。
“小兄弟,哪裡不舒服?”濟春堂的夥計並未輕賤這個落魄乞丐,反而給他倒了一杯水,扶他坐下。
渾身髒兮兮的模樣,使得因中毒而變黑的右手並未引人注目,不錯,這身乞丐打扮的正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明親王。
“我……”還未等他開口,一位自乞丐進門起就默默觀察着的坐堂大夫來到了他身前,支開了夥計。
悄悄耳語道,“草民拜見明親王,若草民沒看走眼的話,您應該是中了毒,但此處說話、診治皆不便,不如去您在此地暫住的住處?”
果然,縱是一身破爛,也難蓋身上的不凡氣度,只不過,全城醫館似是被提前知會過不可爲他診治,眼前人突然的示好,難不成也是安排好的詐?
“明親王莫擔心,想必您之前已經去過不少醫館,皆是閉門羹吧,那是因爲仙人有令,任何醫館不得爲您診治。”坐堂大夫一臉真誠。
即使他賣出是何人指使他們,明親王依舊是不信的,他同此人非親非故,又未曾施以恩惠,這突如其來的示好,顯然是不正常的。
“那仙人自恃清高,我早就看他不慣,三番四次搶我濟春堂的風頭,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不是嗎?”那坐堂大夫似是看出了明親王的擔憂。
“這偌大的淮南郡,除了我,您找不到第二個肯爲您診治的大夫了。”
明親王有些許的動搖了。
“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毒素已經擴散到了小臂,他耽擱不起了,縱使有詐,也只能將計就計了。
“小春,拿着我的藥箱,同我去城西一趟,這位小兄弟的母親身患惡疾,今天的義診,便給這位小兄弟吧。”坐堂大夫像模像樣的吩咐道,顯然除了他,沒人認出明親王的身份。
藥童扶着明親王左拐右拐,約莫穿了七八個巷子,最終來到了一處偏僻別院,藥童左看右看,顯然是沒想到此處還有人住。
“你出去燒一壺熱水。”坐堂大夫接過藥童手中的藥箱,不着聲色的支開了他。
待藥童關上房門,明親王才擡起頭來,從軟塌上扯起一方乾淨的布匹,擦淨臉上的灰塵,縱是蓬頭垢面,也無絲毫狼狽之意。
“你若解不了毒,那便把命留下來吧。”一句輕飄飄的話傳來。
坐堂大夫一怔,隨即恢復正常,“草民還指望王爺收拾那個什麼虛僞的仙人呢,自是盡全力醫治。”
“開始吧。”明親王將早已腫、脹不堪的右手搭在了身旁的木桌上。
只見大夫像模像樣的取出大大小小一排銀針,最終選定了一根最粗的銀針,似是放血之用。
明親王雙眸一緊,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味,左手偷偷蓄力。
“王爺所中之毒過於兇險,需得先將毒血排出,再行解毒。”大夫仔細擦拭銀針,狀作不經意道。
明親王聞言舒展了左手,緩緩閉上了雙目,兩個時辰的奔波,早已精疲力竭。
只見大夫熟練地在右手腕口處劃了一道口子,任血液肆意流淌,果不其然,皆是帶有腐爛氣息的污血。
明親王瞥了一眼,見此人並無異動,安心地合上了雙眸。
“待手臂處的毒血放盡,小的會爲王爺施針排出餘毒,王爺若是乏了可安心小憩一會。”話畢,是死一般的沉寂。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血色已少有烏色,大夫從藥箱中取出止血藥撒在放血的腕口處,細緻地包紮打消了明親王的最後一絲疑慮。
“接下來施針解毒,還請王爺平躺,過程可能有些疼痛,望王爺忍耐一下。”大夫不慌不忙地取出細如髮絲的銀針,熟稔地紮在大大小小的穴位處。
匯泉穴,上陽穴,紛紛落入兩枚銀針,明親王瞬間失去行動能力,連話也說不出,只一雙怒眸半眯着射向大夫。
大夫手一抖,隨即恢復正常,雖然眼前人已毫無危險性,但這嗜血的眸子,仍是讓他不自覺的一怔。
“王爺莫慌,封住您的穴位是爲阻攔毒血的進一步擴散,小的不敢有不軌之心。”聞言,明親王半信半疑地緩和了目光。
一陣寂靜後,動彈不得的明親王突然瞪圓了雙眼,眉頭緊皺,額頭沁出大片細汗,狀態十分痛苦。
“王爺忍耐一下。”大夫施針的手終於停了下來,此時的明親王活像個刺蝟。
“哎呀,小的真是老糊塗了,施針解毒竟忘記要開道口子排出餘毒,這下血脈倒流,該如何是好。”一直唯唯諾諾的大夫突然陰陽怪氣道。
只見明親王的嘴角滲出一抹鮮血,雙眸不甘心的合死,暈了過去。
翻雲覆雨,玩弄權勢的明親王竟淪落到被一市井大夫算計,若是傳揚出去,怕是也無人敢信。
“蘇淮姑娘同仙人於我於整個淮南郡有恩,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敢對他們不利,我就是豁上命,也不會讓你好過!”原來從一開始,大夫就是在算計於明親王。
淮南郡百姓深受蘇淮恩澤,此次有了報恩的機會,縱是粉身碎骨,他們也是萬死不辭的。明親王這次算是栽在低估了這羣平民百姓的忠義。
謀殺親王是抄家滅九族的大罪,即使他不怕死,萬不能連累家人,替蘇淮出了一口氣後,便喊上在柴房燒水的藥童頭也不回地回了醫館。
月翻白肚,第一抹晨光撒入廂房,睡眼惺忪的小藥童揉了揉自己昏昏沉沉的小腦袋,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溜煙兒跑到了掌櫃的房間。
濟春堂能成爲淮南郡第一醫館不無道理,天剛矇矇亮,掌櫃的已起身,不似一般只知壓榨夥計的商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