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少爺也在啊,奴婢見過少爺。”
不等蘇明長說話,阿和便急匆匆的進了屋,誰知剛剛走進內室便看見蘇明長如柱子一般站在一旁,面帶憂色。
“哥,你就先回去吧,反正阿和也過來了,有什麼事我讓她去跟你說。”
話是如此說,蘇明長卻並未像蘇淮說的那樣離去,反倒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等你睡下再走吧。”
雖說這樣不合禮數,但是蘇明長這會兒着實是放不下心。
“少爺,小姐這是怎麼了呀?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
阿和看了一眼顯然已經有些虛弱的蘇淮,便又問了一句。
明明今天進宮的時候還神采奕奕的,怎麼這會兒虛弱成這個樣子了。
“沒什麼,阿和,你不用擔心。”
蘇淮開口道,卻明顯感覺現下自己的中氣比方纔好了些,沒有方纔那麼虛弱了。
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小姐……算了,阿和給你準備點水果,你今天肯定還沒吃東西呢。”
阿和本還想問些什麼,但是瞧着少爺和小姐並沒有想說的意思,也就轉了話,徑自出門去了。
“我瞧着小姐有些不對勁,臉上一會蒼白一會紅潤的,我方纔只在屋裡待了一會,就看見小姐除了幾次汗,你快去六皇子府上一趟吧。”
趁着下人們準備水果的空檔,阿和偷偷跑去找了一趟翟鑾。
翟鑾聽完眉頭緊蹙,卻也知道此事事態嚴重,也便沒有說什麼,趕緊出了府去。
“小姐,你在寫什麼?”
匆匆回到廚房端了水果,阿和便趕緊回蘇淮房裡,誰知這邊將將進屋,便看見蘇淮趴在桌子上正寫着什麼。
“小姐!”阿和驚呼了一聲,一個箭步上前就從蘇淮手中搶走了那一頁宣紙。
捏着那薄薄的紙張,阿和的手都在顫抖。
她想開口,卻先紅了眼眶,“小姐,當初阿和想要輕生的時候是您告訴我活着是多麼困難但卻又有意義的事情。”
“可是現在您呢,您在幹什麼!”
“阿和……”蘇淮語氣低柔,眸光下垂,沒有看向她。
沒有經歷剛纔那些事情,蘇淮不知道應該怎麼向阿和解釋。
這丫頭性子本就單純,又着急。如果是被她知道了剛纔明親王逼他吃了一個不知道還有什麼毒素的果子,她肯定二話不說,上門先把明親王的府邸給端了。
可是那樣受累的還不過是蘇家罷了。
阿和強忍着眼淚,等待着蘇淮的下文。
良久蘇淮纔開了口,“我這東西不過就是以防萬一,以備不時之需罷了,並沒有什麼真實性的意義……”
“可是小姐,您的以防萬一,您的不時之需,難道就是在這薄薄的紙上交代您的遺言?!”
“這是遺書,不是家書小姐!”
“阿和,你還給我。”蘇淮不知道該怎麼勸這小丫頭,伸手就想要去搶。
沒想到阿和往後退了一步,兩手一攥在那張紙揉成一團,想也不想直接塞到了嘴裡。
“阿和……”蘇淮有些驚訝,又有些心急。
這丫頭做事還是這麼魯莽,這遺書不寫就不寫了,她非得要吃下去幹什麼?
又好氣又好笑的盯着阿和,蘇淮上前一步,試圖從阿和嘴裡把那張宣紙挖出來。
沒想到阿和更害怕,更着急了,用手又將紙往裡面塞了塞,咕嚕一聲就嚥下去了。
蘇淮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小丫頭。
“要喝水嗎?”她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知道這小丫頭從來也不聽話,害怕她這一張宣紙把自己給噎死了,忙給她倒了一杯水來。
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那一杯水,阿和翻了個白眼,這才緩了過來。
“小姐,你以後可不能再寫這種東西了!”阿和擦了擦眼角因爲難以下嚥而流出的一絲絲淚水。
蘇淮長嘆了一口氣。
六年前僥倖撿回一條命,如今也是時候還債了。
這副苟延殘喘的身子又能活得了多久,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見蘇淮沒有答應自己,阿和剛纔就因爲吞宣紙而滿頭大汗,現在更是不知道怎麼辦了,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只聽見撲通一聲,阿和直接跪在了蘇淮面前。
“小姐……”她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浸滿了淚水。
終究還是蘇淮先低了頭:“你起來吧,我知道了,以後自然是不會再做這種事情。”
聞言,阿和這才乖巧的站起來,上前直接抱住了蘇淮。
“小姐答應我的。”
“嗯,我答應你的。”
哄了阿和這個傻丫頭一晚上,蘇淮這纔算是沉沉的睡去。
臨睡前她看着躺在自己房間中,牀榻旁邊打着地鋪的阿和,心頭泛起絲絲暖意。
只是沒想到這種溫暖平和終究維持不了太久,第二天一早,宮裡面就傳來了噩耗。
蘇淮坐着馬車,匆匆從蘇府趕到皇宮的時候,蓮美人的靈柩正好被擡出來。
明月跟在旁邊,眼睛早就已經腫得跟核桃一般。
只是隨着發喪的隊伍緩緩走的時候,明月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她只是好奇的看着四周,扮演好了屬於她的角色。
僅僅是這般看着,蘇淮心裡面就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難受的很。
昨日裡還歡天喜地跟她說自己的母妃如何如何教導她,那種女兒家的喜悅,蘇淮也是能夠體會到的。
就像是當初她的母親也是這樣教誨她。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是如此。那時候點點溫暖的感覺,瀰漫上心頭,但卻是讓點點酸澀涌上了她的鼻尖。
送喪的隊伍很長,清一色都是白衣白帽。
唯獨明月穿着的是一身紅,像是嫁衣一樣。
蓮美人這一世過的終究是太苦了,如今送喪,明月也是想讓她母妃走的好些吧……
只有那口棺木是純黑色的,看着就有些滲人。
阿和看出自家小姐心裡頭的難過,開口就想要勸,但是蘇淮卻突然回過頭來,神色凝重,“阿和,去把翟鑾找來。”
“翟……小姐,把翟鑾找來幹什麼?”阿和不明白。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眉眼之間全是陰鷙。
那些雙手佔滿鮮血的人,她蘇淮,定會叫他們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