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醒來時已是翌日黃昏,冬日的夕陽用盡力氣將最後一抹餘暉灑在她面上,她就這樣睜開了眼睛。
夕陽金燦燦的,照的蘇淮神智有些恍惚,她擡眼去看,眼前是精緻的煙羅帳,是宮中的樣式,這裡似乎是皇后的寢宮。
眼神一轉,落在牀邊埋頭打着絡子的阿和身上。
她動了動嘴脣:“阿和……”
阿和手上動作一頓,猛的擡起頭,待對上她的眼睛,探身撲了上來,又哭又笑:“小姐,你總算醒了,阿和快被你嚇死了!”
蘇淮想說幾句話安慰她,嗓子卻似被什麼堵住似的,阿和見狀忙擦了眼淚,轉身去桌邊倒了一杯溫水。
就着阿和的手喝了一杯水,蘇淮才找回自己的力氣,她倚靠在軟枕上看着阿和:“你怎麼回來了?傷都已經全好了嗎?”
阿和方纔哭過,眼睛還紅着:“都好了,是瓊極道長送阿和回來的。”
蘇淮咳嗽了兩聲,喘着氣道:“好了就好。”
看着蘇淮孱弱的樣子,阿和想起無意中偷聽到瓊極道人說過的話,眼淚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瞧你,”蘇淮虛弱的笑着:“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哭什麼?”
阿和流着淚搖頭:“沒什麼,阿和又能回來服侍小姐,阿和心裡高興!”
蘇淮失笑,也不在管她。
阿和哭完,這纔想起正事,忙吩咐宮女將消息送到御書房和嘉熙殿。
屋外的爐子上一直小火煨着白粥,就是預備蘇淮醒了能隨時吃上口熱乎的,阿和用小碗盛了,配了一碟醃黃瓜,青翠欲滴。
冬日裡沒什麼蔬菜,只能用這個湊合一下了。
那白粥已經煨了幾個時辰,米粒都熬化了,面上浮着一層米油,入口順滑。
蘇淮本沒什麼胃口,在阿和的勸說下勉爲其難的喝了一口,立刻被勾起了食慾。
一碗熱熱的白粥喝下去,蘇淮這才感覺活過來了。
蘇淮舔了舔脣角,有些意猶未盡。
阿和卻沒由着她:“小姐,你剛醒來,身體還虛着,太醫吩咐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以免傷了脾胃。”
蘇淮這才作罷,往軟枕上一靠,說道:“過來陪我說說話。”
阿和將碗碟收拾好交給外頭的宮女,這纔回來坐在牀邊的腳踏上,先說了些瓊極道人爲她治病的事。
後來說到前幾日的叛亂,蘇淮問道:“後來那些反賊都抓住了嗎?”
阿和笑道:“都抓到了,容妃與那和氏在抓捕的時候拒不投降,死於亂箭之中,噢,對了,六皇子也從牢裡出來了,陛下已經恢復了他的皇子身份。”
聽到陳琰安然無恙,蘇淮沒有感到意外,她本就覺得陳琰不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容妃與和氏的消息纔是她想知道的。
蘇淮長舒一口氣,感慨道:“總算結束了,不然連過年都安生不了!”
“是啊!”阿和也心有慼慼:“剛開始大家都以爲是明親王造反,沒想到罪魁禍首卻是容妃,明親王還因爲救駕有功被陛下賞賜了許多財物呢!”
蘇淮笑了一下沒說話,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哪有那麼簡單,容妃與和氏不過是明親王推出來的踏腳石罷了,不過這些沒辦法跟阿和細說,只是叮囑阿和以後遇到明親王一定要躲的遠遠的。
主僕二人說話間,有宮女通報皇后娘娘來了,蘇淮忙讓阿和扶自己起來。
宮女前腳通傳,後腳皇后就進來了,看見她的動作忙阻止:“你起來幹嘛?快些躺下!”
“哪有娘娘站着臣女卻躺着的道理!”蘇淮堅持要行禮。
皇后一把按住了她,笑罵道:“你還跟本宮多禮,前幾日見你的時候你還不是在牀上躺着?”說完又笑:“還好你醒了,你要是再不醒,陛下都該着急了!”
蘇淮坐回牀上,抿脣笑:“讓陛下和娘娘費心了,蘇淮恐怕無以爲報了。”
“你這孩子!”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救了本宮的性命,是本宮的大恩人,本宮和陛下都很感激你,本宮還覺得本宮能爲你做的實在是太少了。”
“娘娘別這麼說,”蘇淮正色道:“我們蘇家家訓第一條就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當時若是換成我哥哥或者蘇家任何一個人,我想他都會像我這麼做的。”
聯想到蘇明長還生死未卜,皇后相信蘇淮這話並沒有誇大其詞,好在她來時已準備了大量的補品和珍貴的藥材。
將這些東西放下,皇后就離開了。
沒一會兒,劉福捧着聖旨過來了。
“蘇小姐,陛下聽聞你醒了,甚是歡喜,特命老奴來探望,這道聖旨是陛下一早擬好的,蘇小姐接旨吧!”
說完又阻止蘇淮下牀,笑道:“蘇小姐,陛下說了,你身體還沒痊癒,要多休養,就不必多禮了。”
“謝陛下隆恩!”蘇淮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便讓阿和代替自己跪下接旨。
劉福將聖旨展開唸了一遍,阿和雖沒讀過書,卻也聽出劉福唸的都是誇蘇淮的好話,也歡喜起來。
“特封蘇有望嫡女蘇淮爲南淮郡主,封地爲南淮,欽此!”
“謝主隆恩!”
將聖旨交到阿和手上,劉福笑呵呵的道:“蘇小姐,往後您就是郡主了,老奴在這恭喜郡主殿下!”“公公不必多禮,蘇淮還是蘇淮,您從前怎麼待我,今後還是一樣。”
蘇淮客氣了幾句,她身無分文,只有皇帝賞賜的那些東西,卻是不好送給劉福,好在劉福知道她的難處,並沒有計較,慰問了幾句就離開了。
迎來送往最是耗人心神,蘇淮有些累了,正想休息一會兒,卻見蘇有望大步走了進來。
“淮兒,你醒了!”蘇有望神情激動。
“你來幹什麼?”蘇淮扭過身不看他,只冷冷道。
“我……淮兒,我已經重新找了宅子,之前你沒醒,不好挪動,現在你醒了,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蘇淮冷笑一聲:“家?我哪還有家,你回去吧,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之後不管蘇有望怎麼說,蘇淮再也沒有開口跟他說一句話,他知道自己是傷了她的心。
蘇有望沒有辦法,嘆了一口氣,叫來阿和:“好好照顧你們小姐,我明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