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蘇將軍您不能進去。”巍峨的宮牆之下,一名小太監緊趕慢趕追着,終是在那沂水閣的大門前將蘇有望給攔了下來。
他這才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壓着聲說:“蘇將軍,這明月公主有令,外人不能入內,勞煩蘇將軍先行回去。”
“公主有令?”蘇有望皺了下眉,板着臉道:“我可以不入內,那讓蘇淮出來可行?”
“這……”小太監爲難了一瞬,還是如實說,“蘇小姐也吩咐下來了,她身體不適,不見客,其中便包括蘇將軍。”
說完,小太監觀察着冷麪戰神的神情,果不其然發現他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隱隱還夾雜了一抹痛苦與落寞。
頓了半晌,蘇有望方纔緊了緊垂在身側的手,剋制着開口道:“那便麻煩公公進去稟報一聲,我家夫人的喪禮在三日後舉行。”
“蘇將軍放心,奴才一定將話帶到。”小太監垂了垂首,再擡頭時,蘇有望已經轉身離去,步伐匆匆。
小太監見狀亦沒有過多耽擱,推開略顯沉重的大門走了進去。
經過修繕,如今的沂水閣已經大變了樣,處處都透着一股子活氣與精緻來。
溫暖的書房內,蘇淮正專心教導着明月寫字,聽到小太監的話,只稍稍擡了一下眸子,道:“我知曉了,下去罷。”
小太監應一聲,消失在了書房,正寫完一個字的明月方纔擡起了頭,小聲道:“蘇淮姐姐,你真不準備回去了嗎?”
“嗯。”蘇淮瞼下了眉,有一下沒一下的研磨着墨,黑色的濃稠液體沉的看不出任何影子。
明月乖巧的低下了頭,覷了聲,沒再多問。
反倒是一旁含笑瞧着的蓮美人輕咳一聲,摸了摸明月的頭髮,道:“明月先自個兒練一下字,母妃和蘇淮姐姐說一會話可好?”
明月點了點頭,蘇淮跟着蓮美人一前一後的到了內室,她俯身沏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溫聲問:“蘇小姐,你心中可真不想回去?”
“是。”蘇淮捧着茶杯,稍高的溫度,一點點的暖了手掌,卻怎麼暖不了冰冷的心。
蓮美人不由嘆了一口氣勸道:“話不能答的這般隨意,人這一輩子活在世上不容易,蘇將軍如今的處境很難,那件事……”
見蘇淮眉目間似乎有所鬆動,蓮美人耐着性子繼續說了下去:“那件事也並非是他願意的,如今容妃造返,樑國正處於動盪之時,況且,你兄長生死不明。”
她又嘆了口氣,一對柳眉蹙了起來:“着實不是鬧情緒的時候,蘇小姐,你應當振作起來。”
蘇淮默了默,沒有出聲,只指腹不斷摩擦着細膩的杯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蓮美人的話算不得委婉卻也稱不上直白。
其中的道理,擁有玲瓏心的蘇淮又怎會不懂。
她只是邁不過心中那道坎,明明她已經努力的避免了,爲何還會落的如此的結局。
思緒轉了一轉,蘇淮還是揚了揚脣,順着道:“多謝蓮美人指點,我記下了。”
“好孩子。”蓮美人笑了笑,“去檢查明月的功課吧,這孩子半刻不盯着就要偷懶的。”
“明月很聽話。”蘇淮接過話,隨即微抿了一口茶,苦澀的滋味在口中氾濫開來。
“就你總是誇她,這陣子尾巴都快翹到天上了。”蓮美人打開了先前掩上的房門。
兩人剛走到院子,便聽到了劉福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蘇淮明顯愣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見帶着薄怒的皇上已然擋在了身前,出聲呵斥道:“蘇淮,你太不知禮數了。”
蘇淮不明所以的往後退了一步,蓮美人急忙行了個禮,道:“皇上怎麼了,爲何突然這般說?”
皇上冷哼了一聲,劉福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我們方纔來的路上遇到蘇將軍了。”
蘇有望在這時候來沂水閣,目的不言而喻,最後離去的背影恰充滿了蕭瑟。
他向來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將軍,就算是骨頭斷了都未曾眨下眼,如今……
皇上本就不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怎麼說終究是你爹,竟是連一面都不願意見嗎?你的教養呢?”
“那皇上認爲臣女該如何?”蘇淮忽而擡起了頭,“是該親親熱熱的把他迎進來,再不計前嫌的跟着出去麼?”
她的語氣淡淡,話中卻充滿了硝煙味,分寸不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蓮美人有意無意的往蘇淮身前攔了攔,道:“皇上,您消消氣,蘇小姐大概是無意之言。”
“無意之言,她會說出無意之言?”皇上一揮袖子,正準備斥責一頓,卻見未關緊的門中突然竄出來一條毛色光滑的小狗來。
那小狗像是有靈氣,沒有任何猶豫的後腿一蹬,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一把咬在了那垂下的袖子之上。
發現不對的劉福不由拔高了音,驅趕道:“哪兒來的畜生,竟敢襲擊皇上,還不快滾出去。”
皇上亦是臉色微變,用力揮動袖子,小狗在大力之下被甩了出去,恰恰落在了蘇淮身前。
她不由心中一緊,將嗚咽的布七抱在了懷裡。
劉福提着心落在了地上,圍着皇上打轉:“皇上可有哪兒傷着了?”
“沒有。”皇上搖了下頭,目光沉了下來,冷聲吩咐道,“來人,將這狗給朕杖斃了。”
皇上乃是九五至尊,帝王的威嚴哪是說冒犯就能冒犯的。
雖說襲擊者只是一條狗,但處以扒皮之責都不爲過,杖斃倒是算是仁慈了。
然而蘇淮卻是力道重了重,下一刻半屈了身子,冷淡道:“皇上,這狗是臣女養的,沒有多少靈智,皇上要發罰就罰臣女罷。”
布七像是察覺到了氛圍的不對,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蘇淮的手背,安靜下來。
這般狀況讓劉福頓時爲難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蓮美人猶豫了一會,站在了皇上身邊,緩和道:“皇上,這事兒是虛驚一場,左不過是條狗兒罷了,相信蘇小姐定能處理好的,不用爲此傷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