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生自然聽出了獨孤傲天的言外之意,他其實心中也清楚,他和錢氏在這裡,並不受歡迎,但是他一直厚着臉皮不肯離開,自然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這幾天來,他一直想尋找機會和顧桃花單獨說話,可是獨孤傲天就如影子一般的,一直在顧桃花身邊晃悠,讓他一直找不到機會,直到現在柳姨娘火化,獨孤傲天發難,顧衍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朝着獨孤傲天抱了抱拳:“殿下,老夫有事,想與殿下單獨說幾句話,不知道殿下可否應允?”
“和孤單獨說話?”獨孤傲天眉梢一揚笑道,“不就說幾句話而已,那裡值得侯爺如此鄭重。”說完,也跟着站了起來,伸手一指前面的院子,“不如就在院子裡如何?四面開闊,一目瞭然,便是有人想要近身竊聽,憑你我的耳目,也可以立刻把這個人抓出來。”
顧衍生看了一眼前面的庭院,點點頭:“如此甚好,殿下請。”
獨孤傲天也不與顧衍生廢話,率先走了出去,顧衍生跟在獨孤傲天的後面,也走了出去。兩人也不讓丫鬟擺桌椅,就這麼面對面的站在樹下,一派悠閒的模樣。
屋子裡,就只剩下了顧桃花和錢氏兩人。
顧桃花根本就沒有心思和錢氏說話,扭頭看着院子中的顧衍生和獨孤傲天,眼眸中閃過一抹擔憂。
錢氏坐在顧桃花的對面,看着顧桃花的模樣,心中怒氣不住的升騰着,可是這怒氣卻又不能讓顧桃花察覺絲毫,只覺得心中鬱悶至極。
獨孤傲天和顧衍生在院子談笑風生,從顧桃花這裡看過去,兩人全都面帶笑容,只是顧桃花心中卻清楚,這兩人之間的交談,定然不會像被她看見的那樣,相談甚歡。
錢氏的兩隻眼睛,落在顧桃花的身上,見她雖然一身素服,但是整個人卻精神奕奕,再想到顧明珠,這幾日被顧衍生禁足,顧明珠從小到大,都是被她捧在手心裡長大了,哪裡受過這種折騰!昨兒個,她抽空回了一趟武安侯府,看見顧明珠茶飯不思,臉色蠟黃,不論幹什麼事情,都懨懨的模樣,她就恨不得把顧桃花撕成碎片!
錢氏冷笑一聲,突然開口:“桃花……”
“呃……”顧桃花沒有想到錢氏竟然會和她說話,愣了一下,勾起嘴角,朝着錢氏露出一個淺笑,“不知舅母有什麼吩咐?”
“後天就是你七姐姐大喜的日子,雖說你孝服在身,但是你們兩個終究是親姐妹,明兒晚上就是送嫁,一些和珠姐兒要好的姑娘們都會過來給珠姐兒壓箱,我想珠姐兒能成親之前,見你一面的,她應該會很開心的。”錢氏臉色說不出的和藹,可是那眼底的冷意,卻怎麼也遮掩不住,“你們到底是這麼多年的姐妹。”
“……”顧桃花怎麼也沒有想到,錢氏竟然會發出這種邀請,按照她的理解,現在她和顧明珠,是離得越遠越好,畢竟,她剛剛被蕭丞風休了,不,應該是,她剛剛和蕭丞風和離,而顧明珠卻是要嫁給蕭丞風,這事情便是一點兒是非都沒有,也足夠讓整個人京城人,熱鬧上好一會兒,更別說,蕭丞風把休書換成和離文書,柳姨娘的意外身亡,前幾日的謠言,以及言官們的摺子,哪一樣不是在京城中掀起一陣波瀾?!
若是明兒個晚上,她出現在顧明珠的房間裡,想來又會爲京城中增加一樁談資!
“桃花,你是不是不肯去?”錢氏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你是不是不肯原諒珠姐兒?”
“舅母言過了。”顧桃花終於開口了,“既然是七姐姐的大喜事,我這個做妹妹,怎麼能不去賀喜呢?”
“那,那就是說,你明兒去給珠姐兒壓箱了?”錢氏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珠姐兒看見你一定會很高興的。”錢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其實嫁給玉清,也非玉清的本意,只是那一日玉清……”錢氏咬了咬嘴角,“毀了珠姐兒的名節,一個女孩兒家,除了嫁給他,哪裡還有第二條可以走?所以……”錢氏頓了頓,“桃花,你不要記恨你七姐姐,她,她也是事非得已,其實,其實她心中也是不願意傷害你的。”
錢氏這一番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最是因爲這樣,才顯得分外誠懇。若是換一個人,或許就被感動了,怎奈她碰上的是顧桃花,這些年來,顧桃花早已經把那母女兩個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即便錢氏的表情再誠摯十分,她也不會感動一分一毫。
“舅母放心,所謂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七姐姐這麼做,原也無可厚非,我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而已。”顧桃花淺淺的笑。
“你若是不計較的話,那我就心安了。”錢氏一副終於放心了的樣子。
顧桃花笑得越發的和氣:“舅母放心,我並不是一個小心眼的,自然以顧全大局爲重的。”
顧桃花越好說話,錢氏就越是不安,心中都怒火,就翻騰的越發厲害!可是那怒氣壓制在心中,卻又發泄不出來,錢氏的臉色就怪異到了極點。
只可惜現在的顧桃花已經不是原來的顧桃花,原來的顧桃花,因着柳姨娘的關係,或許還會對錢氏的情緒有所顧忌,現在的顧桃花對錢氏早已經不放在心上。
顧衍生和獨孤傲天的談話,終於結束了,兩人結伴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掛着笑容,只是獨孤傲天臉上的笑容是愜意的,而顧衍生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顧衍生進了屋子,一臉慈祥的叮囑了顧桃花幾句,就帶着錢氏回武安侯府去了,連一點點的遲疑都沒有。
顧桃花直到把兩人送出了府邸,還沒有從這個意外中回過神來:“想不到這兩人就這麼走了。”
“難道表妹還想讓他們留下來不成?”獨孤傲天扭着頭看向顧桃花,“那我就去請他們回來。”
顧桃花嚇了一跳,忙道:“還是免了吧!我只是有些奇怪他們花了這麼大的氣力,竟然就這麼一無所獲的離開了,根本就不像是他們的性子,纔會奇怪的。”
“一無所獲?”獨孤傲天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就那兩公婆,怎麼可能無功而返!”
顧桃花的腳步一頓,立刻就站住了:“表哥,難不成你答應了他們讓你爲難的條件了?”
“這倒是沒有。”獨孤傲天想到剛纔和顧衍生達成的協議,嘴角的譏嘲更加厲害,“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顧桃花見獨孤傲天並不想說這件事情,便也不再提:“只要不讓表哥爲難就好。對了,顧明珠後天大婚,明兒晚上是給她壓箱的日子,錢氏讓我去給顧明珠壓箱。”
“你答應了?”獨孤傲天扭頭看着顧桃花。
“嗯。”顧桃花點點頭,“她不過是想看看我笑話而已,可是她卻忘記了,有時候看笑話其實是互相的,也不知道明兒個到底是誰看誰的笑話!”
獨孤傲天突然笑了:“你放心,自然是你看她們的笑話!怎麼都不會是她們看你的笑話!”
顧桃花不解獨孤傲天說這話的底氣從何而來,就憑她此刻的身份,明兒晚上她被人看笑話的可能性大多了!她答應錢氏,只不過本着輸人不輸陣的這口氣而已。
“怎麼,你不信?”獨孤傲天自然看懂了顧桃花臉上的疑狐,嘴角掛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信,自然是信表哥的。”顧桃花連忙笑着答應了,“我要去給顧明珠挑選壓箱的物件,先告辭了。”顧桃花說完,不等獨孤傲天開口說話,就帶着布兒和綢兒一溜煙兒的走了。
第二日,顧桃花睡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太陽已經透過窗櫺,落在了牀前的地上。
顧桃花愣了一下,慌忙坐了起來,問剛從外面撩簾進來的布兒:“現在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