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你怎麼了?”綢兒見顧桃花看着王醫正遠去的馬車,傻站着不說話,不由得奇怪道。
“綢兒,剛纔老太爺說,有一朝我在這裡過不下去了,讓我去找皇覺寺的方丈。”顧桃花聲音有些幽幽的。
布兒頓了一下道:“奴婢剛纔就覺得這句話耳熟,這纔想起來,在武安侯府的時候,姨娘就跟太太說過這樣的話。”
綢兒愣了一下,奇道:“可不是!只是那皇覺寺的方丈是個和尚,讓太太去找和尚,難不成讓太太出家做尼姑?!”
“你個死丫頭,休要胡說!”布兒猛地瞪圓了眼睛,罵道,“什麼和尚尼姑的,若是讓人聽了去,生出一些是非來,我看你怎麼辦?”
綢兒猛地捂住了嘴,四下裡張望了一下:“這裡就我們幾個人,哪裡有別的人了?布兒姐姐進會嚇唬人!”
“要使人莫知除非己莫爲。”顧桃花看了綢兒一眼道,伸出一隻手指,指了指頭頂的青天,“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綢兒嚇得臉色一白,雙手合十,嘴裡唸唸有詞的嘟囔了一會兒,這才如釋重負一般道:“太太放心,奴婢已經向神明請罪了,以後再不敢胡言亂語了,奴婢剛纔說的話,神明不會當真的。”
顧桃花朝着綢兒翻了一個白眼:“回去吧,快把我的腰都給累斷了!”
布兒急忙上前,伸手攙住了顧桃花:“綢兒,去傳軟轎過來。”
回到院子裡,顧桃花在丫頭的伺候下,洗了一個熱水澡,渾身的疲憊,這纔算是去了一大半。
“太太,張姨娘遣人過來,請太太過去。”小丫頭進來輕聲的回稟。
“就說太太今兒個累着了,已經歇着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不等顧桃花開口,布兒搶着拒絕了。
“布兒,算了,讓她進來,我見見她,否則晚上都睡的不安生。”顧桃花挪了挪身子,指了指腰,吩咐小丫頭,“捶捶這兒,稍微重一些。”
小丫頭恭敬的應了,拿着美人腿開始輕輕的敲打起來,那酸酸脹脹的感覺,讓顧桃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這剝削階級的生活享受,果然是老百姓連想都不敢想的,若是沒有那些個糟心事,就這麼混吃等死,那才叫舒心!只可惜,這隻能夢中想想而已!
“奴婢給太太請安。”一個身邊青色比甲的丫頭進來,“姨娘命奴婢過來……”
“好了。”顧桃花不等她把話說完,就開口道,“你回去跟姨娘說,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她若是還不滿意,就直接去找老夫人說話,瓊姐兒可是建亭侯府的大姑娘,是這個府裡的主子。”
丫頭怔了一下:“太太……”
“你就這麼把話一字不漏的傳給張姨娘聽。我累了,你下去吧。”顧桃花一點情面不講的就逐人了。
丫頭沒有辦法,只得不情不願的告退出去了。
張姨娘無緣無故的被罰了三個月的月錢,一股無名火在心頭不住的竄着,看什麼都不順眼。
“青兒呢?回來了沒有?”張姨娘把手中的茶盞猛地拍在桌子上,“不就是去一趟正院麼?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回來?難不成她是爬着去的嗎?”
“姨娘,青兒回來了。”綠兒有些膽怯的看了張姨娘一眼,小心的道。
“讓她給我滾進來!”張姨娘倏的瞪圓了眼睛,“她連當差都不會了嗎?難不成還要讓我去請她過來?”
“姨娘息怒,青兒剛剛纔回來,奴婢這就讓她進來。”
張姨娘一見綠兒,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你個沒用的東西,竟然連這麼一點眼色都沒有,養着你,盡都用來吃飯的麼?!”
張姨娘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罵的綠兒面紅耳赤,擡不起頭來。
青兒在門外,聽着張姨娘的罵聲,戰戰兢兢的進來:“姨娘……”
張姨娘看了一眼青兒的身後,卻發現她只有一個人,厲聲道:“我讓你去請太太,太太呢?請來了沒有?”
青兒嚇的縮了縮脖子,鼓足勇氣,把顧桃花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張姨娘咬着牙聽完,把手中的茶盞,猛地砸在了地上:“大姑娘,這府裡的主子!我呸!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再囂張幾日!”
綠兒被張姨娘的臉色嚇了一跳:“姨娘……”
“哼!”張姨娘冷冷的哼了一聲,“侯爺呢?還在那個狐狸精的房裡?”
“這倒沒有,奴婢聽說,今兒個侯爺和太太一起去看五姑娘,後來太太回院子了,侯爺卻沒有出來……”
“沒有出來,那就是說,侯爺宿在趙姨娘院子裡了?”
“想來應該是的。”
“想不到被那個賤人奪了頭籌!”張姨娘在屋子裡搓着手,繞着屋子走了幾圈,猛地扭頭看向綠兒,“你去趙姨娘的院子,就說我剛得了一首好詩,想請侯爺指教一下。”
“張姨娘那邊可有什麼動靜?”顧桃花拿着一本書,歪在牀上,慢慢的翻着。
“奴婢遣了丫頭去探聽了,據說張姨娘只是摔了一隻茶盞,把青兒和綠兒臭罵了一頓,然後讓綠兒去趙姨娘的院子裡,請侯爺去了。”
“請侯爺去了?是因爲身子不舒服?”顧桃花疑惑道。
綢兒白了顧桃花一眼:“太太,你的藉口已經過時了。”
“呃,身子不舒服,難道不是最好的藉口?”
“好什麼啊!這個藉口都用爛了!”綢兒斜睨了顧桃花一眼,“人家張姨娘的藉口是,新得了一首好詩,請侯爺賞鑑一下。”
“新得了一首好詩?”顧桃花倒是被這個藉口嚇了一跳,“想不到張姨娘竟然是個風雅的,只是這些年來,我好像沒有聽張姨娘吟過詩。”
“太太說得好笑,張姨娘便是會吟詩,她又做甚麼要吟給太太聽?”綢兒一臉不屑的瞧着顧桃花,“人家便是要吟,也要吟給侯爺聽纔是!”
“嗯,你說得有道理!”顧桃花重重的點了點頭,“原是我想多了。”
“今天難道太陽出西邊出來了?那邊竟然肯放侯爺宿在外面?”布兒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顧桃花被布兒一提醒,猛地坐直了身子:“綢兒,吩咐下去,緊閉院門,睡覺!”
“太太,你這是做甚麼?”綢兒被顧桃花的模樣嚇了一跳。
“記得叮囑丫頭,不論誰敲門都不開,我今兒個累到了,吩咐了不讓打擾,有事明天再說。”
“太太這是……”綢兒遲疑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忙不迭的連聲應了,小跑着出去了。
布兒瞧着顧桃花草木皆兵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太太這是被嚇怕了!”
“可不是,若不是你提醒,我今兒個晚上就不用睡了!那邊不可能讓侯爺宿在別處的,而張姨娘今兒剛吃了虧,怎麼可能把侯爺讓出來……”
“今兒個一定會有是非!”布兒給這一段談話,下了一個定論,“所以今兒晚上一定要緊閉門扉!”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我們的布兒越來越聰明瞭!”顧桃花笑着誇讚了一句。
這一個晚上,卻分外的平靜,不但沒有顧桃花臆想當中的噪雜,連蟲鳴的聲音,似乎也比平日裡壓低了許多。
雖然一夜平靜,但是顧桃花睡得卻不是很好,迷迷糊糊,恍恍惚惚的,總覺得有一個人在冥冥之中看着她,似乎在對着她說什麼,只是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硬是聽不清楚其中的任何一個字!
最後,顧桃花是在迷濛當中被布兒喊醒的:“太太,該起了。”
顧桃花睜開眼睛:“布兒,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