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公子真是爲此事而來,”女子目中泛出點點的嘆息,“可惜眉月還私心裡,希望公子是爲了眉月而來,看來眉月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女子的眉目之間,竟然浮現出了點點的嗔怨,看着王琴,就好像在看着一個辜負了的人一般。
原來女子的名,叫做眉月,如她人一般美妙難言的名字。
王琴卻露出一絲苦澀的笑來:“還請閣主,不要再拿在下取笑了。”
女子驟然間笑了起來,眉間那一抹幽怨頓時驅散開去:“眉月應當首先恭喜公子,終於和寧姑娘相遇了。”
王琴聽聞這句話,神色間有些動容,但終於是黯然無形。
女子嘆息一聲,看着王琴說道:“若說公子是在怪我將寧姑娘排上了榜,可是公子難道就不以爲,以寧姑娘的姿色,這第一美人,實在不讓他人麼?”
王琴擡眸和她眸色相對:“便是如此,在下也相信閣主,將寧承玉排上榜單,乃是有人授意閣主如此做。”
女子的目光首次有些不坦然,但她還是說道:“公子以爲誰能讓眉月如此做?”
王琴淡淡道:“世間能控制人的,無非權錢二字,錢字,在雍月閣從來都不會缺,能讓閣主爲之效命的,便也只有權了。”
女子怔怔地看着王琴,竟感到有些遺憾之意。“公子看來,已是給眉月定了罪了?”
王琴搖搖頭:“在下自認沒有能力更改閣主的心意,況且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在下一人之力,更是難以爲繼。”
女子有些淒涼的笑笑:“公子過謙了,公子若真有心的話,一人之力,就足以抗天命。”
一瞬間,王琴擡眼看她,眸中似乎有什麼極厲之色一閃而過,但當回過神,已經只剩下幽幽的深眸。
他看着眉月片刻,“在下應該告辭了。”
眉月有些哀色,“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公子想要如何?便打算繼續蝸居在這京城之中,不問世事嗎?”
王琴沉默良久:“在下身無長物,能度此一生,已是上蒼眷顧。”
王琴已經走到門前,眉月轉過身,看着他背影柔柔一笑:“公子今日,只是見到了美人榜,便獨獨爲了此事前來。倘若、……日後是寧姑娘親自登門求助,公子也會這般,置身事外嗎?”
王琴身形一頓,片刻之後,還是將腳步跨出了門外。
眉月在背後,笑得有幾分嘆息和悽然。
寧承玉皺着眉頭,今夜格外燥熱,連一絲風也沒有,而她已是歪在榻上多時,也不見絲毫的睏意。這滿天的星斗,竟然都好像藏頭露尾,古人云觀八卦可知未來,怎地她從這滿天星斗中,就什麼也看不出來呢?
春雨陪着她已經站在這遠離許久,手中一直不停地爲寧承玉打着扇子,“小姐還是進屋子吧,這院子裡蚊蟲多,萬一咬傷了小姐就不好了。”
寧承玉道:“春雨,你有沒有時候,會覺得有些心慌。”
春雨搖着扇子,又搖搖頭:“不會呀,奴婢從來沒有心慌過。”
寧承玉皺着眉頭,看着天邊一顆亮亮的星:“世人都愛說,人離世之後,魂兒會化作天上的繁星,不知道母親化作了哪一顆,爲何甚至連託夢,都不曾見過她。”
春雨的扇子頓了一頓,頓時黯然下來。每當這時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小姐無論多堅強,總是時不時流露出脆弱的一面,而這樣的一面,除了她這個丫鬟,卻沒有誰能看到。
寧承玉恍惚的想到,不對,母親還是入過她的夢的,那是在她從祠堂,找到那塊玉佩的時候……
她神智一下子清明起來,母親留下的玉佩,王琴,這真是個奇怪的人。
寧承玉至今也沒有了解過他,可是在腦海裡,已經會莫名其妙開始想起這個人。
因爲這個人身上的迷,和清河郡主有關嗎?
寧承玉重生以來,所遇到的人和事,沒有誰能讓她有傾心信賴之感,甚至春雨,她心中也會永遠對她隱藏,曾經度過的,那悽慘的一世。
面對每一個人,寧承玉都不會放下戒心,直到看見王琴的時候。
寧承玉當然並不是相信這個人,只是,她發現自己的戒心,在這人身上好像起不到作用。因爲,她會問自己,她需要防備這個人什麼呢?
這個人似乎深居簡出,一直住在他的院子裡,院子在京城郊外,古樹環繞。
他與她唯一的聯繫,就是清河郡主留下來的玉佩,而清河郡主,又是寧承玉這輩子傾心信賴的人。
所以寧承玉對王琴……她想了很久,才明白,那是一種不習慣。
她已是習慣了對人戒備,對人防範,對人說話保留。突然間面對一個如白水一樣的人,她忽然就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了。
“你覺得王琴是什麼樣的人?”寧承玉忽然怔怔問出聲。
回想起來,這個問題,好像就只有春雨能夠跟她共同分享了。
春雨怔了怔,不知道大小姐的思維怎麼轉化如此快,轉眼怎地又提起了王琴了?
但她還是盡責地在腦海裡回憶了一下,那只是個給人感覺……很淡的男子,春雨一時還真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似乎她對王琴,根本沒有深刻的印象。
“額……奴婢覺得王公子、嗯,很溫潤如玉的樣子。”
想了半天想起這個詞,從嘴裡跳了出來。
寧承玉也頓了半天,溫潤如玉,也是她對王琴最初的印象。
“那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嗎?”
春雨一時語塞,不明白大小姐怎麼會問這些奇怪的問題,王公子是不是好人,這,這叫她如何回答?
在春雨的眼裡,自然王琴是好人,可是這人到底好不好,究竟也不是她春雨說了算得。
寧承玉看着春雨,明白她的糾結,忍不住道:“春雨,你以前是跟隨在母親身邊的,你一點不記得,母親曾與什麼人有交情嗎?”
春雨犯了難,她是伺候清河郡主不錯,但那時,她同樣年歲幼小,又能記得什麼。況且清河郡主人緣廣闊,想了想,她只能說:“郡主的人緣很好,
與許多人都有舊。”
寧承玉苦笑,不出意料之外的答案。
春雨看小姐如此,便說道:“小姐若是實在對王公子有興趣,便時常去王公子那裡坐坐豈不好,王公子不是也說,隨時希望小姐您去的嗎?”
王琴上回說的話,春雨倒還牢牢記得,當時便也覺得王琴很是真情實意。
寧承玉再次沉默。她對王琴,能算得上是有興趣嗎?倒不如說,好奇更甚。
“回去吧。”
看到她轉過身,春雨總算又想起了一個,說道:“王公子跟我們素常見到的這些京城公子,都不同。”
寧承玉轉臉:“你說說都哪裡不同?”
春雨想了想,說道:“見了王公子兩次,他都身着布衣,看似並不富貴,但是公子面對小姐時,流露出來的那些、又彷彿是大家之禮。他對小姐敬重而不疏遠,分寸拿捏的很好。若非有着清貴的出身,奴婢也想不出有那樣的舉止。”
寧承玉眸色微動,有些東西她自己是能看出來,但是人,始終需要和別人交流的。
她道:“你繼續說。”
春雨索性就全說了:“特別是上一次,小姐您送了夜明珠給王公子,王公子看得出很感激小姐,但是似乎對夜明珠這樣東西,他並沒有多少熱切。若說是尋常人,第一次見到夜明珠,便是對金錢之物再淡泊,怎麼也該好奇問上一句,但王公子表現的,就好像……好像他早已見過夜明珠這樣的東西。所以絲毫不感到驚奇。”
寧承玉此時已經走到了屋內,看着屋中點着的燭火。她已經明白了春雨意思,若是對夜明珠這樣的東西都習以爲常了,那可不是普通富貴之家,所能有的傢俬了。
杏兒所回報的雲夢王家,是雲夢的望族,但是僅僅是望族,已經不足以解釋王琴身上的疑點了。
王琴是一杯白水,性情和人品,都一望皆知。但是也是因爲一杯白水,你無法再透過這杯水,看到任何的東西了,因爲所有的一切,分明都已經展示在你面前。
寧承玉走上前面幾步,伸手從枕下拿出了那塊玉佩,依然的色澤精美,單是這塊玉佩,已是價值連城。
現在寧承玉能肯定的,是這塊玉佩,原先定然不會是她母親清河郡主之物。
只因上面的刻字,王。
春雨也眼望着這個玉佩,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的燭光有些太亮,讓春雨都產生了一些聯想,她忽然臉色發紅,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小姐,奴婢、奴婢忽然覺得這塊玉佩有些像……”
寧承玉一頓,以爲她是終於想起了什麼,立即轉臉望着她道:“像什麼?”
春雨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小姐勿怪,奴婢只認得幾個字,但這上面刻的,正好都是簡單的奴婢能夠認得,其中一個,是小姐的玉字,另一個,便是王公子的王了吧。”
寧承玉瞧着她,也覺得有些好氣又好笑:“別賣關子,照實說。”
春雨於是便咬着牙笑着,說道:“奴婢是覺得,這塊玉佩,有些像是、定情信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