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而起的塵沙煙霧中,充斥着震天的馬蹄聲、呼喊聲、砍殺聲、慘叫聲……那是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人羣正在廝殺。
“這裡是地獄嗎?”蔣婷失魂落魄的望着前方的戰場,心神因那片殘酷而又血腥的慘景震盪得失了控。
這就是戰爭麼?人命好似草芥一般被殘忍砍殺;血液成了最廉價的紅色顏料,不斷浸染着那一片黃沙土地。就算她距離那片戰場還有數百米之遙,那濃重的血腥氣味也已經充斥了她的鼻腔與胸腔。死亡在那裡,變得那麼簡單容易……
“姑娘,不能再前進了。如今戰火正熱,離得近了太過危險。”趙喜縱馬上前,攔住了仍舊策馬奔向戰場方向的蔣婷。
蔣婷下意識的拉住了馬兒,繼而目光失神的看向趙喜,大聲問道:“能不能讓他們都停下來?他們大都是南唐人啊!什麼皇上?什麼唐王?都是爲了自己一己私利再讓別人賣命啊!這樣的戰爭,到底是爲了什麼?這樣打下去,要死多少人……這樣的殘殺,沒有意義啊?死的都是士兵啊……快停下啊,快讓他們都停下來啊……”
“姑娘!”趙喜猛地一聲大吼,讓正在無意識嘶喊的蔣婷閉了嘴。然而她惶惶無助的目光依舊沒有回神,只是眼淚長流的看着他低聲喃喃:“這就是冷兵器的戰爭……這樣的戰爭根本就是地獄啊……那些士兵們何其無辜……”
“既然入了伍參了軍選了想要效忠的主子,自然就要以命相報。這就是當兵的天職!戰場之上,勝負生死乃兵家常事。即當了兵,便是將這條性命綁在了戰場上。大丈夫所求,不過有生之年能有一場轟轟烈烈。當兵的能死在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若死之前能砍殺了幾個敵人的腦袋,那就是死得榮耀!姑娘,若你說這場戰爭無意義?那死去的士兵們都是白死了嗎?各忠其主,各爲其命,各效其死,這就是當兵的本分!他們死得其所,死的榮耀!”
趙喜的大聲呼喊,似是壓過了前方戰場的喊殺聲,終於落入了蔣婷的耳中。她愣愣看他,目光漸漸有了焦距。她伸手指向戰場,眼淚長流:“他們都死了……那都是人命啊……”
“姑娘,他們是兵!上了戰場的兵,不是殺了敵人,就是被敵人殺死。這就是軍人的使命;這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您難道不明白嗎?”
蔣婷目光調回戰場,捂着嘴巴失聲痛哭。她不是不明白。可她就是無法理解啊。無論什麼時代,戰爭代表的都是成難以計數的死亡與無法避免的動亂。沒有足夠的流血與傷痛,戰爭不會停止。而眼前的戰爭,纔剛剛開始而已……
可是,生命是多麼寶貴的啊!她無法理解趙喜的話。說什麼死得其所?說什麼死得榮耀?失去生命,就什麼都沒有了啊!那些人死了,他們背後的家庭怎麼辦?他們的父母親人怎麼辦?
“姑娘,別看了,咱們回去吧。”趙喜深深嘆息一聲,擋在了她身前:“在這裡太過危險,若有人衝過來,只憑我們這些人是護不住您的。”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等着他們打完這場仗。”蔣婷抹掉眼淚望向戰場。那片戰場中央的城池裡,有她的丈夫在裡面。現在的她幫不了他,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逃回去!她要在這裡陪他看完這場戰爭。就算沒有一點用處,她也希望至少可以以這樣的方式來陪他一起面對。
趙喜昂首眺望前方,他原本就是軍人,自然看得懂戰場上的旗令調動。之前西北軍突然入戰,讓南防軍腹背受敵。現在雲塢城內已經派出大軍出城迎敵,兩面夾擊之下南防軍必敗無疑,沒什麼懸念。因此,他也不再勸說,只是命令手下護衛散開,將蔣婷圍攏起來,確保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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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了很久,從日中到日落,那是連續三個時辰的戰鬥。然而在蔣婷心中,這場仗好像是打了三年那樣的久。她的眼淚早已經在風吹煙沙中流乾了。
從剛開始面對那麼多死亡時的悲慟,到現在看着前方那無數殘屍卻心如止水的麻木,蔣婷覺得在這三個時辰的時間裡,自己好似從地獄裡走了一個來回,再次重生了。
此時敵軍已然潰敗退逃,張青林帶領着西北軍乘勝追擊去了。雲塢城外只剩下了留下來打掃戰場的嶺南軍。
“我們過去吧。”蔣婷的聲音嘶啞難聽,乾澀的好像風吹過乾裂的地皮。
戰爭結束,斑駁的血色是戰場地面上的主色調。而此起彼伏的呻吟痛呼,則成了戰場上最後的尾聲。相比於身受重傷斷肢殘留奄奄一息的傷員,那些已經死亡的士兵再沒有了任何痛感,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在蔣婷他們趕到戰場之前,原本負責運送藥物的車隊從另一個方向趕來了。兩隊人馬再次匯聚到一起,打着嶺南軍的旗號,一路小心避過了那些傷殘死屍,迅速的奔向城門。
然而越往裡走,屍體堆積越多,已經沒有道路可供車隊通行。領將眉頭深皺面目肅然的回頭吩咐押送車隊的官兵:“來一隊人,當前打掃戰場,清理通路。”
他們押送的是救命藥物,正是現在城內最需要的東西。若不能及時將藥物送到那些軍醫的手裡,或許就會耽擱了許多人的救治時機。所以,車隊不能停。
然而戰場上留下的都是屍體與重傷員,若遇到屍體,搬離原處讓出通路就好。可若是遇到重傷員,官兵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只能想辦法將人擡着送往城內。這樣一來,佔用的人手自然越來越多。到了最後,除了負責駕車的車伕,就連蔣婷也下了馬兒,幫助趙喜他們去牽馬繮,以免馬兒亂跑踩了地上的屍體與傷員。
他們這一隊人來的突兀,起初那些守城兵將們還十分警惕,可看到了他們的旗幟與舉動後,便都放鬆了下來。守門的將軍甚至專門多派了人手過來,幫助蔣婷他們儘快打通道路進城。
即便如此,當過車的道路完全打通時,車隊也只剩下了領將一人,帶領着一羣車伕駕着馬車入城去了。其他所有的官兵人手,全都或肩扛,或手擡的擡着一個個的傷員往城門內跑去。
PS:這一章,我想寫出一種悲壯的感覺來。可惜,寫了幾個小時,也沒能把心中所想的寫出來。好像寫崩了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