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醒過來時,神醫“賽華佗”正坐在牀邊爲他把脈。老神醫一手捋着鬍子,一手按在他的脈門上,細細聽了一會兒後,擡頭看到景王正看着自己,便直接說道:“王爺您近日胸中鬱結太多,須得靜養,更要放開胸懷保持心情通暢纔好。”
景王聞言忍不住從冷哼一聲,暗道有那麼一個十惡不赦的兒媳婦在,他的心情怎能通暢的起來?
老神醫正把着脈呢,因此不用看景王的臉,都知道這會兒他心裡已經又起了怒火。
“王爺,恕老夫直言,您本來就氣血兩虛,體內陰陽失調,需要好好的靜養和調理纔有可能恢復健康。可您若一直繼續這樣易怒下去,怕是不用幾次便會中風了。”老神醫老神在在的收回了手,看着景王直言道:“到那時,不用說老夫了,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您了。”
景王的目光變得冰冷了,對老神醫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神醫卻搖了搖頭,繼續道:“您不知道。事實上,您那日失血過多,已然傷了根本。就算日後恢復健康,怕也是要減壽十年的。不過,若您之前能聽從老夫之言,少思慮多寬心,如今即便不能恢復也應當能下牀走動了。可您最近一直多思多慮,甚至多次動怒,這才使得您的身體一直不見起色。更麻煩的是,您體內經絡有多處開始行氣滯澀。若是再這樣下去,即使您不中風怕也是要臥牀一生了。”
看景王神色不變,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老神醫面色更加鄭重的繼續道:“王爺,聽老夫一句,有些事情該放手的就放手吧。您如今還正當壯年,只要靜養一段時間,來日定會恢復健康的。可是若現在您不能放開胸懷,怕是再沒有來日之說了。更何況俗話都說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你是爲蔣氏和那個不孝子來做說客的嗎?”景王突然出聲打斷了老神醫的諄諄告誡。
“什麼?”老神醫愣了下,隨即笑了:“王爺真是多慮了。老夫會留在王府,蓋因當年王爺曾庇護過老夫一次。老夫留在這裡,是爲報答王爺當年救命之恩。等到王爺康復之日,或者……老夫便會離開王府,從此繼續遨遊天下。今日老夫向王爺進言,不過是想進一個大夫的責任罷了。也罷,老夫這就告退了。”
老神醫雖然年歲大了,但身體硬朗的很。利索的站起身來,對景王施了一禮,他便轉身背過手去往門外走去。
“神醫請慢,”景王突然又叫住了老神醫:“本王心有鬱郁實難開懷,還請神醫留下幫本王開解一下。”
老神醫轉身看着牀上的枯槁老人,嘆了一聲道:“王爺,老夫過會兒還要去幫世子看傷,眼下卻是沒有時間能與您長談了。還請王爺能聽老夫一句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
老神醫來到西苑時,蔣婷正捧着一本兵書念給劉曜聽。這次不但在己方人數多於敵人的情況下吃了大敗仗,還差點兒丟了性命,這對劉曜的打擊是巨大的。
這讓他認識到,自己以前背的那幾本兵書,並不能幫他學會帶兵打仗。真正的將軍,都是從戰場上磨礪出來的。他這樣的門外漢,到了戰場甚至連個大頭兵都當不好。在戰場上,他除了保證後勤糧草以外,其他的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不過劉曜從小受的打擊多了,早就把神經練得堅韌無比。因此,他根本就沒怎麼消沉,就又重新涌起了鬥志。反軍的退兵讓他看到了希望。至少短期內,在大皇子還沒有穩定住南疆的戰局之前,嶺南還能保得住。而這段期間,他要迅速的成長起來。只有他成長得足夠強大了,才能保住嶺南不被敵軍攻佔,才能保住景王府裡所有人的性命。
蔣婷明白他的鬥志,也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她才讓人從自己的陪嫁裡,找出老爹專門送給她的兵書來念給他聽。不過,劉曜因受傷之故有些精神不濟,而蔣婷又刻意將聲音放得低柔,大多時候她的讀書聲都成了他的催眠曲了。
這會兒,劉曜正在蔣婷催眠似的聲音裡昏昏欲睡着。看到老神醫進來,他立馬來了精神,一雙眼睛的瞳孔下意識的縮了一下,只覺得脊樑骨上又冒出了絲絲的寒意。老神醫的藥真的好用,這才一夜的功夫,他的傷口便有了麻癢的感覺,應該是開始癒合的跡象。可是,那藥用上以後是真疼啊!當時他是真的用盡了全部的毅力,纔沒有在婷兒面前疼得流眼淚啊。
蔣婷收了手上的兵書,對老神醫屈膝行了一禮:“神醫,麻煩您了。”
“世子妃客氣了。”老神醫對蔣婷躬了躬身還禮,便微笑着等她出去。
蔣婷其實很想留在這兒看老神醫爲劉曜換藥的。可神醫自有神醫的脾氣,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他診病換藥時不準其他人在場。清晨他來幫劉曜看傷口情況時,還專門將剛剛睡熟的蔣婷哄了出去……
看着老神醫臉上那老神在在的微笑,蔣婷只得對劉曜點了點頭,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了老神醫和劉曜兩人。劉曜便對老神醫呲了呲牙,問道:“神醫,還是昨天的那種藥嗎?”
老神醫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將藥箱打開取出了幾個瓶瓶罐罐,然後便幫他將身上的繃帶解開,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傷口。看了看傷口的情況,老神醫臉上神情放鬆了些:“果然是年輕人啊。恢復能力不錯。”
劉曜笑了下,便見老神醫用夾子從一個瓷瓶裡,夾出來一團溼漉漉的帶着濃烈酒味的棉花。然後,他笑不出來了,甚至整張臉都有些發青了。就是這個津了酒的棉花,用它擦傷口時的感覺真的是……
“神醫,這裡面不是酒嗎?酒能治傷嗎?”劉曜終於忍不住問出口了。
老神醫點了點頭,說道:“這裡面是酒,酒不是用來治傷的,而是用來消毒的。”
“消毒?”劉曜糊塗了:“神醫,我沒中毒啊。既然這酒不是用來治傷的,咱能不能別用這個了?”
神醫微笑着搖了搖頭,依舊用棉花開始來幫他清理傷口。劉曜無法,只得任他施爲。下一刻,他便覺得傷口處碰到棉花的地方全都像是燒起火來了,疼得他狠狠咬住了手裡抓來的棉被,方纔忍住了沒有大喊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