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話還歷歷在目,沈亦然想到這些,兩日未能好好安眠。
是啊,若他以現在的身份娶她,便是委屈她了,在別人看來,他不過是貪圖季家的身份地位,纔會想要娶她的。
他不願意別人這麼說,更不願意她以後跟着自己受苦。
她是太傅府高高在上的嫡長女,從小到大錦衣玉食,他既然想要娶她,便必須要努力,讓自己變的更好,更配的起她。
可是,他是想讓自己更加好起來,但是,她要及笄了,一旦及笄,有些事情就要比往常更緊迫了。
太傅身份尊貴,他的女兒定然不愁嫁,多少媒人上門說親,多少世家公子虎視眈眈?他想到這裡,心中便着急。
而最主要,還是眼前的人,若她不願意嫁,怕是太傅大人也勉強不了。
所以,還是眼前的人的心思最重要。
季雲笙聽着他的話,只淡淡的答了個,“嗯。”
“笑笑那天也會去的。”沈亦然又道,總不想讓這氣氛冷下去。
季雲笙又點頭,“對,已經同笑笑說了,她與芝芝情同姐妹,她過來我也高興。”
“也是。”
沈亦然點了點頭,可還想再說點什麼,當目光落在嫺靜的女子身上,那些話,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目光觸及一旁的凳子,“先坐下吧,別站着了。”
“好。”
等季雲笙坐了下來,才發現,自己明明是主人,面前的人是客人,不是應該是她請人坐下的嗎?
她心中大爲懊惱,沒想到因爲他的到來,倒讓她自亂陣腳了。
被吩咐準備茶水的玉兒這會已經敲門進來了。
季雲笙想着好歹來者是客,讓玉兒倒了茶水,又讓去準備點糕點,以表示主人家的禮貌。
“不用那麼客氣。”沈亦然擺手。
他和她,哪裡需要那麼客氣?
可玉兒還是應了聲出去準備糕點。
等糕點放下,這天色也已經盡數暗沉下去。
屋子裡只有照明的燭火,倒不如剛纔天邊的光照着那麼的通亮。
兩人坐着各自嘗着杯中的茶水,也不知道有沒有嚐出味道來?
沈亦然淺酌了一口,胸口悶悶的,心裡很想說,“你且等等我,先別那麼早議親,等我兩年,我定會十里紅妝迎娶你過門。”
可是,他心裡想的容易,但是張着嘴巴,那些話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他在沙場上,看着敵人的刀劍刺過來,即便是要他的命,都不覺得慌張膽怯,平日在軍營裡,也會和那些兄弟說幾句葷話,倒也算是得心應手,就算面對母親的逼婚,面對三皇子,甚至皇上,都不會有太多的緊張。
可現在,面對着自己喜歡的人,倒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而面前坐着的季雲笙,久久沒等來面前人的話,心中也忐忑。
這幾日,因爲快要及笄了,所以府裡的家人都會時不時的前來看她,最主要現下還未吃晚膳,父親若是回來了,一定會遣人過來詢問,就連母親那邊,也是時刻注意她這邊的動靜。
及笄禮是人生大事,一家人向來團結和樂,她不怕面對沈亦然,只怕家人
會發現沈亦然的存在,到時候,她想怎麼解釋都沒用了。
說到底,她和沈亦然的關係,依舊是不能說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憂什麼?總怕毀了他。
心中憂慮,她忍不住問道:“沈公子,有什麼事情便說吧,時候不早了,等會前廳會遣人過來通知用膳。”
意思是,你別待太久,萬一讓人看見我們一起,怕是不好了。
沈亦然又怎麼會不懂她的意思,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隻用錦布包裹住的東西。
“給你。”
“這是什麼?”看着暗紅色圖紋精心包裹住的東西,季雲笙面露狐疑。
她也不是第一次拿沈亦然的東西,所以這會倒是輕鬆的接了過來。
錦布包裹着的東西,沉甸甸的,季雲笙腦海裡瞬間閃過一樣東西。
只見錦布打開,裡面是一直淡紅色的玉鐲,這鐲子通體鮮紅,裡頭還有幾縷血絲,血絲形狀如幔紗般,而旁邊,有兩三滴更加深紅色的點,仔細一看,就像魚兒一般。
玉鐲通體溫潤,觸感極好,手碰觸上,雖然剛開始冰涼,可很快便溫熱起來。
等玉鐲越發的感覺到拿着它的主人手腕的溫度,本還淡紅色的玉鐲,漸漸染紅起來。
不過一會,這玉鐲就變成了鮮豔的紅色。因爲通透,那本來只有兩三滴血液般的點,漸漸多了起來,顏色也愈發的深紅,乍然一看,就好像一羣魚兒在追趕血紅色的紗幔。
看着鐲子的變化,季雲笙驚呆住。
“怎麼會……”
沈亦然脣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說道:“這是血玉鐲,而且不同於一般的血玉鐲,它乍然在冰冷溫度下的時候,通體顏色會比較黯淡,但是在人的溫度包裹的情況下,會漸漸的變的深紅,如果有光照在上面,又會變的通體透明,只有那血絲和那血點,會呈現紅色,這鐲子,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它是屬於女子佩戴的玉鐲,所以我思來想去,最適合你。”
沈亦然說的不緊不慢,語氣中平淡,彷彿只是在敘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季雲笙早就被這奇怪的血玉鐲吸引住了,聽到沈亦然這麼說,她越發覺得手中拿着的鐲子沉甸甸的,讓她捧不起來了。
“聽說,這鐲子從秦漢時候便有了,有人說,這是秦始皇的陪葬品,佩戴它,能保屍身永世不腐,而且,還有人一樣的溫度,也有人說,是很多年前,一位修仙的仙人洞府留下的遺物,能保人一生平安。你過兩日便及笄了,這就當是我送裡的禮物。”
季雲笙聽着沈亦然平淡敘述的話,眼眶卻漸漸熱了起來。
他說的輕鬆,可這鐲子,真那麼普通嗎?
最終,她卻沒有收,而是把鐲子遞迴給沈亦然,“這……這玉鐲,我不能收。”
沈亦然臉上的喜悅,瞬間消散,“有什麼不能收的?”
“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季雲笙依舊搖頭說道。
“其實這鐲子不貴重的,不過是那賣鐲子的人的噱頭,我也只是瞧着好看,便買下來了。及笄是大事,我沒什麼好相送的,就這隻鐲子了,萬望你收下。”
沈亦然說的激動,手裡拿着鐲子,雙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兩人雙手相碰,一熱一冷,嚇的季雲笙連忙後退。
她擺着手,“我不能收。”
她雖然收過他不少東西,可這玉鐲,比她所看到的不少東西都要來的貴重。
身在高門,什麼好東西沒見過?這玉器一類,她雖然沒有仔細鑽研過,倒也知道怎麼辨別它的好壞。
這血玉鐲僅僅是這麼觸摸,便能感覺到,玉質有多好。
她倒也不是不知道,有些玉石,遇到不同溫度,會變化的,但是這些也是她在一些書本上見過,兩輩子爲人,也沒有真正見過。
世間物以稀爲貴,這種東西,自然是好的,千金難尋。
季雲笙的牴觸,倔強,讓沈亦然無計可施。
他看着她那張秀麗卻淡然的臉,心裡憋屈的很。
“你不收,我便把它砸了。畢竟,這血玉鐲是爲你而尋的,在我心裡,世間能配它的人也只有你,你若不要,再也沒人能佩戴了,便不如丟了算了。”沈亦然說道,聲音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可只有自己的心裡知道,他略些生氣了。
他就像在說一件特別小的事情,可聽在季雲笙的耳朵裡,這就是威脅。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所以這會聽到沈亦然這麼說,季雲笙心口中莫名的惱火起來。
她也不管,“你要丟便丟吧。反正,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是不能收的,你好好留着吧,若是砸了丟了,那也隨你喜歡。”
季雲笙聲音不緊不慢。
聽到這裡,沈亦然臉色愕然。
他之前在小白球身上試過一次,面前的人喜愛那小東西喜愛的緊,聽他說要丟掉,便連忙的要了下來。
他以爲,這次一樣,能夠讓她心軟下來。
雖然這血玉鐲的確讓他花了不少心思,可是隻要她高興,即便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辭。
“你真的不要?”沈亦然再次問道,聲音比剛纔沉了幾分。
看的出來,他也是生氣了,倒是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眼前的人的氣。
他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尋找這東西,只爲搏她一笑,未曾想,她沒笑,甚至還有些生氣了。
沈亦然想到那幾日自己心中緊張而忐忑,不停的想象,她到時候見到這血玉鐲該是多麼高興的樣子。
但是,他想岔了,沒想到,她不肯收。
季雲笙也是倔強的很,“不能收,太貴重了。”
“這東西並不貴重。”沈亦然也堅持。
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她的一笑更來的重要了。
他緊緊的捏着手中的玉鐲,手背上的青筋冒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雲笙也是鐵了心,又想他每次就會威脅,更是惱恨他。
她隱忍着心裡的緊張,只道:“你要眨要丟,隨便吧。若無事,沈大人便走吧!”
她這是下逐客令了。
而且,她叫他沈大人!
一般情況下,她都是叫他沈公子的,沈大人這稱呼淡漠疏離,可見,她真的生氣了。
沈亦然心裡本還有氣,看她突然臉色變的疏離,反而有些擔憂起來。
他神色略顯慌張,手中捏着玉鐲的力氣也鬆懈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