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朝堂,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朝堂。
陛下稱帝多年,從最開始的任賢臣遠小人,注重人才,到現在,變得開始多疑,殘暴,甚至獨裁。
人在高位久了,總是怕各種意外讓自己出現什麼不好的狀況,所以,陛下如同千千萬萬的帝王一樣,開始變了。
他拍着季堯的肩膀,“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好處理,承之兄,若不是賢侄先喝了那杯茶,如今出事的,就是玲兒了,我能明白你心中的憤怒和擔憂,只是,承之兄,如今朝堂上,什麼局勢你也該明白,如今賢侄身體並無大礙,所以,還請你,先放寬心,靜觀其變,以後,總會可以讓你滿意的那一日。”
季堯又如何不明白宋右相的意思,既然陛下要護着那些人,他再去爭執,只會讓陛下厭棄了他們季家,如果裝作沒發生過,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也許,這事情還能因爲陛下愧疚,而對他們季家更加的好。
季堯心中明白,卻又十分的痛心。
他點點頭,“我知曉,謝謝純孝兄的提點。”
***
天漸漸的被黑幕布給遮住,沈亦然看着面前的高牆,心中既忐忑又着急。
今日的太傅府倒不像昨日那般的嚴防把守。
加之現在是深夜衆人休息的時候,所以,沈亦然利用這便利,很快的躍入了府院之中。
雲笙院內,連翹意柳都在屋內伺候着。
已經兩天一夜了,牀上的人還未能醒來,只是臉色要比昨天好看許多,太醫今早上過來瞧過之後,都說脈象平穩了,說如今還未清醒,可能是毒素讓人虧虛,等緩過來就好了。
“意柳,你先在這裡看着小姐,我先去廚房看看,讓他們把飯菜溫一溫。”
連翹說完,急匆匆的出了門。
他們也不知道,大小姐什麼時候會醒來,但是每一天每一頓,都會準備一些清淡可口的飯菜,等着人醒來能吃上一口熱的。
很快,連翹又回來了,詢問了意柳關於大小姐的情況,說是沒醒,便又坐在一旁繼續守着。
意柳看着連翹眼眶下的黑青,勸道:“連翹,你先去休息吧,你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忙了一天。”
“我沒事,你先去睡吧,你昨晚也沒睡。”連翹擺手道,明明說完話還困的打了個呵欠,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
兩人昨夜擔憂,又怕大小姐什麼時候醒來,所以一直沒敢閉眼,這會,早已經困極了。
“連翹,大夫說了,小姐沒事的,我們都休息吧,就睡在外頭好了,到時候,小姐醒來我們也能知道,你我睡不好,等小姐醒來,我們卻倒下了,我們怎麼伺候小姐啊?”
意柳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她卻一直都沒敢歇息,煎藥煮藥餵食,兩人都在忙,誰也不願意去休息。
連翹看着一向迷糊的意柳,如今說話做事也成熟了起來,心中不禁感嘆,意柳是那個大家的開心果,如今卻也變的這般心細有條理了。
她接連打了個兩個呵欠,最後說道:“那我們都先去休息吧,今晚讓玉兒他們過來看着,小姐有什麼事情,我們再過來。”
“好。”
等人離開,玉兒惠兒就被叫了進房間,臥在外面的長榻而睡。
夜色像被一塊黑色的布將這個世界都遮住,看不到一絲光亮。
玉兒惠兒看到後半夜,撐不住了,這才歇在了外面的長塌上。
外頭秋風勁吹,院子外的樹葉被吹的簌簌響。
沈亦然躲過外面的府衛,一路前行到內院,因着這府內的婆子和丫鬟都是沒有武功的,所以藉着黑夜,沈亦然能輕易的避過他們的視線,一直抵達內院牆角。
他看着裡頭的動靜,不敢大意。
只見四周靜悄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從屋內傳了出來。
他小心打開窗子,輕車熟路的,往着裡間而去,不發出一絲聲響。
屋內一如既往的只放着兩盞燭火,小白球窩在牀榻邊的小窩裡,看見是他,連忙哼唧起來。
沈亦然低眸看了小白球一眼,對它做了個手勢,“別說話,別吵醒了人。”
小傢伙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哼唧兩聲,沒再說哈,而是拱着主人的褲腿,作勢往牀上躍去。
“你也擔心她是嗎?”沈亦然問道,聲音壓低。
牀帳遮住牀裡頭人臉上的表情,沈亦然只能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裡頭睡着一個人。
小白球哼唧着,那讓人聽不懂的汪話,讓沈亦然哭笑不得。
他把懷裡幾個果子丟到地上,“去吃吧,別來打擾她。”
等小白球低頭認真吃果子之時,沈亦然這才上前,將牀帳掀了開來。
牀上的人緊閉雙眼,平穩的呼吸象徵她的身體已無大礙。
沈亦然小心的上前,在牀邊坐下,見周圍似乎有些涼,將被子往上了蓋去。
“一天天冷了,你可別感染了風寒。”沈亦然一邊說着,一邊將放在外頭的手放入被子。
只是,當第二隻手即將要塞入被中的時候,對方突然的握緊,不願意鬆開。
女子指尖冰涼,碰觸在沈亦然如火一般燙熱的手中,讓他心陡然一跳,卻在對方已經鬆開手的時候,不願意再放開。
他低首,看着那隻指尖纖長,指甲飽滿紅潤,卻沒有塗半點蔻丹的手,此刻正靜靜的躺在自己的掌心之上。
她養尊處憂的小手,與他粗礪寬大的掌,形成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他靜靜的看着,越看越心跳加速。
他伸開五指,讓自己的大手與那小手形成強烈的對比,又在看完之後,將這小手緊緊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試圖將自己手心的溫度,傳遞到對方的手上。
“你的手很好看。”一張一合幾次,沈亦然突然說道。
他喉頭微微上下滑動着,像在剋制着什麼?眸色也隨着緊盯注視,也變的深邃看不見底。
……
季雲笙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再一次的走在冰天雪地裡,她的手指被凍僵了,丈夫溫齊和養子以及付如煙,站在遠處,溫馨的一家,卻帶着惡毒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這些人開始變的多了起來,他們的身邊,站了林靜玉,還有林家嫡出的兩姐妹,以及左相一家,還有太子四皇子大公主
……
越來越多的人,在用嫌棄鄙夷的目光看着她,用最惡毒的言語,罵着她,還有她的家。
突然雪地裡多了好幾具屍體,她嚇的慌忙去翻開那些面朝下的人。
等把人翻開,那些人,居然都是她的家人!
“爹……”
“芝芝……”
“書錦……”
“母親……”
還有連翹意柳周嬤嬤……
越來越多的人被她翻了開來,甚至,連她的好友昭雪靈宋玲等人都出現在她的眼前。
她崩潰的大哭,恨恨的罵着,“爲什麼,爲什麼?”
可是,遠處的衆人,卻在同一時間,發出詭異的大笑聲,那聲音刺耳難聽,讓她恐懼。
可很快,雪地裡的人,卻又都不見了,她的四周,一個人都沒有。
太陽出來了,亮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強烈的白光,讓她眼睛瞬間失明!
她大哭,找不到家人,找不到朋友,他們都不知道去了哪裡了?
她撕心裂肺的喊着,沒有人回答她的話,眼睛失去了視覺,只能是摸着路前進。
正這時,白光閃爍之後,一個穿着粉色裙裝的人突然走了過來。
她看不見她的樣子,但是那把匕首,卻是那麼的熟悉。
“是……是你……”她驚愕不已,想要退開,但是那個人卻笑着靠近。
那一聲聲猶如魔鬼一般的笑,讓她既熟悉又陌生,就是想不起那個聲音來自於哪裡?
而且,這個人的樣子,不管她怎麼認真看清楚,都無法看清,好像被人矇住了一層紗,只能聽到聲音而看不到對方。
“爲什麼要殺我?爲什麼要殺我?”季雲笙一聲聲的問道。
面前的女子,呵呵的笑了起來,隨後,聲音陡然變高,聲音刺耳。
“因爲你該死,因爲你該死……”
“噗哧……”
尖銳的刀刃,朝着她的胸口。
她彷彿能感覺到刺痛即將傳來,抵達她的四肢百骸。
可是,當她緊盯着的時候,那把匕首,卻突然被一道風,狠狠的擊開。
“哐當”一聲,匕首突然被那道風颳倒在地。
只見,從遠處,走來一個人。
季雲笙驚愕的看着,眉頭緊蹙,有些不可置信!
“沈……沈亦然……”她驚叫起這個熟悉的名字。
只見沈亦然從遠處走來,穿着灰色衣袍,款款走來,他每走一步,彷彿都帶着風一樣。
明明看着很遠的距離,可沈亦然卻能一下子的走到她的面前。
然後,沈亦然將她緊緊的抱住,不留一絲縫隙。
他說,“雲笙,抱歉,我來遲了。”
突然的轉變,讓季雲笙又驚又喜。
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聲音輕輕的喚着,“真的是你嗎?”
“雲笙……”
沈亦然看着自己的手被牀上躺着的人握緊,口中還喊着他的名字,“沈亦然。”
他看見她流淚了,心疼不已,連忙拿手中的帕子去擦拭,“別怕,沒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