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娘娘回府省親,這事可不小。
內官在元妃的馬車剛剛出了宮門時已經到了衡王府,今不昔比,上至衡王爺,下至小輩裡庶出小姐少爺都趕着在衡王府的大門口迎接。
元妃性子淺淡,看見敞開大門迎接她的衡王府,不禁唏噓感嘆。
“當年我離開時,連二門都走不得,不想現在回來,連爹爹都會來親自迎接!”
水榭身份不同於一般的宮婢,也跟着元妃坐在馬車裡,聞言勾脣一笑,道:“今時可不同往昔,就算老爺再不喜歡夫人,娘娘瞧瞧,夫人也並身站在王爺的另一面,與大夫人並齊吶……”
水榭說得對,不過這一切,皆是因爲她的母親,生了她這麼一個飛上枝頭的鳳凰。
元妃嘆氣,在衡王爺帶領衆人跪迎之間已經下了馬車,隨手招起衆人,又被讓到最前面,身邊跟着衡王爺和大夫人,一同進衡王府的主院。
所有的應酬幾乎都是遂衡王爺和大夫人的,元妃一向不喜大夫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但衡王爺對她這個女人可是沒什麼話說,當初若不是他倚老賣老,大概她這妃子,也做不成了。
從中午一直到晚上,天黑以後整個衡王府才漸漸散了,元妃的母親——戚夫人,纔來得及上女兒的院子同她說上一會兒的體己話。
“你爹爹的年紀漸老,而小輩裡你的弟弟和哥哥又不能堪當大任,小輩裡倒是有兩個孩子,但現在明顯還不是將家交給他們的時候,所以呀,你的爹爹打算讓非瑤入宮,原本上回想讓我來問問你的主意,偏偏那天你身子不爽利,我便沒問出口!”
一回家註定是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元妃也習慣得很,但說起厲非瑤,元妃還是有些吃驚,“父親是打算讓她嫁給太子麼?”
宮中誰都知道太子已經定下了晉南侯府的鳳傾嫵,叫非瑤去,也不過是側妃的位置罷了!
戚夫人嘆氣,歡喜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又悲慼的想起逐漸衰老的衡王府,“能有什麼辦法?聽說皇上很是喜歡太子殿下,若非瑤同你一樣幸運,到時候太子登基,她能做上妃子,也是不錯了!”
元妃忍不住搖頭,就算是她的母親,也將這件事看得太過容易了。
人人都當她是好運氣,殊不知如果她的運氣好一點,如今早已經鋒芒掩都掩不住。
“我看非瑤也並未屬意太子,皇上也從未說起這想法,何況晉南侯府的小姐做了太子妃,咱們衡王府的小姐卻去做了側妃,這不是自貶身價嗎?”
侯府與王府,明眼人一眼看在眼中,卻不知,衡王爺幾時變得糊塗了。
戚夫人一怔,大概沒有想到女兒會這樣說,又覺得元妃說的在理,默了默,也就先回去休息了。
離開之前元妃拉住了戚夫人,說了自己隔天需出門一趟,到時候讓她以母親的名義擋下所有來拜見的人,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等她回來再說。
戚夫人雖然驚訝,但看元妃說得一本正經,猜想莫不是皇帝的命令,也就點頭應了。
鳳傾羽回到侯府裡的第一天不光沒有見到晉南侯和大夫人,連其他小姐夫人也沒個影子,在爾東的諷刺下大概知道自己現在尷尬的身份,遂也不多想,翻出爾東事先準備好的施華芳的糕點吃的小肚子圓滾滾的才上牀睡覺。
第二天未起牀,徐媽媽幾乎星夜兼程趕來通知她早上就不必去晨省了,鳳傾羽樂得自在,乾脆一覺睡到了午後,草草吃了些東西過後跟爾東玩起了新開發出來的小遊戲,傍晚終於肯有人理睬她了,來人卻是鳳傾衣。
聽爾東說起過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崔姨娘已經四處在爲鳳傾衣張羅着親事,也基本上定了下來,現下就等着對方的聘禮進門了,不過對方究竟是哪一家,到現在爲止晉南侯爺和崔姨娘還瞞着其他人,並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鳳傾衣肯上門,還是出乎鳳傾羽的預料,但是其他的妹妹年齡都還小,大約她這個人是不受歡迎的,所以幾乎沒有妹妹願意親近她,頂多在侯府裡過路上下看見,能恭敬的叫一聲“大姐姐”已經是不錯。
鳳傾羽原也想過鳳傾衣上門的目的,結果根本沒有一丁點出乎她的預料,她的同齡人妹妹,渾身都充斥了滿滿的自信心,甚至比鳳傾嫵還要氣盛,這回來,不過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就因爲當初她不願意跟自己站在一處,現下才給了鳳傾嫵這個賤蹄子了大好的機會,眼睜睜的看着她爬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鳳傾羽笑得眉眼彎彎,又咬了一口桂花糕之後連忙呼爾東拿水給她。
幾個人手忙腳亂了一頓之後鳳傾羽才常常舒了口氣,對鳳傾衣說:“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若是喜歡太子殿下儘可去找你的母親,我與太子殿下無緣無分,也就不操那份心了!”
鳳傾衣明顯有些難堪,臨走之前在鳳傾羽沒有注意時還狠狠瞪了她兩眼,但見她也沒什麼反應,隨即便帶着明麗急匆匆的走掉了。
又是一天過去,夜裡本來想去雲霄的院子裡看看,卻被爾東告知雲霄剛剛離開,大約要十多天以後纔回來,逐又放棄。
無聊到最後,結果是第二天忒早就被爾東差點拽着耳朵拖出牀榻。
“不知道是誰,但來人的身份一定不低,我看見大夫人都對她點頭哈腰的!”爾東想了想,這樣形容她看見的女子。
是什麼樣身份尊貴的人,會想着來找她?鳳傾羽大感意外,磨蹭了又磨蹭,才抱着雞窩腦袋讓小唯給她挽了一個極其簡單的髮式,自己選了一身兒行動方便的衣裳。
“你見到的那人,長什麼樣子?”走在黑布隆冬的路上,鳳傾羽還是忍不住要去問爾東。
爾東則很乾脆的丟給她了一個白眼,“我說了她長什麼樣,你就能認識?”
鳳傾羽狡辯:“也許我真的認識!”其實很沒有底,她在山莊去了一趟也相當於沒有去,除了多遠遠的看到了幾位娘娘,不過都是她看見人家,人家未必有看見她。
“聽好,那女子長了兩條眉毛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還有兩隻耳朵一張臉!”爾東連氣也不喘一口,眼睛也沒眨一下便生生將長長的一句話扔給了鳳傾羽。
這回輪到她翻白眼了。
沉默再沉默,大夫人的院子也就到了。
鳳傾羽一見到大夫人還是顯得尊重,俯身行禮,一*作未見分毫的生疏。
水榭也是三十歲的年紀,站在大夫人身邊絲毫也沒有落了氣場,眼看着鳳傾羽款款而來,眼角眉梢都展現了一股子大氣,不由也悄悄讚歎元妃的好眼光。
大夫人等鳳傾羽拜完了才拉着她的手介紹水榭給她認識:“這位是宮裡元妃娘娘的侍婢水榭姑姑,今兒特意奉了元妃娘娘的命令來找你,你就跟着她去吧!”
鳳傾羽擡眼看水榭,第一眼只覺得這個女子沒完沒了的衝着她下,忽然想起爾東越發大膽,有事沒事總要找她難堪,頓時感念着這元妃娘娘調教有方。
不過……她在山莊裡面,見過這位元妃娘娘嗎?
水榭笑得溫婉,見到鳳傾羽後立刻向大夫人告辭,順帶帶了鳳傾羽和爾東出了晉南侯府。
“我家娘娘在東街上的一家酒樓裡等着小姐,小姐隨着我來就是了!”
鳳傾羽想了又想,翻遍了大小的記憶也找不出對水榭的丁點印象,眼看着馬車停下,水榭引着她朝裡走,纔敢小聲問一句:“水榭姑姑是認識我的嗎?”
水榭大大方方的往裡走,聞言輕飄飄的回答說:“不曾見過,這是第一回!”
鳳傾羽鬆了口氣,忽然間覺得更加迷惘,遂又問:“那麼元妃娘娘,傾羽見過嗎?”
水榭回答:“我家娘娘幾乎不參與任何宴會,平常也是久居深宮不世出,小姐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鳳傾羽更加迷惘了,既然是沒有見過的,那麼……人家爲什麼要單獨找她呢?還在這樣的地方見面,明顯是不想跟晉南侯府扯上牽連的意思。
元妃在酒樓的一間上房裡等着鳳傾羽,水榭到了門外直接攔住了爾東,對鳳傾羽說:“娘娘就在裡面,小姐自己進去吧!”
鳳傾羽一怔,瞧了瞧爾東,又點點頭,隨後就着水榭推開的門扉,進了房間。
這酒樓真真是不錯的,在京城混了好幾年的鳳傾羽當然是有經驗的,進門之後熟門熟路找到主廳。
此時房間裡只有元妃一人,大概是等久了,便倚身在榻上,猶如一幅美人春睡圖。
鳳傾羽心一驚,響動聲已經驚醒了元妃,乍眼瞧見面前的女子,也如水榭一般,微微愣了愣。
算不上傾城傾國,畢竟年紀還小,但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卻好像包羅萬象一般神奇而深邃,居然,像極了她那個侄子。
長相不像,神態卻像得很。
難道,兩個如此相像的人,纔是他們最後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