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終究要找理由將她狠狠的打壓一番,鳳傾羽反抗不得,這也是情理當中的事,怨不得誰也怪不得誰,唯一遺憾的是現在她身邊連一個人也沒有,皇后的人避開了楚錦宸等人才將她偷偷帶了過來,恐怕是沒有給楚錦宸知道的意思,雖然不至於讓她死在她手中,但恐怕怎麼樣都會給她一點苦頭吃一吃。
果然,鳳傾羽眯着雙眼還沒有緩過氣來,皇后已經吩咐了幾個宮女進來,神神氣氣的瞥了她一眼,隨後道:“本宮累了,加之受了驚嚇,緋藍,你去告訴皇上一聲,太子那邊的事情就請皇上多照拂,本宮先行回宮了!”
喚作緋藍的丫頭匆忙應諾,跟着急匆匆的掀開簾子出去了。
皇后呵呵一聲冷笑,這纔將注意力落到鳳傾羽身上。
畢竟是深宮裡養了多年的女人,鳳傾羽根本沒有懷疑皇后會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否則當今皇帝的後宮不乏聰明美麗有靠山的女子,最後怎麼會是她一個完全沒什麼背景的女人坐上了皇后的寶座。
背脊突然有種被針扎的寒涼感,鳳傾羽沉默,片刻後聽見皇后肆無忌憚的冷笑聲:“我的皇兒,豈是你這樣的女人能夠拿捏在手裡的,鳳大小姐,當真從小沒了孃親,連這點規矩也不懂!”
鳳傾羽突然間很惱怒,人人都喜歡將她的孃親拿出來講事兒,各種污言穢語,在晉南侯府聽聽也就罷了,她已經習以爲常,但是在這位母儀天下的女人嘴裡,原來也是一樣的骯髒叫人難以接受,還真不知道這事應當如何了結。
但是強權面前的憤怒在諸多時候原本就是用自身去撞石頭的雞蛋,鳳傾羽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憤怒表達出來,皇后已經翹着脣角,在丫鬟的攙扶下起了身子,朝旁邊的太監點點頭。
身材健碩麪皮子白淨的大太監就那樣往鳳傾羽面前一站,那不容人的氣勢與皇后給鳳傾羽的感覺諸多相似,半晌才叫她醒過神來,擡眸瞅了太監一眼,但見他滿臉冰霜,眼中似隱似現的精光湛然。
不用說,她既然已經在皇后的地盤上了,這太監明顯也是練家子,想在這個時候逃出去不疑是給自己耳光,連想也不用想,這計劃很快被吞噬在時間的蜿蜒中。
深秋的天,早上來時尚且匆忙得不知道天氣究竟冷到了什麼模樣,興許也是因爲馬車裡還放了湯婆子的緣故,這回去時皇后吩咐了將丫鬟的馬車分給她了一半,裡面可沒了她來時那般好的待遇,馬車纔剛剛拐了一個彎,已經猝不及防的撞上一塊大石頭,馬車裡的人,只有鳳傾羽和一個虎視眈眈瞅着她的丫鬟,兩人皆是被狠狠一震,因屁股下面墊着的墊子也不厚,更沒有絨毛,那一震便是穩打穩的讓兩人騰空,再狠狠一屁股坐下來,隨即,那丫鬟難受得蹙緊了眉心,鳳傾羽亦輕呼了一聲,紅潤的麪皮子陡然蒼白了許多。
丫鬟沒有吭聲,鳳傾羽亦忍了下來,尋覓了角落的位置,雙手抓緊了壁延,防止再次被路面的不平而震到。
那丫鬟看見她的動作,卻也沒有多瞧上她一眼,甚至連大氣也沒有喘一口,一路平穩的到了皇宮。
這是鳳傾羽第二回進金碧輝煌的皇后宮中,上一回還是元妃帶她來,來時也完全沒想到,再次來,居然是以被皇后扣下的名義而來。
她不知道到現在爲止楚錦宸是否知道是皇后將她帶走了,爾東會不會着急,但即使她現在想這些也完全無用,皇后將她關在一間名叫謹言殿的地方,來時馬車直接將她與那丫鬟送到了殿門口,她辨別方向的能力並不怎麼樣,而皇宮又大,七拐八拐,早已將她的方向感拐得沒了影。
自她來了這裡,那丫鬟也跟着下了馬車,跟在她身後,幾個身着深藍色衣裳的太監將她帶進了殿中的蒲團前便各自離去,那丫鬟趁着人都已經走開,才冷冷清清的勾起嘴角,說:“皇后娘娘吩咐了,從現在開始,鳳小姐就在這裡思過吧,等什麼時候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後面的事情再重新來說。”
等那丫鬟關上門出去,鳳傾羽纔有時間好好來打量四周冷冰冰的牆壁和空蕩蕩的地面。
除去了兩尊佛像和地面上的兩隻蒲團,這大殿當真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要什麼也沒有,雖然殿宇高聳,從頭頂上看去便知道不是什麼普通老百姓可居住的地方,但這裡實在太冷清,待人束起耳朵,好似還能聽見冷風在耳邊呼啦啦的刮。
鳳傾羽大約猜到了這地方肯定跟侯府的思過堂有一定的相似性,只是名字上更艱澀了些,殿宇的修葺也花了更多的功夫,那重重疊疊的房檐,足夠叫人覺得壓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鳳傾羽跪在蒲團上的一雙膝蓋好像快要脫落一般,整個人難受得蹙緊了眉心,原本規規矩矩的動作稍稍有了一點變化,四周除了風聲,再沒有多餘的聲音,這樣一次一次下來,鳳傾羽想四周應當是沒有人的,便乾脆將蒲團鋪得平整,她伸手撐在地上,身子一歪,直接坐在了蒲團之上。
突然解放了的雙腿意外的抽筋,抽得她齜牙咧嘴,眉心裡一跳一跳,說不出的難受。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關閉了許久的大門忽的從外面被打開,原本時常也聽見這樣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也沒覺得什麼不對,但今兒或許因爲這大殿實在空曠滲人得厲害,居然讓她連連顫了兩下,一雙瀲灩的大眼更是充滿了驚恐,死死盯着門口,腿上的抽筋還沒過去,雙手還自顧不暇。
關於進來的人,鳳傾羽在那個瞬間也稍稍猜想了一下,想過也許是皇后身邊的宮女太監,更可能是皇后本人,最後等那女子漸漸在光影中轉過身,才令她意外的發現,這女子居然是鳳傾嫵!
鳳傾嫵一身桃紅色宮裝,上面依稀繡了稀稀疏疏的紫薇花,看着極其清秀可人,但領口之上的臉蛋雖然也嬌俏,卻讓鳳傾羽心中無端升起了一股子寒氣。
鳳傾嫵纖細的雙手攏在一起,一同放在一隻食盒的提手上,視線落在鳳傾羽身上,嘴角上翹得厲害:“姐姐,妹妹給你送飯來了!”說話的聲音幽幽折折,好似深谷裡微微的流水聲,趁着黑夜蜿蜒前進,饒是膽子再大的人聽在耳朵裡亦不會舒心,更不說這一天已經屢次被驚嚇到的鳳傾羽。
鳳傾羽雙手漸漸收緊,食指扣進生肉裡的滋味並不好受,但她一雙腿偏偏也跟她作對,發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她方纔試着用力想站起來,卻更覺得鑽心似的痛。
鳳傾嫵隱隱笑着,一步一步緩慢的靠近鳳傾羽,壓低了聲音輕笑:“姐姐,妹妹才走了這麼一會兒,你怎麼就進了皇后娘娘這宮裡呢?還是在妹妹不知道的時候,姐姐做了什麼……讓皇后娘娘不高興的事情?”
鳳傾羽無奈的蹲在地上,四周空氣都好像凝結了一般,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長長舒了口氣,繃得緊緊的麪皮子也漸漸鬆下來,回頭好笑的看着與自己同出一門的妹妹:“妹妹不是一向都在太后宮中麼,怎麼的,今兒個居然在皇后娘娘宮裡了。”
鳳傾嫵聳聳肩,轉身放下手裡的食盒,藉着門口宮女拿進來的矮几,將幾個素菜和一碗米飯放在矮几上,道:“妹妹我也是愛莫能助了,皇后娘娘下了死命令,這點晚餐,還是我跟娘娘求來的恩典,你儘早吃了,自己看着辦吧!”
鳳傾羽腿上的痠麻感覺終於褪去,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把抓住了鳳傾嫵端着盤子的手腕,一雙大眼含着笑意看着她:“做好人來的?還是來殺人滅口?”
聰明反被聰明誤,眼神分明躲閃都不及,嘴裡偏偏還說着反話,雖直欲讓人想起刀子嘴豆腐心,但這詞,明顯不好用在鳳傾嫵身上,她與她加上上輩子相處了這些年,想不知道她的手段都難。
鳳傾嫵一頓,手裡的盤子來不及拿穩,“砰”的一聲滾落在青磚上,兩硬物相撞,自然是盤子落了下風,一時間房間裡響起了一片碎裂的聲音。
青菜的味道濃郁,在這冷冰冰的地方稍稍多一點的溫暖都讓人感動,鳳傾羽無奈的抿抿嘴,放開握住鳳傾嫵手腕的手,撇過了視線看着頭頂高大的菩薩金像:“我以爲來的人不會是你!”
鳳傾嫵一陣惱怒,見到鳳傾羽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又實在是可惡,繃緊了嘴角楞了楞,才一反之前的親暱,嘲弄的勾起嘴角,不屑的冷笑:“難怪娘娘那麼討厭你,能被自己的聰明害死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是多餘!”
鳳傾羽也不介意鳳傾嫵的諷刺,頷首乾笑道:“的確很不容易,身在這個位置上,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存活下來都不容易,不過我已經生存了這些年,也拜妹妹的手下留情!”
鳳傾嫵的視線更加凌厲,不可置信的瞪着鳳傾羽:“你……你都知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