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衆人皆驚,紛紛蹙眉望向菱婉,卻見她依然清風雲淡地雙手交握放在腿上,不見半點慌亂,脣瓣的淺笑反而更加清朗。
“是奴婢愚笨,才讓人搜到了曼陀花,壞了郡主陷害楊小姐的計劃,可是奴婢已經盡力彌補過錯,郡主難道真的打算讓奴婢背了這個黑鍋了麼?”漣漾悽悽地咬着脣,兩行清淚落下,凝結着她的辛酸和失望,彷彿昭示着她的委屈,她努力想爲主子抗下所有一切,然而主子卻只是想要犧牲她,讓她失望透頂。
聽到這裡,楊馨已經跳起來了,瞪着菱婉:“你好毒的心思,居然想陷害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菱婉淡漠依舊,倒是讓侯爺和端王也對她刮目相看起來,這個丫頭果真和尋常大家閨秀不同,頗有大將之風,到了這個時候依然還是一派鎮定。
“郡主不知道奴婢在說什麼?”漣漾像是被一盆涼水澆透了似的,悲痛道:“就算郡主不承認公主中毒這件事,那麼讓奴婢假意勾引三少爺,對三少爺下了媚藥讓主子得償所願與三少爺共度春宵的事,難道郡主也忘記了麼?”
菱婉終於變了臉,她總算知道什麼叫做指鹿爲馬,指黑爲白,難怪流雲說這個青樓女子不簡單,也許她們都低估了她,她豈止是不簡單,她簡直就是太厲害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竟然還能沉着應對,模糊焦點,迂迴地讓衆人的
懷疑轉嫁到菱婉的身上,甚至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主子操控的木偶,委屈卻又無奈。
“哈哈哈……”東方靖原本只是低頭悶笑,到最後卻是抑制不住的仰頭大笑,那模樣實在是淋漓暢快
。
“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你們家主子鍾情於我,但是爲了矜持所以纔要你來勾引我然後對我下藥,之後再犧牲自己爲我滅火對嗎?”東方靖也是個極會編故事的人,說完這句見她無意識地點頭,他卻話鋒一轉,“本少爺怎麼覺得是你看上本少爺,纔會巴巴地跑來勾引?若非本少爺聰明,把你綁起來丟在牀上讓你自生自滅,這會兒你就該以本少爺的侍妾自稱了吧?”
“阿靖。”侯爺沉聲低喝一聲,示意這個不得體的兒子別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更何況這會兒還有兩個尚未出嫁的閨閣小姐,他怎麼就說起這事來了?
“爹,兒子只是覺得好笑,以郡主的才貌若是傾心兒子,哪裡需要用上霸王硬上弓的招數,出自風塵的人果然滿腦子都是這些污穢思想。”東方靖轉頭對菱婉說道,“我早就說過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出手相救,再說你之前已經救過她一次,是她自己跌入火坑能怪得了誰,你又何必內疚救她,又惹禍上身。”
東方靖的幾句話,便讓形勢再次扭轉。
也許漣漾嬌弱的模樣十分值得同情,但是相較於這種滿嘴謊言的青樓女子,顯然還
是東方靖的話更有說服力,更何況他們所說的人還是菱婉,連皇上都誇讚不已的仁郡主。
“公主的事妾身不太清楚,不便評價,不過對於漣漾和阿靖的事,妾身倒是知道一些。”久未開口的流雲,忽然朝着上座的兩位說道,“妾身聽到沫離說過好幾次,漣漾姑娘對阿靖投懷送抱的事,妾身之前還同曄把這件事當成笑話在說呢。”
漣漾咬緊牙根,身子微晃,藏在袖中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她本以爲自己已經掌握了一切,卻沒想到東方靖和沐流雲會來趟這趟渾水,畢竟公主是在侯府出的事,就算是爲了撇清關係,他們也不該插手多管閒事的。
“郡主和阿靖……”侯爺關注的,卻是這兩個小輩的事,他心裡對菱婉是極滿意的,若是那個不定性的兒子能娶到這樣聰明沉靜的媳婦,指不定他的性子也能跟着改一改,只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朝廷情況未明,他們東方家遠離朝廷紛爭,若是娶了端王的女兒,怕是之後又要同那些事糾纏不清了的。
“爹,這件事回頭我再同你細說
。”東方靖擺擺手,打斷了侯爺的話。
反正這個兒子素來都是這樣沒規沒據的,東方遠也早就習慣了,不過他也知道,雖然東方靖平日裡吃喝玩樂極不靠譜的樣子,但是辦起正經事來還是十分知曉分寸的,尤其如今還有東方曄看着他,就算是他想鬧出點什麼事來
只怕都沒那麼容易。
再說,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他是知道的,三個兒子裡只有這個小兒子最讓他操心,不過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小兒子,他心裡還是驕傲的,要不是東方靖爲東方家的生意到處奔走,他二哥東方霖在朝廷上的官途也不會這麼一帆風順,畢竟作爲一個工部侍郎,雖然經手的錢財極多,但是需要他暗自謀籌的資金卻是更多,何況他家那個老二還是個一心想爲百姓辦實事的正直清官。
“你還有什麼要指控的麼?一塊兒都說了吧。”菱婉對漣漾是真的失望透了,原本心裡確有懷疑,但是她卻一次一次給她機會,她不知道漣漾經歷過什麼,但是她相信那些辛酸都是不爲人道的,雖然漣漾表現得很豁達。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漣漾竟然真的如流雲所說,對她有怨恨之心,她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漣漾要這樣對她,她兩次出手相救,甚至許了她一個美好的未來,爲什麼她還要這樣陷害她,甚至要她的命?她真的不懂。
“郡主高高在上,手握生殺大權,奴婢不過是一介螻蟻,又能有什麼好說的。”漣漾忽然像是一隻泄了氣的氣球,望着菱婉清冷的神情,她忽然明白了許多,自嘲地苦笑,“郡主,明明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卻偏偏還把奴婢當猴耍,何必如此?”
“來人,把漣漾關起來,待公主醒了再行處置。”東方遠也不再多作
糾纏,招來侍衛將人帶下去關起來。
誰都沒想到的是,漣漾忽然從走過來的侍衛腰際抽出了長劍,衆人一驚,離得她最近的是菱婉,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落到了東方靖的懷裡,然而漣漾卻是悽悽一笑,劍身一轉,抹上的竟是自己的脖子。
白皙的脖子上鮮血涌出,染紅了她的前襟,她的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那一雙美眸卻是死死地睜着,冷豔的微笑在脣瓣綻開:“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推我下地獄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