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睡下沒?”蘇依推了推身旁的玄夜,總覺得事情未必如自己想的這般單純,“你有沒有聽過‘秦歡歌’這個人?”
本想佯裝睡下的玄夜,聽到此處,猛的轉過身來:“怎麼會問他!?難不成是…!”
蘇依鄭重的點點頭:“他約我們後日同行,我同意了。”見玄夜一臉的不滿,蘇依把將憑欄閣的談話簡單的說了一遍。“他在京城很有名嗎?”
玄夜略作思索道:“秦家是一潭深水,有很神秘的淵源。如影閣‘江湖世家’中記載,秦家歷經朝代更迭,已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卻從未受到戰亂波及!傳聞秦家每代都只有兩個男孩,而第二子皆是體弱早歿。秦府的本家原在花都,涉及多種產業,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商。十年前受皇后舉薦,將產業推及京城,並且掌管皇城供需。而秦歡歌是秦家這一代的主事人,名列京城四公子之首,人稱‘笑面銀狐’,與太子連成澈交好。”
“連成澈?秦澈!”蘇依目光一凝,“也就是說,那位玄衣少年是…太子!”蘇依頓時陷入沉思。‘連成’是一個很好的姓氏,夠幸運的話,還能當個郡主,可是現在…如果說真的有什麼關係的話,只能是一絲永遠沉寂在自己身體內血脈。
“既是未公告天下,卻出現在這裡。那麼約我們同行,定是爲隱藏身份。”玄夜見蘇依眼神飄忽,“你想到了什麼?”
“我…沒什麼。明日我去看看他們準備的怎樣。睡了,晚安。”不一會兒,玄夜耳邊傳來如羽毛輕撫而過的均勻的呼吸聲。夜越發寂靜,卻睡意全無,在黑暗裡睜着眼睛,沒有焦點的茫然四顧。
什麼時候,心的位置被她的音容笑貌佔領,等自己發現心已經不受掌控。溺水那一刻,看着她心無可戀的沉沉睡去,竟恨不得天塌地陷、輪迴倒轉;聽着她一次次心跳回緩,呼吸聲變得厚重,雀躍的想要歡呼;見她咳醒後沒心沒肺的笑,氣憤的想要把她撕碎,緊緊地融在自己的身體!
黑暗裡似乎出現彩虹的色澤!不再是冰冷,擁有了複雜的眼神、起伏的心境、抑揚的語調…她說話時的聲音,高興時的眉飛色舞,甚至偶爾的無理取鬧都能讓自己暖暖的,很踏實。
玄夜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睛一片幽深,複雜的心緒蕩然無存。此事無關風月,只嘆春意闌珊!
更漏無語,點滴到天明。
蘇依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自己只是看客。看繁花似錦,再回首草木枯枝。夢總是這樣瞬息萬變,看不清人的面孔,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像拼命奔跑的風,用四季榮衰的顏色渲染天地,卻看不到存在過的痕跡。只記得懸崖孤角上,一個青衣僧人的背影:“你自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驚醒間夢戛然而止,渾厚的迴音在心神轟鳴:“你自何處來?又往何處去?”蘇依困頓的雙眼正對上一雙戲謔的明眸,張口便問:“幾時了?”
“日,上,三,竿!”蘇依迷糊中覺得還沒到午時,不晚,正要再睡會,突然覺得不對勁!這聲音…不是玄夜!猛地翻身而起,退到牀角,張開打架的姿勢。
“咦?反應倒是挺快的嘛!”只見牀前站着一位身穿銀白色長衫,腰繫繡紋帶,手持摺扇的翩翩公子哥。仔細端詳,不正是昨夜一聲不吭的玄衣少年秦澈。不,應該是太子連成澈!蘇依白了一眼,不慌不忙的收起架勢,掀開被子準備鑽窩再睡一會。
“你…”竟敢無視小爺!連成澈伸手就要扯開蘇依的被子。
“慢着!”蘇依伸出五指身前一擋,“聖人有曰,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不知公子知道哪項?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公子進小女子閨房是爲‘非禮而視’,我的話不是說給你;是爲‘非禮而聽’;聽就聽了,還說話嚇人,是爲‘非禮而言’;伸手要掀小女子的牀衾,是爲‘非禮而動’。公子既非君子,小女子不理不問也是應當。公子以爲然否?”
連成澈頓時氣結,一個女子起到日上三竿還如此陣陣有詞!小爺非把你從牀上拉起來不可!右手摺扇在蘇依面前“噗”一聲打開,左手聲東擊西從空當襲來,蘇依翻身一滾右手擋住。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十幾回合,蘇依突然吼道:“滾…老孃,我,要,睡覺!”說着被子往身上一卷,滾到牀裡面,矇頭就睡。把剛進門的秦歡歌和女版玄夜震得額頭三條黑線。
“把東西端進來!”秦平領着一對僕從將衣物首飾放在桌上,“車馬等已查點清楚,待九姑娘起牀後,煩請兩位一試衣服。在下先行告退。”
“你們走後,我等她半天都不醒,她…”
“澈兒!”等所有人出去,玄夜關閉房門,無奈的搖搖頭。
午時蘇依準點起牀,見牀頭坐着位紫色裙裝的高挑美女,揉揉打怔的眼睛,“我還在做夢?剛纔是白衣扇子現在是紫衣朱釵?!”正打算再躺下,卻被玄夜扯住衣袖道:“別鬧了!快去試試衣服。”
蘇依回拉衣袖就要掀開被子,低頭卻見左肩肌膚如玉。驚怒地看向玄夜,卻見某人自覺的撇開頭,耳根通紅,恰似那嬌羞的水蓮花一朵!蘇依脫口而出:“妞!來給爺笑一個…”驟然而起的凌然殺氣讓蘇依渾身冷顫,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兩聲,躡手躡腳的隨手抓起桌上一件衣服鑽進浴室。
柳芽色長裙及地,腰間藍色裙帶飄擺,頭上步搖挽髻輕晃,睫毛似蝴蝶蹁躚,眉眼盡顯芳華。玄夜怔怔的望着,從浴室慢慢挪出來蘇依,有些恍惚。“是不是…很難看?!我…我出去找小白!”說着奪路而出。
蘇依自忖身體還沒長開,稚嫩青澀,跟玄夜比只能是自慚形穢。踢了踢牆角,自言自語道:“破人!沒事長得比女人還美幹什麼!嫉妒…”迷迷糊糊的從四樓某處下樓,順路隨行,不覺行至僻靜處。再擡頭,一處清冷的小院,門額上書“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