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女子便最是情癡,一旦真正心儀某個男子,便會一心撲在他身上,絕不輕易轉移。
比如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又比如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自古以來形容女子對於情愛的堅貞,從來都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使曾經的和碩郡主張揚跋扈,不可一世,但是對於莊蕭晨的感情倒是純真嬌憨,只是如今她的陡然轉變,實在是叫人驚訝的很。
蔣馨凝即使是有些準備,前來詢問,卻也沒有想到和碩郡主當真會有這麼大的差別,比之之前,可謂是截然不同。
這麼深重的感情,當真能夠在幾天之內消失殆盡嗎?蔣馨凝心中着實表示懷疑。
雖然和碩郡主如今心頭作何感想,對她不會再有影響,事情已成定局,她想要達到的目的也都達到了,但不知爲何,看着眼前行爲舉止都淡然不似從前的和碩郡主,她的心頭,卻浮現出了一種別樣的感覺,甚至有一絲好奇。
“有什麼好在乎的?男人的感情,不都是如此嗎,根本不值得一提。”和碩郡主嗤笑一聲,目光冷淡,神色從容的說道:“我只需要三皇子妃那個位置而已,在那個位子上能夠坐好就是最好的事情。”
“真的麼?”蔣馨凝奇道,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會從和碩郡主的口裡聽到這樣一句話。
和碩郡主卻是滿不在乎,只淡淡的回答道:“難道不是嗎?如今我的情況,若是能夠當上皇子妃,相信一定會減輕父親的負擔。”
如今寧安王府家道中落,作爲中流砥柱的莊麒如今也已經不在人世,整個王府之中,唯一還能夠稱得起的人,便只有和碩郡主了。
可是這本不是理由,蔣馨凝永遠都記得,最開始願意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去做這件事情,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生命,畢竟這樣的事情若是一旦失敗,暗衛動手,在當時的情況,和碩郡主很難全身而退。
也正是因爲如此,和碩對於莊蕭晨的感情,才如此的叫蔣馨凝不懷疑。
可是她奮不顧身的做了這麼多事情,最終也如願以償,不應該高興纔是麼?
但是如今和碩的態度,卻着實匪夷所思。
“郡主如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在我看來,你當初做這所有的事情,並不只是爲了這個所謂的皇子妃位吧?”蔣馨凝不動聲色的說道。
和碩郡主爲了計劃能夠成功,甚至在之前就說服了寧安王和王妃。
雖然對這樣的計劃着實不恥,可是到了最後寧安王和王妃依然是選擇了配合。
和碩已經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但是如今她的狀況卻是不允許她能夠再找到一個符合他們條件的乘龍快婿,甚至連一般的達官貴人,都避之而不及。
若是用了這樣的方法,能夠讓女兒有個好歸屬,餘生能夠過得幸福,那麼他們也就知足了。
即使知道這件事情是蔣馨凝所主使,他們也願意配合。
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最終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寧安王和王妃的心願不能夠更加明顯。
而且莊蕭晨貴爲大燕三皇子,比之其他人,和碩若是能夠嫁給他,實在也算的一種福氣。再不濟,也能有三皇子妃的位置在那裡,比之下嫁給阿貓阿狗,委屈了自己的女兒,甚至一生都過得不幸福,這樣的選擇,即使是卑劣一點,倒也值得了。
原本和碩也是如此想的,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
“三殿下其實心中有的那個人,是你吧?”突兀的,和碩忽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蔣馨凝的神色一愣,隨後就輕笑了起來,只淡淡的說道:“郡主開什麼玩笑?我和三殿下,可是一點瓜葛都沒有。”
“真是如此嗎?”和碩斜睨了蔣馨凝一眼,隨後笑着道:“那天在馬車裡,我可是足足聽他對你傾訴了許久的情思呢,直到最後我轉過身來,見得我的臉的時候,你不
知道他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
甚至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和碩在那一剎那感到了心寒,但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去。
也許她能夠把莊蕭晨那一時的表情當做錯覺,但是下了馬車之後,爲了撇清關係肅清嫌疑,莊蕭晨對她的態度惡劣冰冷,甚至出口傷人,狠狠推她的時候,那滿臉的厭惡,真的讓和碩無法欺騙自己了。
那一下的力度,若不是和碩苦苦支撐着,只怕早已經倒在了地上,而莊蕭晨甚至都不願意看她一眼的厭惡表情,也徹底的刺傷了她的心,讓她徹底心寒。
原本她鐘意的,愛上的,是莊蕭晨的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無論在任何時候都有一張安撫人心的笑臉,如同微風拂面。
就好像第一次在宴會上相遇的那樣,他眉眼彎彎,脣角輕抿,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自成一度的氣派,也正是那一剎那,徹底的俘獲了她的心。
但是如今看來,這一切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捉摸無影,都是假象。
或者更深層次看來,莊蕭晨從未對她動過心,不過是把她當做了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一旦威脅到他的地位和安全,他便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掉你,連眉頭都不會眨一下。
那一瞬間莊蕭晨所流露出來的狠毒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猙獰,也是那一瞬間,才讓她瞭解到眼前這個男人,真實的一面到底是什麼。
以前,果真是她癡心妄想,把這個人想的太美好了。
雖然成功的當上了三皇子妃,但是如今心頭的喜悅,卻是早已經不復從前。
和碩目光淡遠,整個人彷彿都看開了一切一般。
蔣馨凝因爲她最後一句話蹙了眉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畢竟就連她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言說她於莊蕭晨之間的關係。還真是千絲萬縷,十分複雜。
最重要的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和碩前後變化會這麼大。
“你不必擔心什麼,即使他真正喜歡的是你,於我也無關了。”和碩緊接着便如是說道,彷彿是要打消蔣馨凝的顧慮。
可是實際上,她真正想要消除的,是自己的顧慮。
“說到底,我總是要感謝你,給了我這次機會,也讓我看清楚許多以前不曾看清楚的東西,以後的路,我總是要自己把握,然後好好走下去。”和碩微微一笑,彎了眼角。
這番話,她倒是出自於真心的了。
少了蔣馨瑤在其中作祟,對於蔣馨凝來說,她的惡意早已經減少了許多,或者說接下來,她要爲自己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蔣馨凝的眼眸也微微的眯了起來,眼中那一絲細碎的光芒如同盪漾的波紋,帶着一絲探究的神色。
可是到了最後,蔣馨凝卻也是彎了嘴角。
“郡主,你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倒是我以前眼拙,沒有發現了。”蔣馨凝意味深長的說道。
雖然到了現在,和碩都沒有點明她到底是爲何會如此,但是這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若是女子之間悉心感受,總是能夠明白其中的蛛絲馬跡。
即使說不出來,也能體會三分。
此刻蔣馨凝便是如此,她相信自己,對於和碩,已然明白了幾分。
當然最重要的,她很清楚,和碩郡主不會是自己的仇人了。
從身旁站了起來,蔣馨凝笑的淺淡,只對和碩郡主說道:“郡主,祝你好運。”
和碩也笑了起來,只淡淡的說道:“那就借你吉言了,不管你我以後利益衝突如何,至少在我這裡,你總有額外的一次機會。”
蔣馨凝笑了笑,不再說話,頷首,轉身便走出了屋子。
窗外的雲朵變換,此刻早已經露出了一塊晴朗的天空,雖然隱在雲朵之後,但是那一片湛藍,卻是無可抵擋,無可挑剔的。
果真是絢爛無比。
以後自己的路,也會如同今日的晴空,一直燦爛的走下去。
蔣馨凝相信自己,她也永遠不會回頭。
可是在另一邊,蔣馨瑤就沒有她那麼好受了。
這已經是蔣馨瑤在牀榻之上躺着的第三天了,她的臉色灰白,額頭上放着一塊降溫的帕子,神色看起來憔悴的很,但是臉上卻泛着病態的紅,明顯是病的不輕。
周圍的丫鬟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敢在一旁埋頭做事,但死活也不敢離開蔣馨瑤的身側 。
蔣馨瑤自那日吐血之後,身體就十分虛弱,隨時都有暈過去的危險,而且她的脾氣極差無比,若是在清醒的時候,伺候不得當,所有的人都得遭殃。
這些丫鬟,明顯之前就已經吃過這樣的虧了。
第一日的時候,蔣相國和秦氏也都前來探望,老夫人也來問候過一次,但是也僅僅是如此,之後便再也無人前來。
甚至蔣相國,也只是派人前來探望,秦氏也只是吩咐了廚房和大夫,每日悉心照料和治療,但是自己,卻也不曾前來看望過蔣馨瑤了。
到了這個時候,蔣馨瑤只覺得自己那種不平衡的感覺,達到了極致。
果真是無論在任何時候,有了蔣馨凝,她的養女身份就體現的如此明顯嗎?自己的生命就連草芥都不如嗎?
若是病逝在這屋子裡,是不是也不會有人知道?
蔣馨瑤咬牙切齒的想着,眼睛也不知是因爲氣憤還是生病的緣故,變得雙目通紅,看着還有幾分恐怖。
她當然不會反思自己之前做過多麼傷人心的事情,只覺得如今這整個蔣府,都對不住她。
而最讓她介懷的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王氏竟然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便是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帶來。
她明明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也爲她做了不少的事情,怎的如今她卻是這麼冷漠?
果真是也要拋棄她了麼?
在三次請了王氏都無果之後,蔣馨瑤終於忍不住暴怒了起來。
她掀開被子就要從牀上下來,這樣大幅度的動作嚇呆了她身旁的丫鬟,那丫鬟連忙上前拉住她,戰戰兢兢的問道:“大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麼?你的身子還沒有好,可不能到處亂走啊!”
“你給我滾開!我倒要看看,這蔣府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是不是本小姐不出去,都把我給忘了!”蔣馨瑤神色扭曲,頭髮凌亂,只穿着褻衣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丫鬟哪敢鬆手,只死死地拉着蔣馨瑤,小聲的說道:“不會的大小姐,之前二夫人說了屆時會來看你的,你可不要下牀了,要是再有個閃失怎麼辦啊?”
“看我?她會來看我?只怕我死了她都不會來!若是她真想來看我,就不會等到今天了!”蔣馨瑤冷笑着說道,如今她的表情看起來如同這地獄修羅一般恐怖,只伸手就把那丫鬟狠狠的甩了出去,自己便要走出去。
可是這才一轉身,她就看到王氏正冷冷的倚在門口,神色冷淡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蔣馨瑤的神色一頓,只站在了原地,也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氣氛卻有些微妙。
“聽說你要我過來看你?”王氏上上下下的看了蔣馨瑤一眼,隨後才收回視線,不動聲色的說道。
蔣馨瑤強硬的梗着脖子,只大聲說道:“我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至於嬸孃來不來看我,那是嬸孃你自己的心意。”
王氏脣畔勾起一絲冷笑,只揮了揮手,周圍的丫鬟如蒙大赦一般,紛紛退了出去,頃刻間屋子裡便一個人都沒有了,可見她們是如何畏懼蔣馨瑤。
王氏把漆畫的門緩緩地關上,只徑直走到了蔣馨瑤的身邊,看着她說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都沒有過來看你,實在是太過於心狠?”
蔣馨瑤不看王氏,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的分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