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萱小心地將方子鵬嘴裡的手帕取出來,拈起一角扔到垃圾桶,那邊嘴巴剛剛恢復自由的方子鵬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
“方子萱,我操你大爺的!……”
“我大爺?你大伯?你確定?”她一臉真誠而疑惑地看着方子鵬。
一想到大伯那張不怒而威的臉,方子鵬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我乾死你全家……”這回氣勢已經弱了很多。
她一臉同情地看着他,“你打算怎麼幹死自己?”
方子鵬瞪着她,只覺得今天遭受了人生的奇恥大辱,身心俱受到嚴重的創傷,畢竟還是孩子,罵人的詞彙量有限,這些看似兇狠的話不過是從那幫狐朋狗友那裡學來的,距離靈活運用掌握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今天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像狗一樣被她牽來牽去,滿腹憤懣委屈無法用言語發泄,只能選擇了最原始的嚎啕大哭。
一時間眼淚與鼻涕俱下,抽抽噎噎的,好不傷心,方子萱卻看也不看他一眼,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前頭開車的司機不由得頭皮發麻,這一對姐弟簡直是奇葩啊,誰碰着誰倒黴,方子鵬那小爺的尖聲嘶嚎好比魔音灌耳,他得擁有多少定力,才能強忍着堵上他的嘴或是自己耳朵的衝動。
方子萱睜開眼,瞟見司機那指節青白,狠狠抓住方向盤的手,依舊不看方子鵬一眼,平靜地開口,“如果你再不閉嘴,我就再把你嘴堵上,信不信由你。”
方子鵬一愣,旋即大怒,也忘了嚎哭,直接朝她撲過來,想要掐死她,可他還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兒,又長期坐着打遊戲,看着兇狠,實際上卻是十足的紙老虎,方子萱長他四歲,已然發育了,個頭要比他高上不少,自然輕輕鬆鬆地將他制住了。
“看來還是要把你綁上才行。”她把繩子拿了出來。
一看到那根繩子,方子鵬就悲憤欲死,“方子萱,你有種就殺了小爺!”
她的表情十分詫異,“我當然沒種,你不知道嗎?”
方子鵬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你不是我姐!你是個老妖婆!……”
“咦?被你發現了,”她突然覺得方子鵬的智商不低,雖然她不至於大張旗鼓地昭告天下她已經不是方子萱了,可也從沒有故意掩飾自己,不過目前爲止,除了方子鵬,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她已經不是方子萱了,“不過老妖婆應該還不至於吧……”
畢竟她死的時候也才三十而已。
她認真地斟酌,“雖然這麼說很無奈,但從血緣上來說,你還是得叫我一聲姐。”
就算她是陳正,她還是方子鵬同父異母的姐姐,這一點她雖然不想承認,但卻是無法逃避的事實。
她這邊廂解釋得十分認真,那邊廂方子鵬也在雞同鴨講地罵個不停,不過他如今的戰鬥力已經大幅減弱,滿口無非是“壞女人,惡婆娘”之類的話。
司機已經快被後座這兩位小祖宗吵得精神崩潰了,只盼着能夠早點回到老宅,好從這無窮的痛苦中解脫出去。
好容易捱到了方家老宅,她這纔給他鬆了綁,這一路過來方子鵬已經筋疲力盡,一看到老宅的大門,還沒等車停穩,就刺溜一下跳下了車,準備去找大人告狀。
方子萱卻不忘對司機說了一聲,“謝謝,一路辛苦了。”
這句話聽起來雖然平板得十分公式化,可那司機卻一下子懵了。
什麼情況?五小姐竟然也會講禮貌了!這玩笑開大了吧!
因爲道謝方子萱比方子鵬的動作慢了好幾拍,等她到大廳時,他已經繪聲繪色地告完了狀,正一臉得意地看着她,一段時間沒見的張雲正心疼地摟着他噓寒問暖。
“子萱,你怎麼做姐姐的?和你說過多少遍了,要讓着弟弟,你聽不懂嗎?……”一見到她,張雲便一臉怒色地開始責問,“你怎麼可以把弟弟捆起來,這是做姐姐的樣子嗎?要是傷了他怎麼辦?……”
方子萱依舊面無表情,垂首等着她教訓完,一句話也沒有辯解。
張雲說了一通,嘴都說得有些幹了,這才發現她竟然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心裡開始有些毛毛的,自己這一雙兒女都是暴脾氣,當初她結婚數年纔有了子萱,對她也是如珠似寶地嬌縱了幾年,後來雖然有了子鵬,自己也更偏心兒子,但子萱的脾氣已經被養得極壞,只要她一責罵她,她就要跳起來擺出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勢,所以每回兩個孩子之間的糾紛到了最後都是不了了之,她哪裡有過如此溫馴任自己責罵的時候?
“子萱,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最後還是張雲先忍不住了,放緩了語調有些擔心地看着一直低着頭的方子萱,畢竟是自己肚皮裡出來的女兒。
她擡起頭,緩緩地開口,“母親教訓的是,但是出門之前奶奶交代過,讓我看好弟弟,不要讓他離開我的視線,方子鵬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只能綁住他。”
方子萱是個死心眼一根筋的性格,做事認真板正,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但是自幼接受的教育則是不準頂撞長輩,這種信條原則已經被深深植入骨髓了,所以就算她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內心裡也沒有真把張雲當做母親看待,可還是要等到張雲罵完纔開口。
方老夫人剛從花房裡回來,正好聽見方子萱解釋的這一句話,見客廳裡的陣仗,便猜到了張雲在教訓女兒,對於孫兒孫女,她從來都是一視同仁,自己生了五個兒子,才得了一個女兒,對女兒十分寶貝,自然沒有什麼重男輕女的思想,不過對方子萱這樣頑劣的孫女也不可能特別偏愛。
只是她和張雲一向不對盤,敵人反對的就要贊成,出於這一點考慮,她毫不猶豫地拆了張雲的臺,“子萱這個孩子就是實誠,這話是我交待她的,我看她這個做姐姐倒挺稱職的,比那些個養兒不教的母親還強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