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男人大聲的說了一句,婦人便轉身離去了。
等到婦人離去,男人剛剛還板着的臉,一下子便鬆了下來,他對着柳蔓兒和顏悅色道,“蔓兒,你怎麼不吃雞蛋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的嗎?”
柳蔓兒不說話,男人便嘆了一口氣,問道,“是不是你在葉家被欺負了?”
說着他拿起自己身後的煙桿,將柳蔓兒手臂上的衣裳撩上去,手臂剛好有幾道紅色的痕跡,是剛剛柳蔓兒在山裡面摘茶片的時候被樹枝劃的。
男人看到柳蔓兒手臂上的紅痕後,氣的火冒三丈:“這該死的葉遠啊,我不看他是個當兵的短命鬼將我好好的女兒嫁給他,他竟然還敢打你,當初村子裡面的人還說他家最和善,我看都是面子功夫!”
“蔓兒你不要怕,你告訴爹爹,趕明兒,等你大哥二哥回來,我再叫上村子裡面的你的幾個堂哥趕去他家幫你揍他一頓,開什麼玩笑,買來的媳婦就不是人了,竟然敢打你!”
聽了這話聽到男人說葉遠是當兵的短命鬼這句話的時候,柳蔓兒的心莫名一顫,她不希望他這樣的詛咒他,可是聽完他全話後,她覺得想哭又想笑,她知道他纔沒有這麼大的膽量呢。
當年他帶着她去到大灣村的時候,可是卑微無比的。
只是這種感覺,就是被家人維護的感覺嗎?
即使知道他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但是卻莫名的覺得欣喜。
接下來,柳蔓兒跟男人就呆坐着,誰都沒有說話,唯獨這個小姑娘,看着柳蔓兒碗中的雞蛋默默的嚥着口水。
不久後,婦人總算回來了,剛將東西放下,男人就指着柳蔓兒對婦人說道,“婆娘,你看看這蔓兒是不是更加的傻了?以前還會說話,現在是一句話都不回我,她剛剛又跟你說話嗎?”
“沒有。”婦人搖搖頭,三步並兩步的走到桌子面前,看了看柳蔓兒,有些憂心的說道,“之前她也不說話,我拉她進來,她就進屋來了。”
“以前咱家蔓兒還不傻,只不過是腦子鈍了點,這下好了,去了他們葉家村,連話都不敢說了。”婦人有些難過的說道。
男人拿出旱菸往煙管一塞,婦人那火摺子幫他點燃,他吧嗒吧嗒的抽了一口,臉因爲滿面愁容而使的本就很深的皺紋變得更加縱橫交錯,看起來更加的蒼老。
“這個咋辦哩?”男人開口問道。
“你看她穿的這麼破爛,不會是被葉家打怕了,所以逃出來的吧?”婦人有些擔憂的說道。
柳蔓兒想到她今天要去山上,便穿了一身差一點的衣裳,誰知道被他們這樣誤會。
可是她現在開口反駁會不會有些怪異?
繼續保持沉默,幸好兩夫妻嘀咕一陣便也沒再有說什麼了。
婦人去做飯,男人依舊看着她唉聲嘆氣。
半響後,男人乾坐着覺得也沒有什麼味道,“蔓兒,你在葉家過得好不好?葉遠有打你嗎?”
柳蔓兒搖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是在葉家過得不好?還是葉遠沒有打你?”男人追問。
柳蔓兒再搖頭。
男人便換了一個問題,他小聲的說道,“蔓兒,我問你,你弟弟在葉家過得好不好?他們沒有將你弟弟當做小傭人使吧?”
柳蔓兒搖搖頭,男人便又吸了一口旱菸,嘆了一口氣,“唉,當初我看那方氏人挺和善的呀?村子裡面的幾個嫁出去的姑娘也說她挺和善的,應該不可能虐待你們吧?”
“難道是葉遠?聽說當兵的人暴虐,最近是不是他回來了?”男人看着柳蔓兒問道。
柳蔓兒點點頭,葉遠的確是回來了。
“哦,我就說嘛。”男人點點頭,一副自己神機妙算的樣子,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這個葉遠,我就知道,這當過兵的人,殘暴,當初還以爲方氏人好,她兒子應該也壞不到哪裡去呢,看來這再正的根哪,上面的樹也會長歪。”
“你別擔心了,聽說這葉遠在家待不了幾天。”婦人在一旁插嘴道。
男人連連點頭,又問道,“那方氏對你們好不好?”
柳蔓兒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猛地點點頭,又吸了一口旱菸,然後就往屋子外面走去了。
柳蔓兒身邊的小妹妹依舊沒有走,柳蔓兒看到了,便將自己碗中有些冷卻的蜂蜜雞蛋湯舀給她吃。
她怯生生的看着柳蔓兒,終究是禁受不住誘惑的張開嘴,香甜的雞蛋湯入肚,小姑娘一臉滿足的樣子。
柳蔓兒又覺得心酸了,她再給她舀了一勺子,小姑娘卻是很快的就跑開了。
不多時,門外傳來了響動聲,隱隱約約的,柳蔓兒好像聽到了葉遠的聲音,是她的幻覺嗎?
直到男人帶着葉遠走了進來,柳蔓兒才確定她剛剛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覺,兩人站在一起,男人比葉遠矮了一個頭,柳蔓兒看到葉遠的手上提着幾隻兔子,而剛剛還揚言說要打葉遠的男人,此刻對葉遠的態度卻是十分的好,甚至在葉遠的面前,還有一些卑躬屈膝的味道。
柳蔓兒看到葉遠看向她,便將頭調到了一邊去。
“喲,蔓兒是跟你鬧彆扭了呀。”男人討好的說道,還給葉遠搬來凳子:“來,坐,我家閨女不懂事啊,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你擔待着點。”
你的節操呢?!
柳蔓兒在心中大聲吶喊,“剛剛不是還說了要招人去大灣村打葉遠一頓的嗎?現在葉遠到你面前來了,爲什麼不打他,還對他這麼好?”
可是男人害怕葉遠是有原因的,葉遠身材高大魁梧,身上還揹着弓箭,常年當兵的他,身上自有一種特殊的氣勢,板着臉的樣子,的確讓人有些害怕。
更何況,日後柳蔓兒跟柳福生兩個還要在葉遠的家中帶着呢,他能不對葉遠好嗎?
所以,這就是嫁女兒的悲哀了,有些人家娶了個媳婦,天天對媳婦非打即罵,可是兒子去了岳父岳母孃家,岳父岳母一家卻將女婿當做上賓。
柳蔓兒在心中嘆息一聲,突然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兩個老人爲了她不但這樣費事,還在一個晚輩面前卑躬屈膝外帶討好。
“蔓兒你去哪?”婦人看到了之後,連忙問道。
柳蔓兒不說話,卻是加快了腳步往外走去。
她今天也沒有想到會到孃家來,此刻一身穿着破爛的衣裳,懷裡連一個銅板都沒有,甚至都沒有辦法爲自己的爹孃以及弟妹買點東西,反而讓貧苦的爹孃爲自己而操持勞碌,她於心何忍。
“蔓兒、蔓兒!”卻是葉遠從身後追了上來,柳蔓兒撒腿就跑,可是終究是跑不過他。
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柳蔓兒甩開了。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回孃家,還跟我鬧彆扭呢?”葉遠的聲音從柳蔓兒的身後傳來。
柳蔓兒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昨天晚上我沒有回答你,所以你生氣了?”葉遠想了很久,也只有想到這個留有。
柳蔓兒繼續沉默。
“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氣了。”葉遠掰着柳蔓兒的身子,將她轉過來,看着她,說道,“那樣慎重的問題,我當然不能夠草率的回答你啊,你那問題,就相當於有人指着一座金礦跟一兩銀子,問你:“你是要金礦還是要銀子?”
“我當然是都想要啊,可是那人又說:“如果你要了金礦的話就不能夠要銀子了。”這樣難以回答的問題,我當然要慎重的考慮啊,如果是你,難道你能夠一下子說,我放棄金礦我要銀子麼?”
“那你現在是要金礦還是要銀子?”聽到葉遠這樣說,柳蔓兒忍不住擡頭問道了一句。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還是想不出來,所以我就跑到了河邊,我坐在河邊上,聽着河水嘩啦啦的流淌,我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這金礦裡面的金子再多,可是也不是我的,就如同這河裡面的水,要想要止渴,只需要一瓢就行。”
我擦!
柳蔓兒覺得葉遠這個當兵的短命鬼說話還挺感人的!
“我剛剛想好,我就要這一兩銀子、就要這一瓢水的時候,回到家中,你竟然已經不見了誒。”葉遠看着柳蔓兒,“我到處沒找到你,聽別說好像看到你去了山上,便到山上來找你了。”
難怪柳蔓兒好像一路都聽到有腳步聲,她還以爲這是她的幻覺呢,沒想到是真的。
“你只想過要取那一瓢水喝,有沒有想過這一瓢水願不願意被你取呢?”柳蔓兒受不了他這目光,故作不屑的扭過頭去。
“那你願不願意被我“娶”?”葉遠又伸出手,將柳蔓兒的頭給掰正。
“我不知道。”柳蔓兒認真的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因爲你對我還不是很信任。”葉遠悠悠的說道,“我給你時間,反正你都是我的人,跑不掉。”
“哼!”柳蔓兒冷哼一聲,此刻心中無比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