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收拾一番之後,開始出發,衆人都很興奮,柳蔓兒左手牽着葉天辰,葉天辰的左手邊則是方氏,柳蔓兒右手牽着葉荷,葉荷旁邊是草兒,草兒旁邊是柳福生,最側邊的是葉楓。
大家都手牽着手,身後還有韓嬸一家以及一些僕人,一行人算是浩浩蕩蕩的往街上走去。
然而快到城門處的時候,他們家這點人卻如同水流匯進了大海,什麼都算不上了,這街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
“娘,好多人啊!”葉天辰擡頭看向柳蔓兒,小小的他在人羣中毫不起眼,除了聽見耳邊的鑼鼓聲之外,是什麼都聽不到。
“我們選一處視野好的地方看吧。”柳蔓兒提議道。
“到處都是人,哪裡有什麼好地方?”方氏搖搖頭,覺得能夠感受到這份熱鬧勁,她就已經滿足了。
“去城牆。”柳蔓兒仰頭看到巍峨的城牆說道。
“城牆,那都是朝廷官兵才能夠去的,人家怎麼會讓你過去。”方氏也看了那高高的城牆一眼,這盛會便是在這城牆之下,若是能夠站在城牆上,肯定能夠將下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吧,哪裡好像他們,站在這後面,除了人頭還是人頭。
說話的時候,後面又陸陸續續的來人,他們拼命的往前擠,柳蔓兒等人則是被他們越既越往外面來了。
“我自然有辦法。”柳蔓兒微微一笑,轉過頭對着韓式新說道:“韓叔,你去跟那守城將士商議一下,看能不能讓我們上去參觀一下。”
說着,她暗暗向韓式新遞了一個眼色,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不過就是去城牆看打燈花而已,算什麼大事,她相信只要價錢合適,這些守城的士兵會同意的。
更何況,這打燈花在這城中達官貴人的眼中,都是一些下里巴人的東西,他們纔不會過來看這些呢,所以沒人回來跟柳蔓兒搶位置,可是在柳蔓兒的眼中,這些古樸活動,纔是有趣的,能夠吸引到她。
韓式新聽了柳蔓兒的吩咐之後,便轉身從邊邊往城牆處而去,柳蔓兒等人則是在後面等他的消息。
不一會兒,韓式新便過來了,一個守城的士兵跟在他的後面一起過來了。
“主母、老夫人,這位守衛答應讓我們去城牆上了,只是畢竟是城牆重地,我們上去切記不能夠大聲喧譁。”韓式新躬身說道。
“嗯,這個你放心。”柳蔓兒點點頭,又同這士兵屈身行禮。
“真是多謝你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打燈花,對它十分好奇,可這裡人實在是太多了,若不是你答應讓我們去城牆,我們今天可能就要無功而返了。”比起柳蔓兒的淡定與疏遠,方氏倒是熱情了許多,話語之中也是感激非常。
“嗨,小事一樁,你們只要不要同別人說就好了。”這守城的士兵見到方氏這樣感激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個當然不會。”方氏露出一個瞭然的笑來,一行人一起同這士兵往城牆而去。
儘管走的是側邊,又有這守城的士兵開路,但一行人走到城牆處,仍舊是花了不少的時間,不過還算是幸運,並沒有耽誤看打燈花的時間,柳蔓兒等人上了城牆的時候,樓下兩爐火燒的正旺。
站在城牆上,視野就是開闊,往下看,舞起的火龍十分威武,彩獅也是威風凜凜,果然,這郡城跟鄉下就是沒得比,這郡城過年可真是熱鬧了。
柳蔓兒等人來的剛剛好,不一會兒,這舞龍舞獅的隊伍便撤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頭上纏着包巾的中年人,火光印着他們的臉,看不清長什麼模樣,但依稀可以看到他們古銅色的臉,看起來是一個硬漢。
他們開始大聲唱起了一種柳蔓兒聽不出調子的歌謠,唱的應該是方言,柳蔓兒有些聽不懂,畢竟這郡城可是很大的,尤其是這鳳陽郡,號稱五里不同音,柳蔓兒的方言跟他們的不一樣,所以她都沒有聽懂,只是覺得這歌謠從丹田至胸腔到喉嚨發出,十分的有力,雖然聽不懂,但亦是讓人震撼。
有漢子和着這歌謠,一時之間,歌聲響徹,擁擠的老百姓之中,也跟着唱,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雖然沒人指揮,卻是異常的整齊,柳蔓兒覺得自己真是沒有白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歌聲已經停了,緊接着又是一陣鑼鼓的聲音,有人高聲的喊道:“打燈花咯……”
伴隨着這悠揚而高遠的聲音,一瓢瓢滾燙的鐵水被那兩個纏着包巾的漢子打在城牆之上,鐵水飛濺,猶如碎金片一般,散開陣陣的火花,雖然不如煙花,卻也別有一番厚重感,在柳蔓兒的眼中,它比煙花更好看。
這打燈花就是將燒融了的鐵水,用力打在這城牆之上,形成一圈圈絢麗而璀璨的火花,這打燈花也要講究技巧,畢竟這可是滾燙的鐵水,力道不夠,打出來的燈花形狀便是不好看,力量大了,一個不小心,便會燒傷自己。
貧寒的百姓們買不起昂貴的煙花,便以這鐵水代替,日復一日的,倒是也形成了習俗,多了一絲熱鬧氣,如今,就連官府也會支持,贊助一些廢鐵塊。
這打燈花的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桶裡面的鐵水打完了,火光漸漸的熄滅,人們才戀戀不捨的散開。
散開的人羣並沒有離去,難得不宵禁,又趁着這過年的喜慶日子,大家勢必要玩個過癮纔好,打燈花剛剛散去,這街上的小攤販又開始支起鋪子來,各種各樣的喜慶的小吃,好看的麪人,惟妙惟肖的糖人,各種各樣的面具、可以拿在手中如同線香一般的小煙花。
今日,就在這城門不遠處,搭建了戲臺子,唱戲的,說書的,表演口技的,還有雜耍。
聽韓式新說,自己鋪子裡面也會有兩個說書人上臺表演,但是遺憾的是,柳蔓兒站得遠,看不太清,吵吵鬧鬧的人羣,也讓他們的聲音傳播度有限。
但是無所謂,大家要的只是這個熱鬧勁,至於他們說了一些什麼倒是不重要。
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大家都是快樂的,來來往往的行人,男女老少皆是喜樂開顏,即使是平日裡再苦悶憂鬱的人,也不會在今天吝嗇自己的笑容,柳蔓兒見到的每個人都是笑着的,她不禁也被感染了起來。
好不容易,過年了呢,一些不開心的便在今天都忘掉吧。
路邊有賣面具的,葉天辰看到之後非常的喜歡,睜大了眼睛,不停的拽着柳蔓兒的衣裳:“孃親,我想要買個面具。”
“你想要哪種?”只要一個面具這樣的小要求,柳蔓兒自然是不會拒絕,她帶着全家人都來到了這個賣面具的攤位上,說道:“難得出來玩一次,我們每人都買一個吧。”
方氏聽到柳蔓兒這樣說,也笑嘻嘻的從攤位上拿下一個小豬的面具,戴在了葉天辰的臉上,道:“天辰,這個豬嘟嘟的,戴着你臉上可真是好看。”
“好看嗎?”葉天辰天真的問道。
“好看。”柳蔓兒認真的回答。
衆人極力的忍着笑,這可是一個豬頭面具誒,不過葉天辰本來也像一隻小豬。
“娘,您也戴一個。”見到方氏一臉笑看着葉天辰,柳蔓兒也從攤位上拿起一隻豬頭面具來,就要給方氏戴上。
“我不戴。”方氏伸出手阻止,羞赧的道:“我這一把年紀了,戴個這樣的面具成什麼樣子啊。”
“哎呀,反正您戴着着這面具也沒有人認識您。”柳蔓兒纔不聽她說呢,硬是將這面具往方氏的臉上戴。
方氏被柳蔓兒整的沒有辦法了,只能夠半推半就被柳蔓兒將這面具戴上了,衆人看到之後又是一陣鬨笑,方氏看到他們無奈的搖搖頭。
柳蔓兒給方氏戴上面具之後,掃看了一眼這些還在笑的人,這些人立馬很有眼色的自己挑選一個面具戴上了,否則的話,柳蔓兒定然又會給他們拿一個豬頭面具的。
見到他們這麼的有眼色,柳蔓兒也就不強迫他們了,她自己從架子上拿了一個豬頭面具戴上了。
見到她也戴上了豬頭面具,葉荷等人才知道她不是有心想要捉弄方氏兩人。
“嫂子,原來你是真的喜歡豬頭面具啊。”戴着虎頭面具的葉荷說道。
“是啊,豬是很有福氣的五畜之一,我很想做一隻混吃等死的豬。”柳蔓兒回答。
“哦。”葉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在她旁邊的草兒戴着一隻羊頭面具,至於葉楓跟柳福生則是選了兩隻馬頭面具。
這馬頭面具金燦燦的,只遮擋住半張臉,戴在他們的臉上霎是好看,羊頭面具跟虎頭也挺好看,就只有柳蔓兒三人三張豬頭面具憨態可掬,有點傻氣。
“客官,這面具帶在你們的臉上可真好看,買了吧!”一旁的攤主精明的臉上戴着憨厚的笑容。
“多少錢?”柳蔓兒問道。
“十文一個。”攤主回答。
“十文這麼貴?不買。”柳蔓兒還沒有說話,倒是葉荷聽到攤主這樣說,當即就要將這面具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
攤主見到柳蔓兒等人都打算要摘下面具,連忙說道:“哎哎,這大過年的,照顧一下生意,看你們買的多,八文錢怎麼樣?”
“五文就買了。”葉荷斬釘截鐵的說道,大有這攤主同意,她就不買的樣子。
“行行行,這大過年的,我這也早點賣完,早點回家。”攤主答應了下來。
柳蔓兒見到葉荷如同得勝的將軍一般,也是微微一笑,卻是從荷包裡面遞出一塊碎銀來,將它遞給攤主。
“這,我找不開啊。”攤主伸手想接又有些遲疑。
“不用找了。”柳蔓兒回答,“結個善緣,讓你早點賣完,好回家去過年。”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這怎麼好意思。”攤主高興不已,嘴中說着謙辭。
“不好意思的還回來,我這裡有零錢。”葉荷聽到後,便說了一句。
這攤主聽到葉荷這樣說,尷尬的笑着將錢給收到自己的懷裡去了,做生意的人,面子有什麼用,錢纔是重要的。
“哎,你們都上來挑選一個面具吧。”葉荷有些不甘心,便對着跟在他們不遠處的一些僕人說道,然後又看向這攤主,道:“我讓我家的僕人過來挑選兩個面具,虧不了你吧?”
“沒事,結個善緣,就算是虧也沒事。”攤主雖然有些肉疼,但是想到柳蔓兒給的銀錢,便也不覺得什麼了。
葉荷這才勉強一笑,又從攤位上順走了幾個豬頭面具,這才離去。
“來來來,今天我們都跟嫂子一樣,戴上豬頭面具,做一隻混吃等死的豬。”葉荷說着換上了面具。
“別,你們小孩子可不能夠這樣想。”柳蔓兒聽到葉荷這樣說,連忙掐掉了她的這種想法,道:“你還是戴着你的虎頭面具吧,日後做一個女王。”
“女王,嫂子你也真的敢說。”葉荷抿嘴一笑,“我只是覺得這老虎好看威風罷了。”
柳蔓兒便道:“不一定要做這世間的女王,只要遵循的內心,你便是你心中的女王。”
“嗯。”葉荷點點頭,話中帶着笑意,“那我看,草兒她就是一隻小綿羊了,三哥跟福生是一匹小馬。”
“不是小馬,他們是千里馬。”柳蔓兒笑道。
“對對對,千里馬。”葉荷接過柳蔓兒的話音,又見到某個地方很熱鬧,便拉着草兒跟柳蔓兒,一溜煙的要往那裡鑽。
“慢點。”方氏叮叫了她一聲,見到她這樣愛湊熱鬧,大家相視一笑,也都跟着她往那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