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微微亮,柳蔓兒就被葉遠叫起了。
迷糊着眼睛,看看窗外的天色,還是黑乎乎的一片。
柳蔓兒自然是不願意起牀的,便嘟囔一聲:“天還這麼早呢,你叫我幹嘛?”
“你還想不想去山上了?”
“不想。”柳蔓兒說了一句,又抓起被子繼續睡覺。
這被子雖然厚重,但是此刻,躺在被子裡面卻是讓她覺得舒服至極。
“你這樣說的話,那我可就走了,猴子的話,你也別想要了。”葉遠說着,便要起身離去。
一聽到猴子兩個字,柳蔓兒立馬頓住了,“等一等,我這就起牀。”
掀開被子,有些哆嗦的穿上衣裳,她這衣裳本來就單薄,在這春日的早晨,冷的她一陣戰慄。
葉遠看到她這樣,想要給她找一件衣裳穿上,可卻是無可奈何,家中貧寒,只能夠委屈她一下了。
昨夜裡趁着這竈裡的餘溫烤了兩個紅薯,待柳蔓兒洗漱的時候,葉遠便將給挖了出來,待葉遠遞給她的時候,柳蔓兒將這紅薯揣在懷裡,都捨不得拿出來了。
“吃吧,吃了身體暖。”葉遠打開院子門,又是一陣寒風呼嘯而來。
“我等下再吃。”柳蔓兒將這紅薯捂的緊緊的,將衣裳又拉緊了一些,才道,“我們快些走,這天實在是太冷了。”
“是啊。”儘管自己穿的也並不多,但是葉遠還是取下自己的外套來,給柳蔓兒披上了。
“不要不要。”柳蔓兒連忙推拒,“等下你自己會着涼的。”
“我不會。”葉遠微微一笑,道,“以前我們大雪天的時候,還光着膀子做早操呢,就這麼一點寒風,又能夠算的上什麼?”
“那時候你不是運動嘛,運動的話,跑起來應該就沒有這麼冷。”柳蔓兒說着便伸出手一把拉住葉遠,“不如我們也跑上山吧,跑一跑,我們等下說不定還要出汗呢。”
葉遠沒有說話,卻是注意道了柳蔓兒抓着他的手,儘管身旁這人是自己的妻子,但是葉遠顯然是沒有做好跟她牽手的準備。
說來,他還是一個純情的小男人呢。
可柳蔓兒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她轉頭朝他一笑,然後往山邊跑去,“你看我們這一跑,不光是身子暖和了,等下還能夠早點回來呢。”
“嗯。”葉遠應了一聲,然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或許自己的心就不應該再遲疑,他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難道已經娶了妻了,還要等待別人嗎?這樣的話,對柳蔓兒和其不公?
更何況,他心中隱隱覺得他等待的那個女人已經來了,便是身旁的這個別人眼中的傻女人。
感覺被葉遠寬大的手掌包裹住,柳蔓兒的步子也緩了下來,她側頭看了葉遠一眼,卻見葉遠也正側頭看她。
“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柳蔓兒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葉遠搖搖頭,又說道,“就是想要告訴你,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不一直都是你的妻子嗎?”
“那不一樣。”
“好吧,你說不一樣,就不一樣。”
柳蔓兒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這個高大的農村漢子,好像跟這個村子裡面其它的男人不一樣,他長的不一樣,說的話不一樣,行事作風亦是不一樣。
或許是在外面當了幾年兵的緣故吧。
柳蔓兒想到,“以前你在外面當兵肯定是很辛苦吧。”
“其實也還好,並不算辛苦。”葉遠看着柳蔓兒,眼睛裡面有一絲歉意,“比不得你跟孃親辛苦,這些年來,委屈你們了。”
“我倒是不委屈。”柳蔓兒搖搖頭,說道:“你們家雖然窮,但是比我家還是要好上一些的。”
“蔓兒,你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你想家了嗎?”葉遠問道,畢竟她是買來的媳婦,過年的時候,可也是沒有回家看過的。
“不想。”柳蔓兒搖搖頭,“我現在窮成這個樣子,我不想回去。”
“虛榮心強。”葉遠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終有一日,我會讓你衣錦還鄉的。”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着多賺點錢,吃飽穿暖,順便可以幫助孃家,畢竟,他們雖然賣掉我,但也是希望我能夠活下來,不餓死,我並不恨他們,我性子愚鈍、癡傻,他們能夠將我養大,已經實屬不易。”
“你還愚鈍癡傻呢,我怎麼感覺你機靈着呢?”葉遠一笑,說道,“我感覺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了。”
“任何在鬼門關走上一遭的人,都會變的。”柳蔓兒一笑,說道,“人的心臟有七竅,但我只通了六竅,卻有一竅不通,這次去了閻王殿,得到閻王爺的點化,打通了我這一竅,我這可不就變得聰明起來了麼。”
聽到柳蔓兒的話,葉遠有些想笑,可卻是笑不出來。
“來,我們也走了一段時間了,找個地方坐下歇會,吃點東西吧。”前方正有一塊大石頭,葉遠說着便帶着柳蔓兒往這石頭上走去。
石塊有些冰涼,柳蔓兒將身上披着的衣裳拿下來鋪在上面,兩人坐下來,她又將懷中的紅薯遞了過去,“來,你幫我剝。”
“你說你聰明,這不仍舊是傻嘛,連個紅薯都不會剝。”
葉遠雖然這樣說着,卻是又將柳蔓兒手中的紅薯接了過來,只見他用手將紅薯搓了搓,然後再一剝,這紅薯皮便如同美人脫衣裳一般,一下子便滑落了下來。
“來,吃吧。”葉遠將紅薯遞給柳蔓兒,柳蔓兒笑着接過來:“嘖嘖,有你真好。”
質樸平實的話語,半死特別也無,但是聽在葉遠的耳中,卻是莫名的覺得有些喜意。
太陽已經慢慢的從東邊探出身子來,柳蔓兒啃着烤的金黃的紅薯,癡癡的看着天邊的太陽,大片的金色霞光灑下來,灑在這森林之中給這森林都撲上了一層金色,幾隻鳥兒撲簌飛過,柳蔓兒不禁說了一句:“好美啊。”
“是啊,好美啊。”葉遠也附和了一句,只是眼睛,卻是放到了身前人的身上。
她穿着雖然破爛,但是陽光灑下來,卻也給她渡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霞光,向上揚起的頭顱,有些皸裂的臉,纖長濃密的睫毛,一雙眼睛,熠熠發光。
葉遠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像比平常快了不少,這種感覺只有往日裡在戰場上殺敵的時候纔有的,可是這會兒卻是在這裡跳了起來。
再看着身前的姑娘,卻是怎麼都移不開眼了。
“你怎麼了?”柳蔓兒回過頭來。
葉遠連忙見頭往周圍一掃,“沒什麼,只是看到你看這風景入神,我便也瞅瞅,果然是美不勝收。”
“那是,你從前在當兵,戰場獵獵風沙,哪裡能夠看到這般的山林之景呢?”柳蔓兒一邊說着,一邊從石頭上站起來,“走吧。”
葉遠依舊是揹着揹簍走在前方。
他黑色的臉上有着一絲緋紅,也幸好,柳蔓兒並沒有注意到。
“臉紅什麼,真是沒出息。”葉遠在心中偷偷的說道,她是自己的妻子誒,自己看看,這很正常好吧。
只是這是第一次,帶着旖旎之意的看她,又或許是,這是第一次不自覺的看她入迷吧。
果然,百花各有其香,自己以後就跟這乾癟的丫頭聯在一起了。
“太陽當紅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爲什麼要往山上跑?”一路沉默,柳蔓兒閒着沒事,便哼起歌謠來。
葉遠也聽不懂她是在哼了些什麼,只是覺得她這樣的音色,配上她這樣的歌謠是剛剛好,清脆的聲音,在這山上回蕩着,好像還有迴音一般,在葉遠的耳邊縈繞、揮之不去。
“怎麼不唱了?”耳邊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葉遠便開口問道。
“不記得歌詞了。”柳蔓兒一笑,說道,“要不,你唱首你們軍中的戰歌給我聽聽?”
“我不唱。”葉遠不答應。
“唱嘛。”柳蔓兒走上來,挽着他的手腕,這一路孤寂無聊,得聊些什麼打發打發時間哪,“唱給我聽聽。”
“都是男兒軍中的歌,我怕吼出來會嚇着你。”葉遠依舊是不答應。
“哎呀,不要那麼小氣嘛,唱來聽聽?”柳蔓兒一挑眉。
“不唱。戰歌只有在戰場上才唱的。”葉遠說道。
“那現在也差不多,這座山就是你的獵場,這獵場可不就是戰場麼?”
“不行,我怕嚇着這些小動物,這樣的話,你可就吃不着肉啦。”葉遠說着,便從揹簍裡面拿出箭矢來,亦是從身上取下長弓握好。
見到他一副要獵殺的架勢了,柳蔓兒也不好再說話,反而是靜心凝神的聽了起來。
“那邊。”柳蔓兒指着一個方向說道,“我好像聽到那邊有聲音。”
“好。”聽到柳蔓兒這樣說,葉遠便抓起柳蔓兒的手往那邊走去。
兩人一路凝神屏氣,柳蔓兒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是一路聽着那動靜。
“沙沙沙……”
好像是摩挲地面草葉的生意,會是什麼東西呢?
柳蔓兒一時沒有聽出來,卻是再往前走了兩步,她看到了那黑白的長蟲,雞皮疙瘩瞬間豎起,她一下子大叫了起來,“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