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經濟效益,馬家坡這兩年冬天,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柿餅上面。
哪怕路邊鬆土的兩個老年村民,對這個事情都是很熟悉的。
價格雖便宜,可這一冬的柿餅,卻趕得上辛苦種糧食半年的收入。
去年他們來的時候,路邊兩個村民聽到韓國人來了,跑得太急,在田坎上還摔了一跟頭。
沒一會兒,鄉長帶着一票鄉親就過來迎接。
可今年那老農,明明認識兩個韓國人,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鄉里頭,你自己過去嘛。”
說完扛着鋤頭繼續給果樹鬆土。
翻譯沒料到是這個狀況,還以爲是兩個村民不知輕重,更怕韓國人不高興。
跳下田坎一拉村民的衣服:“跟你說是韓國人,外賓。”
“哦。”
“哦什麼哦,來買你們柿餅的,你家沒柿餅嗎?這是待客之道嗎?快去告訴你們鄉長,千萬別惹得外賓不高興,這問題非常嚴重,你們鄉長都擔待不起,到時扣你工分。”
說了一大堆。
兩個村民才答應去幫他喊人。
“成煥西,請稍等,我讓人去通知了。”
“還通知什麼?幾步路就上去了,師傅,開車,爬上這坡就到地方了。”
外貿公司的職員一拍前座的司機,讓他開車。
金成煥不會說中文,但會聽一些,開車兩字卻聽懂了。
露出不悅的神色。
翻譯馬上就讓司機停下。
他在韓國留學幾年,深知韓國人的德性。
等級觀念非常嚴重。
即便職場,也講究無條件服從。
往往一個芝麻大點的小官,只要大你一級,都會擺譜的。
在他們的話叫尊敬長輩。
韓國的家庭,男人回家,女人都要帶着孩子在門口迎接的。
他們很注重這個。
簡單來說,他們對下級苛刻,是常態。
對上級恭敬,更是覺得理所應當。
有時候你看見某個人,正擺着一副無比嚴肅的樣子,高高在上,彷彿天老大,他老二。
可一旦有比他更高等級的人物進來,他馬上又會變得孫子一樣。
“都讓人去喊了,不過幾分鐘,就等等吧。”
外貿職員無奈。
兩個韓國人抱着手臂,就在車裡端上了。
翻譯就在車下苦等。
10多分鐘過去了。
卻沒看到意料中的場景。
老秦鄉長披着件衣服,只帶了一個人就下來了。
兩個韓國人臉色更加難看,車都不下。
老秦鄉長還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有點尷尬。
這兩韓國人咋什麼時候不來,這時候來了。
他下來卻不是迎接,是想攔住。
那翻譯擺出一臉怒色,想上前質問的。
卻不料老秦鄉長着急,一把將他掀在一邊。
趴到車玻璃上,敲了敲窗子。
前面的司機把玻璃按了下來。
“金,金先生,你們怎麼來了?”
翻譯趕忙過來翻譯。
金成煥兩隻三角眼微微一眯,冷哼一聲:“你是不歡迎我們了?”
“歡迎啊,咋會不歡迎呢,可……”
都還沒翻譯。
金成煥手一揮:“我對你們非常失望,以後你們的產品我不會再接受,今年的產品,在原有的基礎上,降低百分之二十的價格,不願意,我們的合作就此結束。”
翻譯一聽,大爲解氣。
連帶着呵斥的語氣都翻譯上了。
老秦鄉長聽了,卻沒生氣:“好的好的,那你們明年再來吧,我還有事,就不送你們了。”
……
“喂,你沒搞錯?你們縣政府接待外賓,都是有規格的,你們咋這麼不懂事?”
一說到這個,老秦鄉長臉色唰的就垮了下來,嘴角抽抽了兩下。
去年那個事情,他到現在還沒給鄉親們一個交代。
“你少拿縣領導來壓我,今天誰來都不行。”
說完轉身就走。
那翻譯一看不對,咋一句話就談崩了?漲脾氣了?連忙上去拉住。
“起開。”
老秦鄉長袖子一甩走了。
金成煥覺得不對,走下車來。
樸正宇也坐不住了。
兩人對望一眼,臉上已經不淡定了。
“怎麼回事?程宇君?秦桑怎麼生氣了?”
“沒有啊,我沒說什麼啊。”
“程宇君,你到底說的什麼?”
翻譯支支吾吾:“我,我,就說他這樣不禮貌。”
“那他說了什麼?你要說他不禮貌?”
“他說,讓,讓我們明年再來。”
“明年?”
金成煥和樸正宇又對望一眼。
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
兩人走到一邊:“消息泄露了?”
“不可能,這是會社的商業機密,原產地只有社長和我們兩人知道,絕不可能泄密。”
“我們的果品基地,明年就能落成,引種的200畝尖頂柿,也將掛果,可現在千萬別出任何問題。”
金成煥皺眉想了一下:“難道是社長大人?我們在這邊投資承辦他們山林,開設合資工廠的事情,遇到了阻撓?”
“不會,現在中國方面,不是大力招商引資麼?政策上沒有任何阻礙,不可能是社長的問題。”
“不行,打壓的事情放到一邊,plan B,他們恐怕找到新的渠道了,快上去看看。”
兩人回到車旁。
腳底下已經出汗了。
會社給的時間,是足夠的,他們的商務簽證有一個月,也預設了突發情況。
可時間都被自己兩人耽誤了。
金成煥強作鎮定的說道:“程宇君,注意你的身份,從現在開始,除了一字一句的翻譯,不許你參加任何個人情緒,你可明白?”
“嗯,嗯。”
兩個外貿職員一頭霧水:“怎麼回事?”
金成煥不答話。
“開車。”
將車開上鄉公所,眼前就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後面的加工廠只有一條土路,車開不上去。
鄉里的勞動力,附近幾個村,都被組織起來了。
忙完這兩天。
整個馬家坡都能過個肥年。
前面的壩子上面,已經停了一輛躍進輕卡。
老秦鄉長正站在前面指揮。
都已經裝好小半車了。
金成煥差點沒站穩。
幾步趕上去,一張臉比變臉還快,瞬間換上一副殷勤的笑臉:“秦桑,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嗎思密達。”
“秦鄉長,金先生問候您身體健康。”
老秦鄉長一看,這棒子就像換了個人,還對自己鞠了一躬。
他是個老好人,被金成煥這麼來一出,只覺得彆扭。
畢竟合作了兩年,也不能翻臉不認人不是。
“還好,謝謝啦,哎,你們怎麼不早點過來,我們等得黃花菜都涼了,還以爲你們不來了,餅子不能爛在繩上啊,就賣了,我不是跟你們置氣,是真賣了。”
翻譯再也不敢出幺蛾子了,如實翻譯。
“賣掉了?”坐實這一消息,金成煥已經有點暈了,感覺嘴裡發澀。
“那請問,賣了多少?我們的貨呢?還在吧?”
金成煥一雙三角眼,死死盯着老秦鄉長。
“沒了,全賣光了。”
“全賣了?”
“對啊。”
“一點沒剩?剩下的我馬上付錢……”咕咚(吞口水)
“哪兒還有剩,我家棉絮底下捂的果子,都拿來招待客人了。”
金成煥差點仰面跌倒。
回過神來,想到是因爲自己旅遊搞出來的事情,更加後怕。
轉瞬,卻又泛起一股強烈的恨意。
哪裡來的競爭對手?
“是,是,是曰本人?”
老秦鄉長搖搖頭:“就咱們這兒的,好像是什麼,連雲港的。”
“連雲港?中國商人?絕不可能。”
ωωω▪ тTk án▪ C 〇 連雲港他怎麼不知道?
卻不肯信。
中國的外貿商人,此時都在爲那些廉價的代工服裝,玩具,擠破腦袋。
怎麼可能跑到這個地方?
“絕不可能。”
恰好這個時候,范陽揹着個雙手,悠哉悠哉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