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的手從阿蓀的腹部移開,看到她的臉色已經慢慢地恢復了正常,她舒了一口氣,心中卻兀自驚駭,若來遲一步,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一旦小鬼在胎中落定,那麼要驅除他出來,胎兒也必定保不住了。
她在阿蓀的眉心點了一下,阿蓀悠悠轉醒,她撐起身子,一把抓住阿蓁的手,倉皇問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阿蓁安撫道:“放心,孩子沒事。”
“真的?”阿蓀的身子重重地躺在貴妃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氣,神色鬆弛,頭髮溼得滴水,整個人彷彿剛從水底撈起來一樣。
“沒事了,真的沒事!”阿蓁站起來,阿蓀忽地拉住她的手,哀求道:“你別走,你不在,我心裡不安穩!”
阿蓁笑笑,“我開門讓王爺進來,他都快擔心死了。”
阿蓁把門打開,平南王旋風一把進來,坐在阿蓀的牀前,他已經收起了一臉的擔憂焦灼,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道:“沒事了吧?”
阿蓁收拾藥箱,眼角餘光看到他的手微微顫抖,他還是很害怕,卻不願意讓阿蓀知道他在害怕。
很矛盾,但是阿蓁覺得愛情從來都是矛盾的。
“我沒事,不用擔心!”阿蓀握住他的手,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紅潤來,笑着安慰。
阿蓁收拾好藥箱擡頭,門口有一抹紅色的身影,他彷彿站在那裡許久了,嘴角含了一縷淺淡清冷的笑意,頭髮隨意地挽在肩膀後面,面上籠着一層柔光,卻無端地叫人覺得清冷無比。
她第一眼錯覺,以爲是冷君陽,但是看到那一抹紅衣和披順而下的頭髮,方想起是在醉月樓裡遇到的逍遙王爺。
那夜燈光極黯淡,並未看得太清楚,今夜一看,只覺得他與冷君陽兩人長得十分相似。
他靜靜地看着她,笑意逐漸增大,跨步進來的時候,對她說:“本王與你,很是有緣!”
阿蓁看到他袖子下的手藏着的銅錢,微微一怔,今夜他前來,也是因爲此事?
阿蓁不覺得有緣,京城不大,走動的地方又都差不多,自然會遇到。
“民女見過王爺!”阿蓁微微曲腿!
他凝視着阿蓁,眸子含着一抹深意,“很好!”
阿蓁不知道他說什麼很好,顯然,在這個時候也不好問他,只得微微低頭,不說話。
“阿陽,你到外面坐坐,本王馬上出來!”平南王道。
阿蓁先行揹着藥箱出去,剛出了門口,便見冷逍陽也出來了,他臉上清冷之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世不恭。
“在這麼短暫的日子裡,我們已經相遇了三次,你不覺得這是緣分嗎?”他攔住阿蓁面前,眼底有輕狂的笑意。
“是的,是緣分!”阿蓁點點頭,不管是不是,但是她明白跟這些大人物說話,而你又不想惹麻煩,最好是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既然這麼有緣,不如出去喝一杯吧!”
阿蓁壓根就沒有聽清楚,心不在焉地點頭,“是啊,是……啊?”
她擡頭,眼底有些無奈,“嗯,改日
吧……”
她話還沒說完,便陡然覺得手臂一緊腳下一空,整個人已經凌空飛起。
在空中,他陡然鬆開她的手臂,她沒有御行,身子急墜而落,即將墜落在地上之時,眼前紅衣一閃,她的手被牽住,又飛了上去。
十指交叉讓阿蓁覺得整個人都不自然,御空飛行中,他與她像一鳳一凰,耳邊有風急速掠過,有不知死活的小鬼追了過來,跟着飛行,被逍遙王爺一枚銅錢打得七零八落。
有淡淡的安魂香從他身上飄來,阿蓁心底有些詫異,他爲什麼要用安魂香?
兩人落在一處燈火明亮的院子裡,阿蓁不會忘記這個地方,因爲,不久前,她在這個院子裡救出了很多少女,包括小蓮。
她也在這個院子裡,殺了來這裡之後的第一個人,看着他生不如死地掙扎。
“本王買下了醉月樓!”他拉着阿蓁進入了上了閣樓,醉月樓自從被火燒之後,還沒重新開張,前院主廳都在裝修。
“爲什麼?”阿蓁想掙脫他的手,但是,除非她用法術,否則,掙不脫。
“因爲本王有大把的錢。”他忽地回頭,衝她邪氣地笑了一笑。
阿蓁想了一下,“謝謝你!”
冷逍陽把她推進房間,一腳把門踢上,邪氣地問道:“謝本王也有個名堂!”
阿蓁看着他漸漸欺近的面容,並不害怕,這個人買下醉月樓,讓蘇媽媽去追梁氏要錢,她纔可以順利地扳回一城,雖然說,即便不需要他,她也有足夠的把握對付梁氏,但是,他幫了,她就該說一句謝謝。
安魂香的味道越發濃烈,阿蓁覺得自己緊繃的腦子在慢慢地放鬆,自從穿越來這裡,她的心情就沒有舒坦過,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夢裡,總看到蘇風追殺她。
醉月樓很寧靜,似乎連風都靜止了,之前滿眼的遊魂野鬼都已經消失。
她看着他,他眼睛像兩汪深潭,漆黑深沉,似乎沒有任何的情緒。
她覺得腦袋很沉,慢慢地倒向他。
冷逍陽抱着她,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當聽到勻稱的呼吸聲傳來時,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眉骨,把她抱在牀上。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他聲音極爲輕柔,紅色的衣袖一揮,屋中那盞燈便陡然熄滅,再一揮,另一盞昏暗的燈緩緩地亮起了柔和微黃的光芒。
“獨孤蓁!”阿蓁彷彿很困擾,對這道打擾她睡覺的聲音有些不滿。
“你來自哪裡?”蠱惑的聲音再度響起,暖暖的口氣仿若羽毛一般掃過阿蓁的面容眼底。
“大周京城。”
“你的法術,是誰教你的?”他的手,在她臉上撫摸而過,從眉骨一直到下巴,有冰涼的觸感。
“我十二歲的時候,有一位道人住在府中,見我受盡欺負,便教我法術,讓我防身!”阿蓁的尾音拖得很長很長,輕得幾乎聽不到。
“那道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阿蓁的呼吸越發沉穩,手中握住一枚銀針,刺入了血肉。
“你有沒有故意接近王妃?你想從王府得到什
麼?”聲音在繼續,但是明顯多了幾分陰冷的意味。
阿蓁眉心跳動了幾下,彷彿極不情願地回答:“我不是故意接近王妃,在山上遇到,是意外,但是,我承認,我希望王府能幫助我擺脫現在的困局,我不要再過這種寄人籬下受氣的生活,我希望平南王妃能爲我尋一富貴人家,讓我下半輩子無憂無慮。”
他沒有再問,只是微微地嘆息,彷彿有些失望。
阿蓁睡了大半個時辰,起來揉揉眼睛,看見一道紅色的身影坐在桌子前,剪影絕美。
“王爺?”她驚愕地下牀,疾步走了過來,微微曲腿,“民女竟然睡着了,太失禮了!”
“無妨!”他端着一杯酒,寬大的衣袖褪到手腕除,隱約看到半個紅色的符號或者印記,他睨了阿蓁一眼,神色有些冷淡,“你回去吧!”
“嗯?”阿蓁怔了一下,隨即怯怯地道:“是!”
她的藥箱,齊整地放在桌子上,她看了看暗鎖,有人打開過,她什麼都沒說,背起藥箱福福身子,便走了出去。
一路出去,她纔敢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驚詫,這位逍遙王爺,似乎在尋找什麼人,他最後聽了她的回答有些失望,相信以後不會再纏着自己了吧?
所幸她進屋之後就發現不對勁,屋中傢俱擺放的方位,燈火的移動,安魂香味縈繞,便知道他要用攝魂術。
自然不能用法術抵抗,否則,更是後患無窮。
她看了看手心針刺的小孔,伸手一抹,那小孔頃刻消失。不知道這位王爺是敵是友,也不知道他的意圖是什麼,最好還是小心點。
她伸手往袖子裡一攏,怔了一下,她的銀針掉了。
冷逍陽在阿蓁走後,把手中的杯子仰頭喝盡,提着酒壺躺在阿蓁剛纔躺過的牀上。
後背,有刺痛的觸感,他一躍而起,看到潔白的錦被上,有一滴殷紅的血液。
他脫下衣裳,一枚銀針插入他的後背,銀針尖頭上,有血。
他握住銀針,怔了好一會兒,忽地笑了,“獨孤蓁啊獨孤蓁,本王果真是小瞧了你。”
他把玩着針,眸子眯起,回想起剛纔阿蓁的一舉一動,笑了笑,“但是,這樣就很有趣了!”
阿蓁離開醉月樓之後,回了一趟王府,只是沒有驚動任何人,她在阿蓀居住的院子裡設下了結界,沒有任何妖魔鬼怪,可以進入這個結界之內。
做完這一切,她纔回了家,披着星月,人也覺得有些疲憊了。
她進入小巷,因獨孤府的馬棚是建立在西側,所以要經過一條窄小的巷子。
這樣的夜深,大門竟是開啓了的,如今已經是子時,她也吩咐了小蓮和徽娘不能出去的,所以按理說她們這會兒應該是睡着了。
大門有被撞過的痕跡,門閂斷開兩截跌在地上,她心中一沉,疾步走了進去。
屋中還燃着蠟燭,只剩下手指長短的一小截,有風進來,吹得拉住東倒西歪,燭光晴滅未定。
屋中的傢俱東倒西歪,長椅子躺在了地上,斷了一腳,而長椅子旁邊,徽娘倒在了血泊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