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慈安宮中。
皇太后聽了侍衛和嬤嬤的回稟,眯起眼睛,細細想了一下,“你是說,王爺進入新房之後,屏退了左右?”
“是的,皇太后安排的人一個都進不去。”嬤嬤回答說。
“那麼,就沒聽到裡面有丁點動靜?”皇太后皺着眉頭道。
“聽不到,只是開始有低低的談話聲,後來公主的侍女出來之後,便不曾聽到有聲音了。”
皇太后嗯了一聲,“那今日檢查新房,可曾看到落紅?”
“不曾看見。”嬤嬤回答說。
皇太后神色便凝重了幾分,嘆息道:“他到底還是不願意,孫兒啊,哀家也不願意勉強你,只是,哀家又有什麼辦法呢?”
蘇嬤嬤安慰道:“皇太后不必擔心,王爺是性情中人,而且又服了藥,身子乏力,不能行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希望是吧。”皇太后屏退左右,“你們出去準備吧,一會兒新人要入宮請安。”
“是!”宮人出去了。
只是這一等,等到傍晚,都不曾看到新人入宮請安。
皇太后有些坐不住了,命了蘇嬤嬤去王府問個究竟。
按照祖制,這新人第二日是必須入宮跟皇太后與皇后請安的,若有特殊情況,也該命人入宮通知一聲纔是。
而且,如今王府都是她的人,如果有什麼情況,府中的人都會通知。
蘇嬤嬤去了王府,卻發現王府的人早被撤換了,連一個熟悉的面孔都看不見。
問了一個面生的侍衛,侍衛告知蘇嬤嬤,“王府原先的人都被調去看守皇陵,王爺說大行皇帝馬上就要入陵安寢,王爺爲表孝心,遂指派了身邊心腹都先去皇陵,並且日後他們都在那邊代替王爺守靈,以表示孝心。”
一名年紀約莫六十上下的嬤嬤也出來跟蘇嬤嬤說:“王爺有一句話要奴婢轉告皇太后的,便勞煩嬤嬤轉告,他說,他在父親喪期之內成親,是爲大不孝,無顏入宮面見皇太后與皇后,所以與長嶼公主離京思過。”
蘇嬤嬤震駭,“離京思過?這如何能夠?大行皇帝尚未出殯,王爺身爲人子,怎能不送殯?王爺是暫時離開幾日是嗎?”
“這我便不知道了,王爺沒有說。”郭玉回答說。
蘇嬤嬤打量着郭玉,“你是什麼人?以前沒見過你。”
郭玉謙恭一笑,“我不是王府的嬤嬤,我是公主帶來的人,如今這府中的侍衛到下人,都是公主帶來的人,王爺說了,公主賢德之名在外,身邊所帶的下人也必定是能幹聰明之人,所以便任命我爲王府總管,在王爺與王妃離府階段,打理王府一切事宜。”
蘇嬤嬤聽了此話,心中頓覺不好,不由得驚疑地看着郭玉,“王爺與王妃到底去了哪裡?”
“這我便不知道了,王爺沒有說,我們做下人的怎能過問?”郭玉微微一笑道。
蘇嬤嬤盯着郭玉,厲聲道:“你是怎麼伺候王爺王妃的?連他們出門去哪裡都不
知道,若他們兩人發生點什麼意外,你如何擔待得起?”
郭玉笑笑看着蘇嬤嬤,意味深長地道:“做爲下人,只管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便可,莫非嬤嬤不是這樣認爲嗎?多餘的事情不管,不該問的話不問,不該聽的話不聽。”
蘇嬤嬤看着郭玉臉上淡定的笑容,心頭有說不出的驚慌,她對郭玉道:“你隨我入宮見皇太后,親口跟皇太后說。”
郭玉微微一笑,“好!”
她說完,便喚了一聲,“阿蛇。”
一名青衣女子走了出來,手中溼噠噠的,不知道在折騰什麼東西,她不滿地道:“什麼事啊?沒看見我忙着嗎?”
“皇太后召見,你準備一下隨我入宮去吧。”郭玉說。“好!”阿蛇眼底閃過一抹光芒,笑道:“那敢情好的。”
蘇嬤嬤本只想傳蘇嬤嬤一人入宮去,不過想着多一個侍女無妨,一個侍女能起什麼風浪?
蘇嬤嬤先回了皇太后,說逍遙王爺夫婦已經離京。
皇太后震怒,急忙便命人傳郭玉與阿蛇入內。
兩人進去,還沒行禮,皇太后便怒問道:“王爺與王妃到底去了哪裡?你們若不從實招來,休怪哀家無情。”
郭玉道:“回皇太后的話,王爺今日一早起來,便說要與王妃離京,說是無顏面對皇太后與皇后娘娘……”
“無顏面對哀家?什麼意思?”皇太后厲聲打斷郭玉的話。
“王爺說,他在父親喪期之內娶親,是爲大不孝。”
“荒唐,民間有喪期百日之內娶親的風俗,若百日之內不娶親,則三年後才能娶,這算什麼不孝?是不是你們挾持了王爺?”皇太后越想越有這個可能,府中的人一下子憑空消失,換了一批人過來,而這些人又是長嶼公主的人,很有可能,長嶼公主只是假意嫁給逍陽,然後挾持了他。
郭玉聽了此話,惶恐地答道:“皇太后請莫要胡亂猜測,這挾持王爺乃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王爺不僅僅是大周國的王爺,更是我們淮國的駙馬,就是給奴婢們一千個膽子,奴婢們也不敢挾持王爺。”
皇太后冷哼了一聲,“你們不敢,可你們的公主敢,哀家已經有些懷疑了,她怎就答應得這樣爽快,原來,竟然是有陰謀的。”
阿蛇輕笑一聲,“許是皇太后心裡有陰謀,所以猜度旁人也都個個有陰謀,只可惜我們公主還真是個沒心計的人,她嫁給了王爺,事事便以王爺爲尊,王爺說了一句厭倦了京中生涯,公主便什麼都不要跟着他走,奴婢們都跟替公主委屈,畢竟公主錦衣玉食,十指不沾泥,跟着王爺出去,身邊也不帶個侍女下人的,以後凡事親力親爲,公主的委屈,誰知道呢?如今還被皇太后這樣猜度,若讓我們皇上知道,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子呢。”
“大膽!”蘇嬤嬤聽了阿蛇陰陽怪氣的話,氣得渾身發抖,“你記住,你是在跟誰說話,沒大沒小,你們公主就是這樣教導你們的?”
郭玉行前一步,阻止了要繼續說話的
阿蛇,恭謹地道:“太后息怒,阿蛇自小跟在公主身邊,伺候多年,如今公主離京,不帶她去,她心中委屈,難免說話便沒了分寸,只是雖說阿蛇說話沒分寸,卻也不是胡話,句句實情啊,離京是王爺的想法,公主只是跟着他去罷了,我們家公主打小便不曾受過苦,如今離京遠去,丟下一衆心腹,奴婢們也擔心她會出什麼事,還請皇太后體恤下人憂心公主的份上,恕我等冒犯之罪。”
蘇嬤嬤正欲說話,皇太后眸色一閃,伸手壓了一下,然後看着郭玉,眸子眯起,“那麼,王爺爲何要撤換府中的人?”
郭玉躬身道:“回皇太后,主子的心思,奴婢不敢妄自揣測,只是王爺離京尚不足一日,若皇太后捨不得王爺,可命人快馬加鞭去追,說實話的,奴婢們也是捨不得公主就這樣走了。”
“這人都走了一日了,如何追的上?”蘇嬤嬤冷笑一聲問道。
郭玉怔了一下,“這京中不是有大宛良駒嗎?王爺與公主乃是坐馬車離開的,公主自小矜貴,必須是走走停停,不能一直趕路,若如今去追,還是來得及的。”
“說得倒是輕巧,這一出京城便有四個方向,該往哪個方向去追呢?”蘇嬤嬤盯着郭玉,她怎也不相信這郭玉與這侍女什麼都不知道。
她附在皇太后耳邊輕聲道:“主子,這兩人指定是知道王爺去向的,不如先扣下兩人問話,若不招宮,送入暴室,保管不需要一日,必定說出王爺的下落來。”
皇太后知道即便逼問,也問不出什麼來,如果逍陽是被長嶼公主挾持,那麼長嶼公主敢留下兩人,必定是有把握她們什麼都不會說,或許甚至不告知這兩人。
如果是逍陽自己要走的,那麼便更肯定不會告知這兩人。
她眯起眼睛盯着郭玉,口氣嚴厲地問道:“王爺親口跟你說,他在父親喪期之內娶親,是大不孝?”
郭玉回答說:“回太后娘娘的話,王爺原話便是這樣,奴婢一個字都不曾添加刪減。”
皇太后眼底籠上了一層怒氣,逍陽啊逍陽,你怎能這樣不孝?你父親還在,怎就詛咒他死了呢?你之前不是一直都痛恨子昊嗎?爲何在他死後,你卻認他做父親?尤其,你還明知道,你父親是另有其人。
皇太后又生氣又傷心,心中想道:若穆潼知道他這樣說,只怕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子了。
她蹙眉,冷着臉吩咐:“來人啊,把兩人先收押起來問話,若不說出王爺的下落,打入暴室。”
郭玉與阿蛇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神色都無半點驚懼,這是預料到的結果。
兩人被押下去,沒有求饒。
蘇嬤嬤在兩人被押走之後,擔憂地道:“這如何是好?王爺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若找不回來,那之前所作的種種不就白費了嗎?”
“你馬上命人去追,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各派一隊人馬,務必攔下他們。”皇太后冷聲下令。
“是!”蘇嬤嬤領命下去,如今唯有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