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陽看着阿蓁,心頭堵得厲害,他實在是沒有勇氣向阿蓁坦白他要娶長嶼公主的事情。
如今,也不是她知道的時候,怕亂了她的心,在這正霄宮中,一旦走錯一步,面臨的就可能是殺頭的災禍。
“沒事。”他嘆息一聲,把她重新擁抱入懷,“我只是擔心,心裡總有不祥的預感。”
阿蓁知道他肯定有事情隱瞞着她,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但是,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勉強,不過她會找出答案的。
“不用擔心。”阿蓁只得這樣說,只是,他的擁抱已經沒了之前的溫度,帶着勉強的意味。
冷君陽如今不說,心底還有一絲希望,一絲明知道不可能的希望,但是,他不願意捨棄,一旦說了出來,阿蓁和他就正式畫上休止符了。
不過,皇太后狠狠地粉碎了他的希望。
翌日,阿蓁幫皇帝透析完畢,蘇嬤嬤前來傳旨,說皇太后眼睛有些不舒服,讓阿蓁過去看看。
阿蓁不疑有他,揹着藥箱跟蘇嬤嬤過去了。
慈心宮中備下了糕點,是阿蓁愛吃的,皇太后面上泛着慈愛之色,問了阿蓁,“在皇帝那邊可有受委屈?若有委屈,記得跟哀家說,哀家絕不容許有人欺負你。”
阿蓁覺得她又變回以前的皇太后了,那樣的親厚友善,遂含笑道:“謝太后惦記,正霄宮沒有人欺負阿蓁。”
“那就好!”皇太后招呼她坐下,“先吃東西,這會兒只怕還沒用午膳吧?”
阿蓁確實還沒吃,事實上,她連早飯都還沒吃,雖然今日的藥方是昨天就定下來了,但是她一大早去把脈,又改變了一下方子,命人煎藥之後鍼灸,推拿,把皇帝體內的水分以盤太極的方式推出皮膚表層,那樣蒸汗透析的時候就能事半功倍。
阿蓁的盡心盡力,皇帝是看在眼裡的,對她的防備之心,也日漸鬆懈。
當然,經過與冷逍陽的談話,他也不認爲阿蓁是真的愛上了冷逍陽,不過是愛屋及烏,因爲,冷逍陽兄弟兩人相似得很,而獨孤蓁心中,必定是喜歡冷君陽的,他也認爲阿蓁會這樣聽話,是因爲他拿捏了冷君陽,她不敢胡來,只能盡心盡力地醫治他。
阿蓁並沒有胃口,隨便吃了兩口便問:“皇太后眼睛不舒服嗎?我檢查一下。”
皇太后卻道:“你先吃,吃完再說。”
阿蓁道:“我吃飽了。”
“吃這麼一點哪裡行啊?再吃點。”皇太后寵愛地看着她,“瞧你,入宮這幾日,人整個瘦了。”
阿蓁搖搖頭,“夠了,真的夠了。”
皇太后嘆息一聲,“你雖然是大夫,但是你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纔是。”
阿蓁笑着說,“我早上在那邊吃過了,吃得多,所以中午一般都不餓。”
她從藥箱裡取出一個手電筒,道:“讓我先檢查一下太后的眼睛。”
皇太后坐好,口中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最近總覺得眼睛發癢,有些朦朧,哀家尋思着早點找你看一下,免得太子大婚
的時候吃藥用藥,這可不吉利的。”
阿蓁剛打開手電筒,電筒的光線徐晃了一下,阿蓁幾乎以爲自己聽錯,“太子大婚?”
蘇嬤嬤笑着說,“這起碼還要一個月多月呢,瞧您緊張得。”
皇太后笑着說,“盼了這麼多年,總算盼到太子娶妻,哀家這是高興啊。”
阿蓁的指尖微微發抖,“皇太后說太子要大婚?”
皇太后望着阿蓁,眉開眼笑,“是啊,你也替哀家高興吧?哎,這孩子,苦啊,他父皇不重視他,東宮到現在還沒個正經的女主人,不過,快了,等太子大婚之後,你和逍陽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阿蓁的心沉了下去,“不知道太子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蘇嬤嬤笑着說,“淮國長嶼公主。”
淮國,就是旌德皇后的故國,長嶼公主,應該是他的表妹之類的吧?難怪,他昨夜欲言又止的。
“你怎麼了?不替太子高興嗎?”皇太后盯着阿蓁,口氣卻是十分柔和的。
阿蓁迎上皇太后的眸子,忽然就明白了她今日傳喚自己過來的用意,不是她眼睛不舒服,而是她故意要跟她說這件事情,她知道自己與太子的事情。
阿蓁反問,“我爲什麼要高興?”
皇太后一怔,本以爲她會敷衍一兩句的,至少,面子上應該要過得去纔是,不會把局面弄得太難堪。
但是,她顯然高估了獨孤蓁的情商。
“你爲什麼不高興呢?”皇太后收斂了笑容和善意,眸色冷凝地盯着阿蓁,她總不至於在她面前承認她與太子的事情吧?如果是這樣,她就等同撕破了臉皮,這麼難看的事情,如果她做了,只會讓人更加的看不起。
阿蓁冷笑一聲,“皇太后知道我與太子的事情吧?今日讓我過來,不是因爲您的眼睛不舒服,而是要告訴我太子要成親,讓我不要糾纏,是不是?”
皇太后眸光倏然嚴厲起來,冷哼一聲,“看來,你是給臉不要臉。”
阿蓁把電筒放回藥箱裡,淡淡地道:“看來,皇太后是不需要診治的,您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我也知道太子要大婚了,如果沒有什麼吩咐,阿蓁告退。”
皇太后霍然起身,厲聲道:“站住!”
阿蓁諷刺地看着她,“我還沒走呢,這一聲站住,大可不必,皇太后還有什麼要指教的嗎?”
皇太后把披風脫下,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你聽着,哀家不會讓你壞了事,如果你真的愛太子,應該知道他現在面臨的是什麼樣的局面,娶淮國公主,可以得到淮國的兵力襄助,唯有這樣,他纔有足夠的實力與皇帝抗衡,如果你阻哀家的路,哀家把話撩在這裡,不管你是不是對哀家有救命之恩,哀家都會殺了你,以絕後患。”
阿蓁淡漠一笑,“我一介孤女,能阻攔太后什麼呢?再說,我孑然一身,殺了我,我不見得會怕。”
“你不怕死,你的家人呢?你的義父義母呢?要連累他們無辜爲你送命,你於心何忍?”皇太后詰問道。
阿蓁笑了,笑得十分嘲諷,“謝皇太后惦記着他們,多麼悲天憫人的皇太后啊,若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要傷害他們而不是皇太后呢。”
皇太后盯着她,搖搖頭,失望地道:“哀家一直以爲你是聰明人,怎麼到現在,你卻擰上了?太子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們是不是真心相愛,他肩膀上的重擔,不是你能幫他負擔得起的,治好皇帝之後,你收拾東西出宮去,若你不願意嫁給逍陽,哀家會下旨撤銷婚事。但是,沒什麼必要,你就不要再出現在太子面前,他年紀輕,受不住誘惑。”
阿蓁揹着藥箱走出去,冷漠地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安排,但是,我敢說,如果皇太后對我在乎的人下手,我會讓皇太后後悔莫及。”
“你威脅哀家?”皇太后衝着她的背影怒道。
阿蓁淡漠的笑聲傳來,“隨便皇太后怎麼認爲,做人,永遠不要自視過高,我惹不起你們皇家,但是,我也不是你們可以惹得起的人,兔子逼急了還咬人,而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最後一句話,說得甚是狠辣,叫皇太后心中陡然一驚。
阿蓁的身影,消失在慈心宮外硃紅色大門外,她的後背挺得很直,彷彿,能扛得住任何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
遠遠地,阿蓁的話再度飄過來,“只是,皇太后怎就覺得我阿蓁,就比不上淮國公主呢?希望皇太后不要後悔今日的選擇。”
皇太后緩緩地跌坐在椅子上,擡起頭,茫然地看了蘇嬤嬤一眼,“哀家確實欣賞她,但是,爲什麼不早一點呢?若不是她賜婚給了逍陽,哀家可以封她爲太子良娣,而不是硬生生地拆散他們兩人。”
蘇嬤嬤安慰道:“莫要自責,您也是迫不得已,太子妃必須是長嶼公主,而且,以獨孤蓁的性子,也未必願意屈居良娣之位。”
“獨孤蓁不該威脅哀家啊,這讓哀家對她的一點內疚之情都沒了,不過,不到萬一,哀家也不會對她下手,畢竟哀家的眼睛和這條性命都是她救回來的。”
蘇嬤嬤也擔心地道:“希望,她不會阻礙太子,太子如今還不夠堅定,若獨孤蓁去找太子,您知道的,濃情蜜意之下,太子只怕會……”
蘇嬤嬤沒有說下去,但是皇太后也知道她的意思。
“可笑的是獨孤蓁,竟然說她能及得上淮國公主,漕幫有沒有她,都必須要依附太子,這是漕幫的命運。”蘇嬤嬤道。
皇太后點點頭,心底卻有些不安,或許,是她太過低估獨孤蓁了,只是想起若有淮國的兵力支持,君陽應該會勝利的。
她不能不這樣做,這是她唯一的選擇,她已經對不住穆潼了,不能夠再讓皇帝殺了冷君陽,她知道,冷君陽是穆潼的孩子,她要確保穆潼這一房,還能留下一點血脈。
事實上,若不是她當初得罪了那些人,穆潼也不會被抓走,那麼,如今坐在江山上的人,就是穆潼了。
而她也知道,皇帝已經動了殺機,若冷君陽還不夠壯大,遲早,他會死在皇帝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