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貴妃瞧了一會兒,道:“趁着這個空檔,你得準備一百隻鳥兒啊!”
阿蓁含笑搖頭,“貴妃娘娘誤會了,民女說的不是一百隻鳥兒。”
昭貴妃呵呵地冷笑一聲,“哦?那是本宮聽錯了麼?本宮聽錯了,在場的親貴大臣總沒有聽錯吧?”
“沒有聽錯,你方纔說的就是百鳥賀壽!”說話的是鸞楓郡主,她聲音尖刻得很,聽在耳中,特別的刺耳。
阿蓁笑意盈盈地道:“不,娘娘沒有聽錯,諸位親貴大臣也沒有聽錯,確實是百鳥賀壽,只是民女說的不是一百隻鳥兒,而是一百種鳥兒。”
“什麼?”昭貴妃站了起來,“一百種鳥兒?”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遂又馬上坐了下來,只是,這深秋季節,京都又早冷,哪裡能找來一百種鳥兒?
即便可以找,也需要花費人力時間,豈是如今便可就的?
阿蓁笑了笑,沒有再回答昭貴妃,而是蹲下身子對皇太后道:“太后娘娘,如今你把眼珠子上下轉動,讓血脈流通一下。”
“嗯!”皇太后的眼睛被黑布矇住,但是,黑布並不十分厚,即便蒙得嚴實,也能隱約看到透光。
她看到有光線,這對一個失明已久的人來說,是多大的狂喜?
但是,她抑住這種狂喜的心情,神色再平靜不過。
“好,民女現在會慢慢地解開您的黑巾,您也莫要一下子就睜開眼睛,須得慢慢地,慢慢地打開!”阿蓁緩緩地解開黑布,以溫和的聲音引導着她。
衆人都屏息看着皇太后,離皇太后最近的冷逍陽與皇帝眼睛都沒眨一下,靜靜地等待着。
皇太后慢慢地睜開眼睛,神情平靜,當她感覺到灼人的光芒刺入眼睛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阻擋了一下。
“母后,如何?”皇帝望着她,輕聲問道。
皇太后的臉緩緩地轉向皇帝,眼底一下子就盈出了淚水,“皇帝,你憔悴了許多,老了許多了。”
皇帝看到她的淚水,心忽地想被什麼重重地撞擊了一下,有說不出的疼痛。
“恭喜母后!”皇帝漫聲說,聲音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其他,總之,不再那麼的平靜。
在場的人紛紛下跪,“恭喜皇太后重見光明!”
阿蓁沒有下跪,而是扶着皇太后起身,她看到跪在地上的冷君陽,眼底有忽涌而出的狂喜和感恩。
這是阿蓁頭一次在他的臉上眸子裡看到這麼激烈的情緒,她心道:此人其實十分重感情,可偏生在了帝王家,註定了他的路要走得很艱難。
“都起來吧,都起來吧!”皇太后的聲音有難以自擬的激動,像是一個在沙漠裡行走了許久的人,忽然看到有水源,那種激動,無法用言語去表達。
她貪婪地看着眼前的這些人,眼前的這些景色,眼前的這些她往日喜歡不喜歡的東西。
所有人的心都是震驚的,包括李元子在內。
他沒有爲皇太后診治過,但是,也見過皇太后幾次,看到她眼底的白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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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並無把握治好她的眼疾。
可,只是一根針,便可以讓她重見光明瞭?
李元子覺得自己要重新估計這個年輕少女,她的醫術,未必在自己之下,甚至……
他擡頭,望着阿蓁,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下,甚至甚至她的醫術,會比他高明。
阿蓁扶着她,睥睨羣臣,冷逍陽也站在她身邊,他側頭,神情曖昧地低聲說了一句,“你這副模樣,讓本王很想親一口!”
阿蓁不着痕跡地踩上他的腳,然後用力地一擰,看着他臉色陡變,她也雲淡風輕地道:“你這副模樣,讓我很想笑一聲!”
皇太后自是聽到兩人的對話,她微微詫異地瞧了阿蓁一眼,但是,並沒有說話。
皇家的人都涌了上來,跪在地上,讓皇太后逐一仔細瞧瞧,因爲大家都記得阿蓁說過只有一刻鐘的時間,其實,也不止一刻鐘,前後應該有半個時辰左右。
皇太后微微笑了一聲,“好了,相信大家都想看看阿蓁表演的百鳥賀壽,哀家也很想看,大家都先歸位,且看這千古奇景。”
然後,她看着阿蓁,拍拍她的手背,“孩子,可有信心?”
阿蓁微微一笑,“皇太后是鳳凰下凡,今日壽辰,若傳皇太后懿旨,定必有百鳥前來賀壽的。”
“哦?”皇太后微微詫異,“傳旨百鳥?如何傳旨?鳥兒又能聽得懂麼?”
阿蓁道:“自然可以,但是,要借皇太后隨身物品一件。”
冷逍陽扶着皇太后坐下,皇太后問阿蓁,“隨身物品?要什麼?”
阿蓁瞧了瞧她,笑問道:“隨便,哪怕是手絹都可以。”
皇太后想了一下,拔下頭上的翠玉簪子,遞給阿蓁,“這個可以麼?”
阿蓁接過來,道:“自然可以!”
她從庭閣裡走出來,一步步走下臺階,然後隨手採了一一塊桂花樹葉,然後對着翠玉簪子吹了一口氣,把簪子別在了自己的頭髮上。
她雙手合十,手掌中夾着那張桂花葉子,直到葉子發熱,她才放開,把那片葉子放於脣邊,吹了起來。
樹葉可以吹出聲音,這個很多人都能過做到,但是要吹出音符,卻不是那麼輕易的。
尤其,桂花樹的葉子很小一塊,而邊沿有些細細的齒,不好把握力度。
阿蓁吹出來的聲音並不好聽,甚至,可以說有些尖銳,但是,也只是開始的幾個音符。
慢慢地,尖銳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起來,“嗚嗚”的聲音彷彿是在召喚些什麼。
衆人看向天空,秋高氣爽的天空萬里無雲,澄明得像一塊潔淨無瑕的碧玉,偶爾飄過一絲白雲,也很快被風吹走。
只是,哪裡有鳥雀的蹤跡?
鸞楓郡主冷笑一聲,“鳥兒?只怕沒有的,只盼着不要把蛇蟲鼠蟻都招來就是。”
有年輕的公子小姐笑了出來,大家屏息期待了這麼久,雖然一開始也不相信,可到底見她隆重其事,又施展了精湛的醫術讓皇太后復明,心裡多少有些
信了她真的可以召喚百鳥前來賀壽。
只是吹奏了這麼久,莫說一隻鳥兒不曾看見,原先在菊花上徘徊翻飛的蝴蝶,如今都不見了蹤影。
昭貴妃嘴角也有一絲冷笑,但是她不做聲,只是倚在椅子上,神情慵懶,眸光帶着幾分嘲弄看着阿蓁。
阿蓀緊張地拉住平南王的手臂,輕聲在他耳邊道:“若是召不來百鳥,你說你皇兄會不會看在阿蓁好歹也讓母后復明的份上,饒了她呢?”
平南王蹙眉,“皇兄一向……恩怨分明!”
恩怨分明這四個字,後三個字他用了重音,阿蓀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恩,他未必記在心上,可怨,他卻十分清晰的。
阿蓀看向旁邊的冷君陽,見他神情如同往日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他雙拳緊握,顯然心裡也有些緊張。
阿蓀心底悄然嘆息,看來,今日阿蓁終究是要遭一些罪了,方纔就不該許下海口,京都過了中秋,不久便要入冬,鳥兒只怕早就南下避寒了。
琪親王與皇后交換了一個神色,兩人臉上都有耐人尋味的笑容。
皇帝閉着眼睛,彷彿在聽着阿蓁吹奏的聲音,誠然,這聲音到了最後,確實是動聽,至少,比開始的尖銳要好很多。
而且,若不是這聲音的背後牽涉了這麼多東西,相信很多人都會覺得好聽。
“好了!”昭貴妃忽然站起來,“不要吹了,我們沒這麼多閒工夫等你瞎折騰,若辦不到,跪下磕頭請罪就是!”
皇帝微微睜開眼,眸光淡淡地掃了昭貴妃一眼,道:“貴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燥了?連這點耐性都沒有嗎?”
昭貴妃一怔,她本是看見皇帝閉着眼睛,以爲他不耐煩,所以纔出聲讓阿蓁停下來的。
她惶恐地道:“臣妾並非沒有耐性,只是,覺得她在戲弄大家。”
皇帝的聲音有幾分不悅,“戲弄?方纔她爲母后治療眼疾的時候,是真真的本事,如今且等一下又如何?”
昭貴妃垂首道:“是!”
皇后笑了笑,看向皇帝,見皇帝狹長的眼睛眯成一道縫,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吹着樹葉的女子,她心裡咯噔地一聲,二十餘年的夫妻,她太清楚這眼光的背後意味着什麼了。
她再看向獨孤蓁,她太年輕美麗了,新鮮得像一大早起來在院子裡看到初開的石榴花,花瓣上還帶着晶瑩的露珠。
她不是這個女子的對手,尤其,她還是太子黨的人,若真皇上真的看上了她,只怕後患無窮。
眸光一轉之間,皇后心裡已經轉過了幾重心思,如今還不能輕舉妄動。
樹葉吹奏出來的聲音,依舊在耳邊縈繞。
終於,阿蓁停了下來,她把桂花樹葉子捲了起來,放在手心中,吹了一下,桂花樹葉被她吹落在地上,倏然又被一陣風吹起來,卷着旋兒,飛向半空。
鸞楓郡主冷笑一聲,“哦?完事了?你剛說的百鳥賀壽呢?”
阿蓁豎起手指在脣上,衝鸞楓郡主噓了一聲,然後,伸手指了指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