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行走在暗無邊際的黑夜裡,漸漸的連星光都黯淡了下去。四周漸漸漆黑一片,猛然發覺前面的背影已經消失在自己的眼界中。
不!……不要走!等等我……子靜掙扎着在夢中反覆呼喚着,心中驚慌與無助滅頂而來,恍如驚濤駭浪將自己整個吞沒。
夜半時分醒來,寢殿中的大紅燭尚未熄滅,紅蠟滴下半尺高,金鳳燭臺上明晃晃的,將那殘臘襯托的猶如紅色淚雨一般。
按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子靜在牀上緩緩坐了起來,眼裡他的背影一分一分的遠去,一尺一尺的遠去,原來所謂的咫尺天涯,咫尺,便真是不可逾越的天涯。
陛下,你怪子靜嗎?必然是見責已深,否則如何要拂袖而去?
殿中靜悄悄的,只聽那大殿中的沙漏喳喳的流走,值夜的宮女見貴妃醒來,便躡手躡腳進來換了殘燭,順道剔亮地下的紗燈。
“娘娘,要喝茶麼?”垂着手的宮娥,溫順的請了示下。
子靜搖頭不語,那宮女便垂頭退了下去。
這夜,夜的那麼漫長,有人哭泣,亦有人獨立夜露中,一任清露沾溼了自己的衣襟。
南宮凌灃在自己的寢殿中其實亦徹夜未眠,他想起了從前與邢素蘭相處時的那半年的安寧時光,彼時,他與她相擁觀花、閒坐聽雨,如此你儂我儂的情景,十幾年後能否再度重現?
爲何如今情景一樣,心境卻沒有半分相似?此刻這般,可以算是她對自己的報復了麼?
還有今後----,自己和子靜,彼此之間真的能做到忘卻過往?
這人生之中,如何處事待人,如何纔是珍惜,如何纔是真正的救贖自己,到底什麼纔是對,什麼又是錯?
南宮凌灃不停追問自己,只是沒有答案。
夜半過了三更時分,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聲音,窸窸窣窣,猶如春蠶啃噬桑葉一般,眼見的是要下雨了。
寢殿中窗紗自是早已緊閉,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凌空劈下來!頓時烏雲陣陣、雷聲滾滾,似萬里黃河水傾盆潑下,片刻便將宮殿衝的雨花連連。雨珠落在光潔石面上,頓時四處飛濺,驚起一團團迷濛的白色水汽,如煙似霧。
這夏夜驚雷雨,下的甚是湍急。卻將兩人遙遙隔着夜空相對的種種冥想,也澆上了一盆冰冷的雨意。
或者,對於深陷情網之中的人來說,有時候,冷靜纔是最最缺乏的。
長夜悠然而過,轉瞬已是晨光破雲的初曉。昨夜的雨雖然大,今晨碧空卻很快的放晴了。
子靜倚在牀頭,命人勾起寢殿的窗紗,兩眼癡癡的望向天邊那一輪漸漸升上來的紅日。
這一刻,寂寞如此清晰,沁骨噬肉的將自己整個包圍起來。在許多許多回憶的拼接下,子靜方纔驚覺出自己的負心。
原來,在內心深處,自己卻是真的從未放下過霍叢燁,這面,想要皇帝的一片真心,要六宮側目的寵愛與憐惜,心底,卻還含有幾分期待,盼望有朝一日能與霍叢燁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