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凸凹的花紋透過薄薄的衣衫,硌在手臂上,細而密的纏枝圖案,枝枝葉葉蔓宛生姿。翠蔭濃華深處隱約傳來蟬聲,間或有幾下芭蕉葉兒拂動的微風透過窗櫺縫隙傳來。
蘭妃靜靜看了一會,忽然覺出她是這般沉靜自在,而自己這時的窺視,卻隱約透出幾分不堪來。
卻不過她的邀請,便起身一同去了。此時天剛過清晨,太陽初升,倒不覺得熱。蘭妃也隨着子靜一起,不坐肩輦,兩人相攜着並肩往御花園去了。
玉梅撐着傘,跟在子靜身後,蘭妃的宮女們隨侍一旁,不時有路過的宮人向她們躬身行禮。
一時到了御花園南面的柳岸聞鶯緹,宮人收拾了一處清爽的靠着水榭邊的亭子給她們坐下了,奉茶的小宮女帶了冰鎮青梅湯呈上。那青梅羹中放了冰塊,冷香四溢,銀匙攪動,碎冰叮然有聲。
子靜這面舀着喝下一小口,便顰眉道:“姐姐素來喜歡喝這個啊,我卻是喜歡吃甜的,這個湯這麼酸,還真是喝不習慣呢!”
蘭妃忙回頭問了身後的宮女:“有帶別的茶水出來麼?那個杭菊白茶呢?”那宮人連忙俯身回言:“今兒出來的早,其他的茶水,都還沒沏好,所以……”。
蘭妃這面皺了眉頭,正要再說什麼,子靜忙一把攔了,朝玉梅使了個眼色道:“不妨事,其實我素日喜歡喝那洛神花茶,這茶弄的工序複雜,不是我身邊的人也搞不清楚。姐姐不用責怪她們,我這就叫玉梅回去沏上一壺送過來就是了。”
玉梅見狀,只有笑道:“小姐不說我都想不起來,原來您那執扇也忘了在殿裡了,我這就回去取,一會就回來。”
說罷,便轉身拂開亭子兩邊的柳枝,鑽進了那清風習習的水榭小道上,一徑走了往回走了。
蘭妃心有所動,見玉梅去得很遠了,漸漸看不見身影,這才緩緩斂了裙裾起身。將手中的青梅湯放下,宮中執了一把長圓形宮扇,一手拉了子靜起身走到水榭邊立着,凝神問來:“你有什麼話還不能當着她的面說的?這樣打發了她走開,倒叫我疑心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情呢!”
子靜亦平視着蘭妃,她的眼神深邃,似乎要透過那雙明麗的眸子看望她的內心深處。如此沉默不語,腳步卻已緩緩往水榭那頭移了移,蘭妃有些不解,也只有跟了過去。
兩人走出了一段路,良久,子靜才忽然回頭開口道:“姐姐,我想問你一句話,請你務必要誠懇答我。”
蘭妃怔住,但子靜的眼神如同一把銳利的軟劍一般刺來,她既無從躲避也不能被她看出自己的心虛,少頃,只有點頭道:“我只管照直答便是了,你問吧!”
子靜依舊不肯移開眼光,緩緩掃過她面容上的每一處,只見蘭妃眉頭微蹙,那眉峰隱約,如同遠山橫黛,頭上赤金鳳釵珠珞瓔子,極長的流蘇直垂到眉間,沙沙作響。
水榭旁時有清風拂面而來,那風兒帶的偶然流蘇搖動,閃出眉心所貼花鈿,殷紅如顆飽滿的血珠,瑩瑩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