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嫩綠羅裙,腰間墜着水藍色珠子流蘇,袖子與裙角以白色絲布料子鑲邊。髮鬢半束,鑲着水藍色鉛白的珠花。一張嚴肅的容顏掛着絲絲憂愁,紅潤的脣繃緊成線。
她邁着步子踏進門檻,看着裡面一行人,從容不迫。待走到王氏身邊才叩首行禮:“奴婢有罪。”
王氏收回驚異的目光,撐着牀沿起身,站起了身子,目光淡然:“你不是失蹤了嗎?”
且不是一日兩日,自上次書院中毒事件後,阿嵐便不見了蹤跡,怎麼時隔這麼久人有好生生的回來了。“奴婢自那日之後,一直在一個地方養傷,這剛好便回來爲小姐效力。但是……”實際上她又不好對除了小姐以外的人說,她是被玉薌樓扣押到現在纔回來,而且在玉薌樓之前,竟然是被那乘小姐中毒在即輕薄了小姐的那人。這些重要的情報說什麼也要親自告訴小姐,以免那些人圖謀不軌。
想起被放出來的那日。
灰暗的房間裡流動着冉冉檀香,味道十分清淡,令人神清氣爽。房間內也時而散發着寒氣。阿嵐躺在牀上看着窗外桔黃的光芒,約摸的再次醒來已經是傍晚,但是是第幾天的傍晚已不得而知。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道縫隙,一道黑影被門外明亮的光芒照射,影子拉至牀角。阿嵐警惕地起身,半身靠在牀頭,目光如豺狼般警惕。
那身影走了進來,將大門關上。在之後點亮屋子裡的燭光,照亮了周圍清雅的擺設格局。只見那人一身淡紫色錦服裝,腰間掛着水藍色珠子流蘇,他笑得一臉風輕雲淡手裡捧着一身嫩綠色紗裙,雖然看不到整體,但見勢也十分清新、素雅。
此人不正是孟青玄嗎?
阿嵐向後縮了縮,挺直了腰背,目光時刻追隨着他。
孟青玄見着也知道她的擔心,無奈的笑了笑:“起了來就換上衣服回去吧。你那千金小姐沒你在的日子可是遭了不少罪呢。”
“是你救了我?”她依稀記得那天被那羣黑衣人打傷後,迷迷糊糊見到的是那淫賊的手下將她擡走了,後爲她治傷。再後來只感覺有人將她搬上馬車,之後的事她便不知了。
孟青玄沉寂了半響,勿得笑了,將那身衣裙放在她被褥上:“當是如此便好了。”他可不敢搶蕭容的功,但是這救人也有他一份功勞不是?
阿嵐鬆懈了因警惕提起的肩膀,眼裡眸光柔和。她點了點頭道了謝。雙手抓着那羅裙,料子絲滑、柔軟,舒服極了,她這半輩子只怕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不免對孟青玄的好感更增加一分。
之後兩人便這樣僵持着,誰也不說一句話。孟青玄只將目光停留在阿嵐抓着衣衫的手上,似有意無意的笑着。這目光很快被阿嵐察覺,瞪大了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開口:“還有事嗎?”
孟青玄覺着這表情着實可愛,不免嗤笑出聲,眉眼彎彎:“沒事,就是等你換衣服。”
話語輕薄,阿嵐雙拳都攥了起來,將那舒滑的料子攥在手心,迭起層層疊疊,眼見着布料都要被指甲磨開了。孟青玄倒是無意,咧着嘴角,笑意深濃:“別介意,幫你換藥的時候不知看了多少次,多一次少一次也無妨。”
不想這話是火上澆油,只見阿嵐力道更緊了分,面目逐漸猙獰了起來,孟青玄才上前抓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卻因爲扣住手掌兩邊的骨頭,致使她不能用力:“你再用力,這衣服就要壞了。”
笑容滿面,也不知說真說假。阿嵐哪管他是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揮手就一拳打在他那嬉皮笑臉的左臉上,疼的孟青玄嗷嗚一聲,鬆開了手,後勁挺大,還退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後一臉埋怨的看着她,捂着自己受傷的臉頰,不滿的咕噥:“我說你這人怎麼老是不分青紅皁白的打人啊。”
阿嵐扯着冷笑,拳頭不曾鬆懈,雙目的目光彷彿要將人碎屍萬段的感覺,咬牙切齒的開口:“不好意思,我本是一介武女,行事向來魯莽。”
孟青玄也是被她這自損的說辭折服了。但是爲了屏蔽外界所有關於阿嵐的消息,他這幾日確實是親自爲此人上藥換藥的。但是天地良心,每一次他可都是蒙着眼睛的,憑着感覺辦事,他可是向來沒有失手過。
所以自然沒有摸到奇怪的地方。他可是正人君子。
無奈,見這姑娘無法釋懷的樣子,他也只得折服。從腰間取下那珠子流蘇遞到她面前:“待你想好之後,本公子倒是願意對你負責的。”
阿嵐愣愣的看着那在燭光下閃爍着微弱的火苗的珠子,一時沒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孟青玄汗顏,是不是學武的女子情商都這麼低?他說的這麼明瞭,怎麼還一副癡傻的樣子。無奈,只好將她的手擡起來,親自將那信物交由她手心,嘴角的笑意也帶着幾分真誠。
“待事情落幕後,我一定去你小姐那親自提親。”
“啊?”阿嵐再次吃驚,微張着嘴,腦子嗡嗡作響,她剛剛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孟青玄不再多說,向她擺擺手,便連連大笑着揮袖離去。留下呆愣久久的阿嵐。
事情的經過便是這樣的,現在想起來,阿嵐臉頰上都會浮現兩朵可疑的緋紅。但因爲低着頭並未被人察覺。
王氏不做情緒,只喚她起身,後安撫老夫人先躺下休息。自己帶着阿嵐去了門外。那時王氏才把近日發生的事一一道來。阿嵐聽着目瞪口呆,後神色逐漸凝重。沒想到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小姐額又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現在進了宮也不知道如何了。
聽完後,阿嵐深深感到內疚,忙撲通一聲又是跪在地上:“奴婢該死,沒能在小姐受難時好生照顧。”這有違了少爺當初帶她到小姐身邊時的意思。
王氏搖頭嘆息,將人從地上扶起:“你又是何般忠心,爲保護阿嵐差點沒了性命,這死裡逃生,我們也爲做些什麼,怎能怪罪你。”
“保護小姐是奴婢本該有的責任。勞夫人掛心了。”說着頓了頓,似有難言之隱,看王氏探究的神色,這纔開口:“若是小姐現在進了宮,奴婢可有機會追隨?”
王氏捉摸片刻,後將目光移向內屋,勿的想到了什麼:“倒是有法子。”
王府
洗漱之後,蕭容早早的將該做的事全數做好,後叫人牽來馬車。欲要上馬時,天涯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旁,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只見蕭容的神色愈發緊張,直接棄了馬車,喚來自己的黑黝俊馬,身子一動便翻上馬背,抓住繮繩。一身黑色烏紗官服,將他冷峻、軒昂的氣勢凸顯的淋漓盡致。
馬兒蹄走了幾步,被蕭容拉住,只見他突然轉頭,俯視着站在後面的天涯,開口道:“查一個人。”
天涯不解的看着他,只聽他壓低聲音,細細道來。天涯領命,側身去了另一個方向。而蕭容這才勒起繮繩,快馬加鞭的向皇宮方向駛去。
皇宮
幫姜雲妨看過燙傷之後,蕭音彷彿才鬆了口氣。所有的一切都被姜雲芯看在眼裡,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扣在肉裡,眼底一閃而過的陰毒。
“姐姐既然受了傷,那妹妹就不打擾了,便還是回去罷了。”姜雲芯開口,柔柔弱弱的語氣在寬闊的大殿內回答。眸子蕩着水紋,看起來十分惋惜。
蕭音瞟了她一眼,那清美的小臉帶着稚氣與懵懂,看着與小時候的姜雲妨倒是有幾分相似。不免對此人也增加了幾分好感。
姜雲妨看着這人,也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但看樣子就是十分希望她能與她出去遊走,她倒是願意奉陪,看看這人要幹什麼。想罷,當即起身,走到蕭音面前微微福身:“陛下,妹妹難得來一次,而奴婢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因而可否允了奴婢與妹妹一敘這一心願?”
桉苔在旁邊看着,不察這幾人之間的貓膩,只覺得現在就該成人之美,因而也在一旁附和着請求蕭音同意。
蕭音現在回了神,察覺自己方纔對姜雲妨過度緊張。便正了正色,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那眼底的疲憊難以掩蓋:“去吧。”他擺了擺手,輕聲咳嗽了兩聲便回到自己席位上繼續批閱奏摺。
“把這撤下去吧。”說着,雙目未曾挪開奏摺上,便將那碗早已冷掉的藥推了推。
姜雲妨顰眉:“可是……”想說什麼,但是看到蕭音微微擡頭,那不明其意的目光時她便禁了聲,領命,端着那藥與其他兩人一起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出去之後桉苔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這一次別離後不知什麼時候能找你玩了。”說着把姜雲妨的手臂挽在自己懷裡。來到殉國這半個月來她唯一覺着可以深交的便是姜雲妨。
姜雲妨嘴角抽搐,穩住手中的藥碗,看着一旁嬉笑的桉苔公主,與之前自己所認識的那人差的天壤地別。
“公主若是想來,還不是一天車途的事。”她說着,目光別有深意的瞟了眼一旁面帶笑容的姜雲芯。看樣子她並沒有什麼動靜
桉苔撇嘴,跳了幾圈,那裙襬處的掛飾碰撞的叮噹響,在花園中也形成了一陣優美的旋律。她將花叢中的一朵橘紅色小花摘了下來,把在手中玩耍,時而放在鼻間允吸,清香撲鼻。那回旋的容顏清美、可人,彷彿花叢中跳躍的小花仙。
“何必洋裝的客客氣氣,你並不待見我對嗎?”她走在前面,不知道說這話是何表情。
姜雲妨眯眼含笑,跟在她身後:“哪會。公主多想了。”比起不待見,不如說她根本不在意,因爲現在的她,世界裡只有愛自己的人和自己所愛的人,以及要清除的人,三種人罷了,何談待見不待見。
姜雲芯勿得跑過去,可能是跑急了點,與姜雲妨擦身而過,細微的力道也是將她手中的藥碗晃盪了一會才停了下來。等定神後,纔看到姜雲芯是去將快要撞到帶刺的玫瑰上。桉苔發覺,聊表歉意與感激的對着她笑了笑。
不怎麼了解姜雲芯,但是看着像是個懵懂、爛漫的小女孩般,很是可愛!
姜雲妨不免多注意了自己被撞到的地方,除了有些皺巴便沒了其他。
“好了,時辰不早了,本公主要先回姜府一步,做好回宮的準備,你們兩姐妹慢慢敘舊吧。”話落,桉苔欲要轉身離去,不想被姜雲芯抓住袖子,眸子裡滿滿真誠:“既然是要離去,那便留下來與姐姐一同逛逛吧?”
桉苔愣了愣,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姜雲妨,一絲壞意浮上心頭。她回手握住姜雲芯拉着自己的手,臉上浮上一絲不懷好意:“妹妹的好意,本公主領了。”剎那間,姜雲妨心頭涌上一縷不詳的預感。
約摸折騰到巳時,姜雲妨應着沒有吃早飯,肚子現已咕咕叫個不停。桉苔聽見,忍不住掩脣偷笑,惹得姜雲妨臉頰一紅。姜雲芯提醒兩人可以先去給姜雲妨解決早膳的問題,好了之後便就散了。
兩人點頭同意,便向着御膳房而去。行至半路,巧巧撞見妤充儀,一身桃色錦繡華服,姿容華貴,眉心點着梅花紅妝,眼眸寒着水霧一般,脣光嫩爽,膚如凝脂。如畫中美人般,妖媚不失屬於雪一樣的純潔。
除了桉苔公主,兩人皆齊聲向她行禮。據說這妤充儀是御使大夫的獨女,在家受寵,後被推薦至皇宮,被封充儀,受寵一時。性格微微柔弱,百媚生水之態。只是能在皇宮過的這般好的女子恐怕也只是量不得外表定人的。
那妤充儀微微垂眸看了兩人,對姜雲芯倒是不曾留意,相反這就姜雲妨甚是吸引她的目光,雖然那人低着頭,看羽睫彎彎,濃密的像兩把小扇子,在陰影下甚是撩撥心絃。
“起來吧。”妤充儀的聲音恍若空靈鳥聲,十分動人。
兩人直起身子,卻未曾擡頭。
“你是哪個宮的?面生的很。”她對着姜雲妨詢問。